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處馬周都特意報請李沐,各派了五十名神機衛維持秩序,以防不測。
同時,經民部尚書韓仲良奏請,皇上允准,此次募集之款項,直接封存戶部,交通監所需,皆須通過戶部撥付,如此可避免募集款所用非途,也可對交通監進行應有的監督。
所以,李世民特意派了六千禁軍,入駐三個募集處,以保障錢款押解入庫,不致給匪徒可乘之機。
凌晨寅時,馬周最後一次關照東、西兩市的經辦人員,一定要按所訂規矩募集。
之後,各就各位。
不得不說,這次的事先準備是充裕的。
按李沐所言,這應該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公開募集,將載入史冊。
馬周做爲具體經辦之人,名入青史已經是囊中取物一般。
事實上,募集開始之後,一切如計劃般進行着。
甚至比想像中更加順利。
排隊的百姓經過驗證身份之後,一手交錢,一手取證。
這張前所未有的股權證上,不僅有馬周的私印,還有兩個大印,交通監的官印,民部的官印。
沒有人對此有異議,在百姓看來,官府就是信譽的保證。
馬周甚至對韓仲良感慨,長安城不愧爲京都,天子腳下,連尋常百姓都知書達禮,都默默地排着隊,聽不到一絲吵雜聲。
就連交錢時,百姓與小吏配合着,將一輛輛板車上的銅錢稱重,都是熟練而快速的。
望着一車車銅錢、金銀運往民部衙門,馬周與韓仲良對此欣喜不已。
看來,原計劃三天的募集,現在只要一日就夠了。
而往往,完美的背後就是錯漏,而這錯漏更往往是致命的。
世事往往如此。
當夕陽西下,黃昏將至。
募集數量已經足夠,甚至還勸退了許多沒有來得不及申購的百姓。
馬周與韓仲良這才鬆了一口氣,相互對視一眼,爆發出暢快的笑聲。
確實,擔驚受怕了一整天,如今該是慶賀的時候了。
一千萬貫啊,如果都是銅錢,稱重量就得有三千多萬斤,幸好有一半是金銀。
也幸虧有六千禁軍安排護送。這要是稍有差池,那就真出大亂子了。
這可是朝廷近半年的歲入。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衝進來,韓仲良一驚,剛要喚人阻攔。
“韓相莫驚,這人是下官所派,在城中各募集處探查。”
韓仲良這才放下心來,心道,還好,這都差最後一哆嗦了,別出什麼事纔好。
而馬周此時心中也驚,因爲他這時纔想起,自己派出了數人去各處探查,怎麼着之前就應該有人前來回報。
怎麼到現在天都晚了,纔回來一人。
馬周的心突然拎了起來。
被放進來的那人衝上前來,急喘道:“稟主人,出大事了。”
馬周眼一瞪,喝道:“快說。”
“有人在南城外設卡阻攔,所有周邊百姓都被拒之城門外。”
馬周聞言頭嗡地一聲炸了,百姓沒有入城,那今日一天所募集的錢財從何而來?這些前來申購的百姓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厲聲喝道:“你怎麼到現在纔來回報?”
“小人是想前來回報,可城中各處也有人阻攔啊。”
“那你現在是如何回來的?”
“現在所有設卡之人都撤走了,小人才得以回來。”
馬周這下真驚了,他望着也是臉震驚的韓仲良道:“韓相,出大事了。”
而這時,又有數人急匆匆而來。
“稟主人,西城門外有人設卡阻攔百姓入城……。”
“稟主人,東城門外有人設卡……。”
……。
馬周與韓仲良面面相覷,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手筆,這可是天子腳下啊,更何況這解進庫的一千萬貫,那是真金白銀不假啊。
完成申購的百姓們已經如水銀匯地,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無跡可尋。
馬周突然驚醒道:“韓相,恐怕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茲事體大,與我進宮面聖。”
韓仲良也反應過來,“快,快進宮。”
……。
如果將時間撥回上早晨的南門外十里,最靠近長安城的官驛。
此時的官驛中,聚集了數十個統一制服的人。
沒錯,就是統一制服。
這制服說的不是官服,也不是軍服。
在這個時代,男人們的衣服除了官服和軍服,可以選擇的很少,基本都是圓領後翻袍,最多加個軟腳襆頭。
如果是平民百姓,需要下地幹活或者挑擔使力的工匠們,基本就是外罩交領右衽短衫。
所以,說它是制服,其實只是強調了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些人穿的衣服是統一的顏——白襟褐身鑲綠邊。
最關鍵的在於短衫上邊,有着一個明顯的方形標識。
只是這個標識並不相同。
有的是“鄭”,有的是“王”,有的是“李”、“盧”、“崔”。
只要是眼睛不瞎之人,沒有人會懷疑這些人的來歷。
這世間敢冒充五姓的人不多,或許會有,但絕活不長。
五大姓能縱橫天下,靠得不僅僅yn威,更靠得是望,數百年養的望。
不誇張地說,在民間,五大姓的話遠比皇帝的聖旨更好使。
縣以下鄉、裡、坊、村的治理,靠得不是官府,而是世家。
五大姓掌握着最基層的話語權,這不是憑李世民一道聖旨可以改變的。
如果說朝廷的聖旨出不了長安城,這確實是誇張了些。
可要說朝廷的聖旨到不了鄉、裡、坊、村,那就一點都不會含糊。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其實後世也一樣。
武斷地去指責五大姓殘暴虐民,是不準確的。
因爲對百姓來說,五大姓就是他們的衣食來源。
你看,當一小撮百姓推着板車朝着官驛而來,越來越近。
這時,官驛的那羣人中,出來一個胸口標識着“崔”字的中年漢子。
他身上並無武器,只是雙手後背着,慢條斯里的衝着迎面而來的百姓喊道:“來的可是王打鐵家的?”
迎面而來的百姓聞言就停住了。
爲首一個半老漢應道:“老漢正是王打鐵,敢問……咦,這不是崔爺嗎?怎麼,您也來購買那直道份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