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咋弄的?”
看着二叔公脖子上的刀痕,養母驚得目瞪口呆。
二叔公的兒子見我們看清了,冷哼着將遮臉布蓋了回去。隨後也不知到他想到了什麼,他猛轉過身來盯住了我,伸手指着我的鼻子瞪眼就破口大罵。
“你個鬼崽子,小畜生,都是你這喪門星給俺家帶來了禍事,要不是你進了家門……”
二叔公的兒子越罵越難聽,嚇得我面色委屈的藏在了養母的身後。
“我說他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俺家璽兒招你惹你了,一個孩子把你怎麼了!”
聽二叔公的兒子沒理由的辱罵我,養母就像個護仔的老母雞似的站了起來。她雙手掐腰與二叔公的兒子大吵大鬧,兩個人脣槍舌劍,引的院裡院外紛紛看起了熱鬧。
二奶奶被他們氣的頓足捶胸,眼見老太太又哭又喊,二叔公的兒媳婦連忙跑了過來,一把推開二叔公的兒子,陪着笑臉將養母和我拉到了一邊。
“弟妹呀,你大哥這是拉不出來屎賴毛籃子,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啥?我們娘倆成毛籃子?”
養母此時正在氣頭上,擺出了一副誰玩跟誰急的架勢。
二叔公的兒媳婦一見說錯了話,連忙笑着拍拍嘴:“呦,嫂子說錯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要說我大娘這個人,平日裡還是不錯的。見自家人吵架讓外人看了笑話,就拉着我養母說起了好話,片刻之後養母消了火氣,兩個人就閒聊了幾句,說着說着,就說起了老爺子的死因。
原來今天一早,全家人下地割玉米,也不知道怎麼的,二叔公割着割着竟然暈倒了,等全家人跑過去查看的時候,只見二叔公面朝黃土趴在了地上,而那手裡的鐮刀,更是趕巧不巧的卡進了脖子裡。
這肉乎乎的脖子卡進了刀刃裡,那還能有好嗎?
聽二叔公死的如此離奇,養母也是一陣唏噓。不多時養父得信也趕了過來,進院發現人們議論紛紛,就問了一下情況。
等得知養母與他大哥吵架後,養父作勢喝斥了養母幾句,隨後祭拜了二叔公,就拉着二奶奶的手,與她商量說今天晚上,由我們三口人守二叔公入夜的第一靈。
按照我們本地的習俗,守第一靈那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爲我們這裡有個說法,說新死之人魂魄還沒有完全離體,是不能被燈光、聲音驚嚇的,一旦被嚇到,魂魄就很可能困在身體裡出不去,往小了說會起屍傷人,往大了說可是入不了輪迴的。
因此我們這裡不管是誰家守第一靈,當晚都是不能點燈的,完全在一片黑暗的情況下守着棺中死者,要是實在害怕,就只能在遠離棺材的地方點上一根普通的白蠟。
夜裡怕我們無聊,二奶奶給我們送來了很多白草紙,讓我們一邊守靈,一邊給二叔公弄點紙錢元寶。
其實對於我當時的年紀來說,只要有養父養母在身邊,就感覺沒什麼可怕的。見他們兩個弄紙錢沒空搭理我,我就自己在黑漆漆的院子裡玩了起來。
先堆了一會土,隨後又要了兩張白紙折成四角飛
鏢在院子裡丟來丟去,玩的高興了,一不小心飛鏢脫手,正打在了二叔公的棺材上。
這一下可把我嚇壞了,我倒不是怕那黑暗處的棺材,而是怕養父責罵我。見他們兩個沒注意,我就偷偷的跑過去把飛鏢撿了起來,可就在我起身的一瞬間,我卻被棺中的景象嚇呆了。
只見二叔公蒙着遮臉布躺在棺材裡,他那隻貼着棺材板的右手,此刻正在不停的抽搐抖動。
“爹……二叔公他……他動了!”
我當時再也顧不得什麼飛鏢了,一路小跑就躲在了養父的背後。
養父養母正在忙手裡的活,聽了我的話,頓時驚的站了起來。彼此互相瞧瞧,養父壯着膽子過去看了一眼,等看見二叔公好端端的躺在棺材裡後,養父氣的轉身就罵了起來。
“小兔崽子,這事也能開玩笑嗎?”
