10.09

停在渡口的輪船外表看着有些老舊,似乎隱隱還有點鏽跡的感覺。

這是蕭文柯和沈龍對他們即將要乘坐的船隻的第一印象。

他們站在外圍抻着脖子大包小包拎着東西,儘管已經趕時間過來了可還是不及別人來得早,此時在渡口等待的已有烏壓壓一片人。

蕭文柯嘀嘀咕咕算了算大概有一二百人,男女老少都有,而且怎麼看怎麼都是和他們一樣的普通人。

“不是說迷夢島是上流社會有錢人才能去的嗎?我怎麼看周圍盡是咱們小老百姓?”沈龍偷偷搗了搗他的腰湊在耳邊問。

蕭文柯白了他一眼,“這我怎麼知道,興許你那貴賓票根本就不是值錢玩意,屬於白送一疊都不心疼的東西。”

江木跟在他們身邊沒吭聲,在嘈雜的環境下他依然是最安靜的那個。

沒過幾分鐘前頭的渡口邊已經開始上船了,沈龍剛想說什麼就聽見那邊大喇叭喊着“請各位遊客把票據拿在手上依次上船”。

他扭頭往旁邊一瞥,好傢伙,每個人都拿出了貴賓票。

“艹,還真是白送的。”沈龍暗自罵了句。

江木淡淡道:“慎言。”

沈龍:("▔□▔)

……

居住內陸地區的“貧苦人家”,如沈龍,如蕭文柯,也如江木,平時很少有機會能坐上游輪,不過後者常年淡定到木訥的臉是看不出來情緒上的波動的,反觀沈龍和蕭文柯面帶激動商量着等會登船後就把上面能逛的地方都逛個遍。

他們因爲站在最後上去的晚,前面登船的人一邊檢票一邊被安排住處等輪到他們的時候,房間只剩下一個單人間和一個雙人間。

蕭文柯二話不說轉身拍了拍江木的肩膀,“知道你講究,我和沈龍一間房,你自己去享受豪華單人待遇吧。”

江木點點頭沒說話。

遊輪在他們上船以後就開動了,駛離港口,朝茫茫大海遠去。

在看過房間後沈龍二人坐不住打算下去逛逛,邀請江木自然是邀請不動的,他們也不覺得意外轉頭勾肩搭背打算來一場“男人間的探索”。

江木從窗口望着他們離去,他房間的位置很好,面朝大海,海風吹拂,看着陽光照耀下的波浪他凝視了會兒微微閉目冥思。

過了大約兩個多小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穿着海員制服的男人大大咧咧走進來,還沒等他坐下就迎面對上了江木疑惑的視線猛地一愣,隨即眉間一股陰戾之氣眼神既嫌惡又很帶惡意的瞪了他一下呵斥道:“你怎麼進來的!”

那種語氣好像在斥責一隻低劣骯髒的下等動物一樣,滿滿都是噁心的意味。

“船上的工作人員給我分配的房間。”江木開口解釋道,但對方似乎根本不想聽他解釋,江木看他一副想要過來又嫌惡心的感覺最終伸手對自己隨意招招手,“你去別的房間住,這裡是我的地方。”

這種話對客人來講顯然是非常不禮貌的,可那個海員完全沒有這個概念,江木不生氣也不急,“別的房間是哪裡?”

海員轉身一指皺着眉罵罵咧咧道:“下去右拐那裡一排都是空房間,你隨便挑一個就行。”

他說到這種份上,江木也不想爭辯什麼對他微微點下頭拿着僅帶的兩個包準備出門,結果他剛踏出房門就聽見裡面海員罵道:“死老莫,把什麼豬雜碎都往我房間裡趕,晦不晦氣!”

豬雜碎?

這罵人可夠難聽的。

但江木依舊不在意,說實話如果剛剛的海員面對的不是他而是沈龍的話,這傢伙已經被撂翻在地揍到昏厥了。

大概是能想到沈龍猙獰鎖喉爆粗口的模樣,江木不自覺笑出了聲。

樓下那層很靜,也確實如海員所說空無一人居住,江木挑了個近點的地方放完行李打算出門找一下蕭文柯他們,以免這兩個人不知道自己換了房間而遇上剛剛那位脾氣暴躁的海員,打起來沒關係,但打死人就不好了。

遊輪的面積不算小,總共就住了他們百來個人,房間數綽綽有餘,他下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路上居然沒碰到一個遊客,倒是有幾個工作人員在,不過態度很一般。

