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見二人又要鬧起來,連忙打圓場道:“嗣王若有隱情,還請明說。輔機,且容嗣王自辯,陛下面前,休要失了禮儀。”
長孫無忌這才向李世民拱手一禮謝罪,退後兩步,靜聽李沐自辯。
“皇上容稟,之前陛下令臣擴編神機衛至一萬人,臣言無法承擔一萬神機衛的糧餉,纔將人數降至三千人。如今因直道股份與五姓世家一戰,斬獲甚多,糧餉之事已經不是難題,故臣以爲擴編時機已經成熟。”
長孫無忌聽到這裡,責問道:“直道股份的斬獲,理該屬於朝廷,豈容你私相授受?退一步說,神機衛是皇上親衛,豈是人臣可以私下供養?李沐,你意欲何爲?”
這話有些誅心了。
李沐原本就預料到,以誣陷的罪名整不倒長孫無忌。
李沐只是想以此來換與孫華的見面機會。
不想被長孫無忌破壞了。
李沐懟道:“神機衛隸屬禁軍不假,陛下明旨,由民部每年撥付三十萬貫軍餉,爲何至今我一文未見?直道股份的斬獲,確實屬於朝廷,但其中有我半成股份,這是朝廷認可的。以此獲利部分,理該歸屬於我。不知司空三番五次構陷於我,究竟所安何心?”
見二人爭執起來,李世民開口道:“李沐。”
“臣在。”
“朕確有說過讓你擴編至一萬人,但畢竟朝廷有三千人的明旨,你未經事先允許,確有違規之嫌。”
“臣認罪,請陛下責罰。”
“也罷,念在你盡心替朕、替朝廷辦事,又與國有功的份上,朕罰你一年俸祿,以敬效尤。”
“臣謝陛下寬宏。”
長孫無忌愣了,這麼大的罪,又這麼被輕輕揭過,皇帝這是想幹嘛啊,李沐又不是你兒子,幹嘛如此相護?
“陛下如此處罰,恐怕天下不服……。”
房玄齡輕喝道:“輔機……。”
長孫無忌這才閉上了嘴巴。
“長孫無忌。”
“臣在。”
“朕可以不處置此次你誣陷嗣王之事,但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李世民擱置爭議,各打一板,卻讓李沐、長孫無忌心中都不服。
“臣……遵旨。”
“李沐,先退下吧。”
“臣告退。”
李世民又衝李道宗說道:“楊務廉案已了,承範也可回府歇息了。”
李道宗左右一顧,躬身道:“臣告退。”
李沐、李道宗離開之後。
長孫無忌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
“好險啊,皇上。若讓李沐見了孫華,恐怕許多事就隱瞞不住了。”
李世民陰鬱着臉點點頭,此事確實是自己大意了。
可他心裡想得與長孫無忌不同,之所以答應李沐,是李世民心裡下意識地認爲李沐是自己的兒子,無須防範。
可被長孫無忌一提醒,李世民瞬間回味過來,李沐並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如果知曉了這些隱密,恐怕真就會泄露給建成餘孽了,那時天下恐怕又是一場大亂。
“好在輔機來得及時,纔不至於釀成大錯,輔機有心了。”房玄齡誇讚道。
“唔……玄齡說得是,輔機今日操勞,快快回府歇着吧。”
“臣還有一事啓奏。”
“輔機但說無妨。”
“李沐畢竟是建成之子,擅自擴編軍隊,論罪足以定他個謀逆大罪,更不致使天下對皇上有任何不利的言論。臣不知爲何陛下輕易放過李沐?”
李世民揮揮手道:“此事朕自由主意,輔機不必操心此事,退下吧。”
長孫無忌心中嘆息,如此好的機會被李世民輕易放過。
看來,以李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不出狠招,怕是動搖不了了。
“臣等告退。”
……。
離開宮城的路上。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並排走着。
“玄齡,老夫就奇怪了,李沐明明是建成之子,可陛下不但不防範他,反而處處維護他,難道真就是爲了李沐的能爲和他那個莊子裡的天雷?”
“連輔機都能想到的事,陛下豈會想不到?輔機就沒想想,這其中或許還有你我不知道的內情。”房玄齡微笑回答道。
“內情?”長孫無忌搖搖頭道,“沒有蛛絲馬跡可以聯想,猜不到啊。看玄齡的意思,心中怕是已經有些眉目,不妨說出來以解我心頭之惑。”
“輔機仔細想想,陛下如今對付李沐的態度,除了是恩寵之外,更象什麼?”
長孫無忌仔細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道:“更象是……。”
長孫無忌說到一半突然住嘴了。
房玄齡帶着神秘的笑容道:“更象是什麼?”
長孫無忌左右一顧,低聲道:“老夫感覺,更象是父親對待兒子一般。”
“既然輔機已經覺察到了,還需問老夫麼?”
長孫無忌遲疑地問道:“可你我陪伴陛下身邊經年,從未聽說陛下還另有所出啊?”
房玄齡臉色古怪地一笑,道:“輔機莫非忘記了,當年陛下身邊的江南沈氏。”
長孫無忌聞言臉色大變,急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房玄齡意味深長地道:“怎會不可能?當年沈氏失蹤前,已經懷有兩個多月身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建成遺腹子上,卻忘記了,如果當年沈氏腹中之子還在,也應該是這個年齡。”
長孫無忌的臉色蒼白地嚇人,他依舊吶吶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房玄齡淡淡地問道:“輔機爲何如此肯定不可能?”
長孫無忌豁然一驚,忙道:“老夫不是肯定,而是以爲如果李沐是當年失蹤沈氏之子,那麼爲何太上皇會遺詔,證明李沐是建成之子呢?”
房玄齡臉色也變得黯然,道:“老夫也想不通此中蹊蹺。不過有一點,陛下想必已經明瞭此事。”
房玄齡的話讓長孫無忌的臉色如死去一般的灰白,他急急向房玄齡拱手作別,“老夫突然想到還有急務需要處理,失陪了。”
說完如有惡鬼追趕般,匆匆而去。
留下房玄齡臉色古怪地看着長孫無忌的背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輔機啊,人在做,天在看啊。”房玄齡低聲自語,說完搖搖頭顧自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