說着話,養父脫下了老布鞋,拉過我就打起了屁股。
養母見我捱了揍,忙把我拽到一邊,見我嘴裡嘟嘟囔囔的不服氣,養母就笑着擰了擰我的耳朵:“璽兒,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撒謊騙人,你這孩子也太調皮了。”
養母拍拍我屁股上的鞋底印,拿個板凳放在了蠟燭邊:“老實坐着,哪也不許去。”
坐在小板凳上,我面色驚恐的看着黑暗裡的棺材,我確定自己絕沒看錯,但因爲捱了揍,所以也不敢說了。
要說火焰,不僅能給人帶來光明,更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我坐在蠟燭邊上,不多時就鎮靜了下來,看着那隨風擺動的小火苗,我感覺有些犯困,靠在牆上沒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夜裡的山風還是挺冷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凍醒了過來,朦朧間我摸到身上披着養父的衣服,我就向着養父養母看了過去。
只見他們兩個也睡着了,正背靠着背坐在白紙堆裡。
我當時也沒在意,就想繼續睡覺,可就在我剛把眼睛閉上的下一秒,我突然感覺好像有什麼人在盯着我,那種感覺毛乎乎的,讓人渾身不寒而慄。
我心裡一陣哆嗦,害怕的偷偷睜開眼睛,在漆黑的院子裡掃視了一圈後,我突然聽見自己的右耳邊,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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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像兩塊骨頭摩擦一般,嚇的我渾身僵硬不敢動彈,就這樣愣愣的坐了足有半分鐘,我才一臉驚恐的轉頭看去。
只見在微弱的燭光中,我右側兩米外的黑暗裡,緩緩的出現了一張臉,那是二叔公的臉,皺巴巴的臉上佈滿了殷紅的血線。
“……我餓。”見我看他,二叔公嘴角冒血的動了動。
“鬼呀!!”
面對突然出現的二叔公,我驚聲尖叫喊了出來。就在我喊聲剛剛響起的同時,二叔公腦袋一轉,迅速向黑暗裡的棺材飄了過去。
看着他快速消失的方向,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爲什麼二叔公是飄着的?
因爲他只有一顆腦袋,下面沒有身子!
發現了這一點還不如沒發現呢,我嚇的手捂着臉拼命的大喊大叫,根本就不敢去看面前的院子
。被我的叫聲驚擾,不僅養父養母醒了過來,就連屋裡睡覺的人,也紛紛推門跑了出來。
見我一副驚恐崩潰的樣子,養母衝過來將我抱在了懷裡,等問明瞭事情的經過後,養父和二叔公的兒子一番嘀咕,就小心翼翼的向着棺材走了過去。
二人來到棺材前,彼此對望一眼,養父便掀開了二叔公的遮臉布,等發現二叔公的腦袋好端端的在脖子上後,二叔公的兒子可不幹,轉回身來就對我大罵了起來。
養父一見如此,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他以爲我三番五次是故意戲耍衆人,便抄起了老布鞋跑過來要揍我。
養母看我哭的小樣有些心疼,伸手攔着養父把我護在了懷裡。就這樣吵吵鬧鬧的驚動了二奶奶後,養母一賭氣,就帶着我離開了二叔公的家。
回到自己家養母也是氣的不輕,劈哩啪啦的拍了我一頓,就拉着我上炕鑽進了被窩裡。
可能夜裡守靈真累了,養母沒多久就睡着了。我躺在她胳膊上不敢睡,翻着眼睛在屋裡四處亂看,直到看見屋外有了光亮,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期間我一直睡的很香甜,直到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在夢裡,我夢見自己跑進了一片莊稼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一直在莊家地裡拼命的跑,大聲的喊叫沒人迴應,擡頭能看見的東西,全都是兩米高的玉米稈。
我就這樣一直跑啊跑啊,直到看見地邊露出了光亮的時候,我突然聽見前方有人叫我的名字,那聲音讓我感覺熟悉,我想都沒想就衝了出去。
衝出玉米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破舊的荒墳,墳上長滿了野草,而一個男人正被埋在墳裡。
他被黃土掩埋了身子,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和兩隻手,我跑到近前一看,莫名其妙的認出了那是二叔公。
當時我很好奇,就問他怎麼在這裡。二叔公說他出不去了,讓我救他。於是我就開始拽他的手,想要把他拉出來。但我年紀太小了,根本就沒有力氣,拽了幾下沒拽動,我又去拽他的另一隻手。
使出渾身的力氣我也沒能拽動他分毫,最後我也是來了脾氣,就抱住他的腦袋拼命的往外拔,結果這一次非常輕鬆,我一下子就把二叔公的腦袋拔了下來。
失去平衡我坐在了地上,看着墳頭上沒有腦袋的二叔公,我嚇的連連大叫,而就在這時,我懷裡的人頭卻猙獰的笑了。
“呵呵呵……少管閒事!”
“媽!”一聲驚呼我嚇的大叫着醒了過來,滿頭大汗的看向身旁的養母,卻發現她早醒多時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很害怕,連忙下地穿鞋想去找她,就在我跑到門口的時候,養母拿着簸箕走了進來,見我一身大汗就問我怎麼了,我正要和她說那個奇怪的夢,養父卻一臉陰沉的從院外走了進來。
見養父進屋我也沒敢說那個夢,看着他臉色十分難看,養母將我抱到炕上,就過去問他出什麼事了。只見養父有意無意的瞥了我一眼,隨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唉,昨晚……昨晚村裡出事了,二叔家附近的雞……全死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