江木一邊逛一邊找人走到後方甲板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子一冷,他轉身望了望在海面上發現好幾個露出來的人頭。

略浮腫的臉,慘白的皮膚,凸出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他雙手撐在欄杆上仔細端詳了下,發現了在平靜的海面下其實還藏着密密麻麻的“人”。

正午時分,太陽高懸,汪洋大海,水鬼出動。

遊輪在往目的地行駛着,船上的人一片歡聲笑語,而在它的後方不知何時跟了那麼多枉死之魂。

江木蹙眉不語,就是海難也不該造成這樣的局面,他鼻尖微動似乎能嗅到船上莫名瀰漫的濃郁血腥味。

許是他表現的過於鎮定了些,那些水鬼盯着他原本呆滯的眼神忽然變得興奮起來。

“你看得見他們。”

江木轉過身看到一個穿着工作人員制服的女人走過來,她嘴角帶着一副很假的微笑,右手背在身後款款而來。

“你也看得見?”

“我們自然看得見。”

我們?

那個女人一步步走來,面容卻越來越猙獰,“沒想到居然還混進來一個陰陽眼,那就不能留你了。”

江木微微歪下頭不解的看着她,女人突然手持一把小刀衝上來,速度特別的快,就在她快要接近他的時候,江木身子一側躲開了攻擊同時一掌擊出打中了她的額頭。

那個女人連尖叫都沒能發出瞬間倒地,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一股黑煙從她身上冒出,不過還沒等聚攏就被江木輕扇兩下給弄散了。

過了十幾秒鐘她忽然睜開了眼睛,神情與方纔相比簡直是換了一個人,她坐起身看到面前的江木微微一愣,“你是誰?”

“遊客。”

聽到江木的回答,她瞳孔一收縮頓時變得瘋狂起來,“快走!快走!要逃出去,逃出去!”

還沒說兩句,可能是因爲她嘶吼的聲音太大,江木聽見一陣腳步聲而來,很快就出現了船上的巡邏人員。

五個男性,全都是高大型的,他們掃視了眼現場彷彿見怪不怪直接圍住了那個女人動手將她綁了起來。

“抱歉先生,這位小姐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我們現在要將她送去醫生那裡。”

巡邏人員看似說的很有禮貌,但江木還是感覺到了那話語裡的強硬,女人嘶吼的掙扎了兩下,但很快就被弄暈了過去,他們對他輕輕點下頭,然後二話不說轉身將人帶走。

身後的海浪拍擊着遊輪的壁沿,江木扭頭看了看海面,水鬼們已經消失了。

……

“我覺得這船上的工作人員怪怪的。”

吃晚飯的時候蕭文柯率先提了這個話題,他們現在身處遊輪上的餐廳,裡面面積挺大,他們選擇了靠近邊角地區比較安靜的地方進食,對於蕭文柯的話沈龍扒了幾口米飯纔不慌不忙迴應:“你也發現了。”

他們乘坐的這艘船要行駛三天才能到迷夢島,等於說去小島度假之前還有一個短暫的海上之旅,這本來對衆人來講是件挺有趣的事,但上午的閒逛卻讓他們很不自在。

“確實古怪。”江木也接了一句,難得不沉默的他令沈龍有點新奇,“那你說說哪裡有古怪?”

“眼神,司空見慣。”

蕭文柯和沈龍相視一眼,眼裡都有疑惑,顯然江木的思維邏輯並沒有和他們在同一條線上,二人不約而同擡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周圍沒有異樣才低下頭問:“什麼意思?”

江木說:“字面意思。”

問了等於沒問,沈龍決定不管這個悶葫蘆接着說:“這船上的人都帶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服侍有錢人慣了,對我們這種窮人根本不上心,而且他們像是看管犯人一樣看我們,這服務意識真是垃圾。”

蕭文柯笑了笑,“你別你總是看犯人就覺得所有人都是看犯人好不好,不過我也認爲這種服務讓人很不適,也許人家以前就不對外面開放,這次是因爲什麼金融受挫之類的才面向大衆公開,就像你那張免費票一樣,說不定人家心裡也落差大。”

“你就會給別人找藉口,”沈龍白了他一眼,“我反正回去後是要投訴他們的。”

“也許他們是真的在看管犯人。”

江木冷不丁又插了一句。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兩人本來是開玩笑的突然皆是一愣再看他時,他已經安靜地在吃飯。蕭文柯小心翼翼問:“江木,你說的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江木擡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沒把自己中午經歷的告訴他們,反而高深莫測的提了別的事,“這些人的眼神是那種沒有將我們視爲同類的眼神,高高在上,漠視一切,就好比你在屠宰場看傳送帶上的家畜的時候一樣。”

他說話時的聲音特別的淡漠,再配着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和同樣冷酷漠視的眼神,一股陰森森的氣場撲面而來。

江木說完話滿意的看着兩個被嚇得呆若木雞的人,然後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暖,如沐春風。

艹,這小子也學會講冷笑話了。

沈龍心裡一邊罵一邊用力咳了兩聲身子也跟着不受控制抖了下,“說得怪嚇人的,你不愧是寫小說的,還是寫恐怖小說的吧?”

江木搖搖頭,“不,我寫的是愛情小說。”

沈龍鄙夷的看了他一下嘴上嘀咕一句:“老子信你就見鬼了!”

似乎是感覺這話題被江木扯的越來越不吉利,沈龍打個岔將話鋒一轉開始聊起來別的事,相比較沈龍的話多,蕭文柯則罕見的在一邊老半天不說話,戳着大米飯悶頭不知道在幹什麼,江木偏過頭問:“在想什麼?”

突然的問話令他驚了一下,“沒,沒想什麼。”

但那話帶着重重思慮,他想了想又擡頭看了看四周才小聲說:“不知道爲什麼江木說完後,我感覺特別心慌,這趟旅行怕是不吉利。”

沈龍原本很費力的轉移話題企圖讓氣氛活躍起來,眼下聽到話題又被人繞回來了忽然臉陰沉了下來,他悶聲不講話大口喝着啤酒。

“這次出來玩就是爲了散散心圖個開心,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喪氣話,就是出事又怎麼樣?老子能帶你們來,自然也能帶你們回去,吃飽了,我去甲板轉轉。”

將啤酒杯撂下,沈龍站起來朝外面走去,蕭文柯本來想追出去纔剛站起來就被江木擺手攔下了。

“他是刑警,觀察力自然要比你我更細緻,有些不自然的現象他應該一早就注意到了,你們白天遇到了什麼事嗎?”

蕭文柯想了想,“好像也沒有遇到什麼,除了那些工作人員態度不好,別的也就沒……對了!中午的時候我們逛完打算回去,他突然說不想午睡要去曬曬海上陽光之類的。”

“你沒和他一起去?”

“沒,”蕭文柯有點不好意思,“我其實有一點暈船,下午呆在房間裡一直悶頭睡覺來着。”

“他下午沒回來?”

“這個不太清楚,反正我睡醒後他已經在房間裡了。”

江木點點頭忖道:“那應該是他下午遇到了什麼。”

比如說那個“發病”的女人?

“遇到了什麼?”蕭文柯湊過來問。

江木眼神微動略過話題,“不清楚,但大概瞭解一點。”

“什麼?”

“這趟旅行你們不應該來。”

蕭文柯頓時一愣眼神一轉忽然意識到,“你是說沈龍得罪的那些人,想給他佈局要設計他?”

“只爲了一個人,成本太高了,我覺得是這艘船或者說迷夢島上可能要發生什麼變故,而這場變故會導致一個後果。”

“什,什麼?”

“有人不想我們活着離開。”

話聽着格外陰冷,蕭文柯哆嗦了一下問:“你別嚇我,你說這話的依據是什麼?”

江木偏頭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能映照進他心裡一樣,蕭文柯聽到他淡淡道:“你看不見。”

“其實在上船的時候大部分人臉上都呈現了一種死灰之氣。”

“那是將死的跡象,這趟旅行應該會死很多人。”

死灰之氣是什麼,印堂發黑,血光之災嗎?

“別,別說不吉利的話吧,”蕭文柯神情緊張磕磕絆絆的說,“我們能遇到什麼,海難?”

江木搖搖頭不說話,也不知道他是否決還是不清楚。

蕭文柯看了看他微微沉思了下故作輕鬆說:“別,別怕,也許只是我們想太多而已,什麼死灰之氣都是迷信,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他笑得很勉強,江木看着他的臉突然冷冷的說。

“你知道嗎,現在你身上也沾染了。” щщщ•TTκan•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