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握緊武士刀,擺開一個大上段的架勢,老頭對着那手持砍刀緩緩而來的男孩沉聲說道。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男孩笑了笑,“重要的是,你看到了我做的事情,按照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是要殺人滅口的。”
男孩說着,揮了揮手中的砍刀:“呵呵,說起來,最近跟一羣小孩子玩多了,我也變得有點腦殘,原本是可以暗中直接幹掉你的,最後居然跟你直接面對了,這真是……嗯,主要想跟你說一句,剛纔那一下,被你打得很痛。”
“謝謝你的讚美。”
“不客氣。”
話音一落,老頭的身形猛地躍起,武士刀直劈而下,面對着這雷霆般的一擊,家明手中砍刀一轉,隨後單用右手揮上。“乒——”的一聲,雙刀在空中拉出驚人的火花,然而在那老頭心中的感受,自己的這大力一刀,竟然完全被這孩子卸向了一邊,那反握的鋼刀順着自己的衝勢向旁邊一推,竟推得他的身體都有些向旁邊傾斜的趨勢了!
一般人認爲,日本的劍技講究一擊致命,一刀劃出,只攻不守,全憑蠻力,一旦落空就完蛋。事實上,這倒是電影裡對日本劍術的一種誤導了,武術皆有相通的地方,日本的劍術也非常講究腰力與步法的運用。老頭首先的一擊失利,武士刀立即橫切而出,爲了避免對方的趁勢攻擊,他的身體隨着往地上倒去,一手撐住地面,雙腿旋轉着踢出,然而當站定之時,才發現那男孩竟然站在了他方纔的位置,雙腿如同拳擊比賽一般的跳啊跳,笑得很是燦爛。
“好華麗啊好華麗,居然能做出這麼高難度的動作,老爺爺,您腰不疼嗎?”
“少廢話!要打就上來!”
老頭皺了皺眉,神情凝重地將武士刀指向了家明,刀尖略爲下垂,微向右傾。隨後,家明眯了眯眼睛:“平睛眼……你以爲自己是沖田總司(注一)啊?”話音一落,他猛地衝了上去。
“你想要的池櫻千幻,我給你看!”
火花再次陡然亮出,老頭的武士刀順着往下一按,接下家明的攻擊,隨即以電光石火之速朝上揮刀、斬下。這一式平睛眼的難度相當之高,如果用到出神入化,會讓人覺得敵人幾乎是被吸引到他刀下來挨斬,然而還未斬下,家明卻彷彿忽然失去了蹤影,隨後,出現在他的身側,一刀揮來。
同樣是池櫻千幻,然而家明使出的,卻明顯比月池薰熟練了不知多少倍,老頭在倉促間收回武士刀,身體狼狽地向旁邊一滾,隨後,家明的身影竟再次以急速衝到了他的側面,揮刀斬出。
一時間,“噹噹噹當——”的聲音在廣場的那一角連串響起,仿似飛舞在夜空中的清脆樂聲。純粹以力量而言,縱然家明經過了鍛鍊,然而以孩子的身體,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這個老頭,然而以靈敏度而言,這老頭就算是拍馬也追不上此刻的家明瞭。
近乎炫耀地使用着池櫻千幻,他的身體在那片光暗相交的地方瘋狂地舞動,事實上,忍術不是幻術,也不過是利用環境的因素創造一些假象而已,這地方的燈光被房屋擋住,形成明顯的光暗分割,配合着光暗的不斷交錯,再加上一些複雜的身法技巧,便形成了幻象一般的移形。當然,即便沒有這明暗的交錯,只在有明亮的地方,也是能夠憑藉複雜的運動造成這樣的幻覺,只不過此時要更加簡單一些罷了。
時而出現在老頭的身側,時而出現在老頭的身後,一時間,應接不暇的花樣攻擊將那老頭逼得左支右拙,倒在地下身體仍舊赤裸的月池薰就更是看得心驚,池櫻千幻使到這個程度,家族之中……誰能做得到?
使盡了渾身解數,終於,老頭還是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雙手握住刀柄一縮,隨後對準猛衝而來的家明閃電般的突刺而出。
依舊是沖田總司的劍術奧義:無明劍三段刺。他看準此時家明急欲拉近距離,速度太快,這下根本來不及使用池櫻千幻躲避,果然,刺中了。
不過,卻不是家明真的躲不過,而是他已經根本不想躲了。
第一下突刺,被家明狠狠地擋開,第二下第三下便要狂風暴雨般的使出,然而當刀微微回縮,他才駭然發現對方的速度比自己收刀的速度更快,對方几乎整個身體的力量都壓在自己的刀上,接下來的攻擊,已經完全作廢。
身影交錯,血光乍現!
老頭的小腹之上被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彷彿是爲了對應日本人的切腹而專門選擇的地方,老頭踉蹌幾步:“池櫻千幻,你怎麼會……”
當然是搶來的秘籍,笨啊……家明心中想着,口中卻說道:“月池家的老宅清馨幽靜,栽滿漂亮的櫻花樹,櫻花落時,花瓣掉在水池之中,驚起的漣漪令月池家的先祖創出了池櫻千幻,如今那座老宅還保留着當時的面貌,簡單清淨,一塵不染。池櫻千幻的奧秘就在其中,需要的是一顆完全平靜安逸的心,反映出外界驚起的哪怕一絲漣漪。你的心裡只有爭鬥,連天然理心流(注二)的劍法都練不好,又怎麼能練成池櫻千幻了?”
說完這段話,他覺得自己像個高僧,不過前半段雖然是胡扯,後面的,倒真的是說出了池櫻千幻講究的心境。
這老頭倒真像是悟了,小腹不斷涌出血來,站在那兒卻是一動不動,隨即,一道身影從旁邊衝上,在老頭的脖子上劃出一道更爲致命的傷口,是仍舊渾身赤裸的月池薰。
“咳……我……我是……對的……月池家……咳咳……”
老頭說完這句話,杵着武士刀頹然跪地,終於死去了。
這次的訓練還算不錯……家明心中想了想,望向那月池薰時,對方也正是直勾勾地望過來,對於自己赤裸的身軀毫不在意,當然,望着她這樣滿布創傷的身體,家明也確實是提不起任何想法的。
隨後,家明將刀鋒直接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咳,你讓我覺得很爲難,我不能讓人知道今天的事情,所以就只能殺人……喂、喂喂……你聽我說完了再倒啊……”
扶着那終於暈厥,倒在自己懷裡的少女,家明心中委實有對方在耍賴的感覺。自己的確沒想過非要殺掉她,可是至少也得聽完自己的苦衷,大家商量個保密方法來再暈啊……
“真是的……你傷得這麼重,樓上有沒有藥,就看你的人品了……”
一個多小時後,大批的警察來到這個木料加工廠,所見的便是一場格外觸目驚心的事實。
門口傳達室兩具被砍掉了頭顱的屍體,已經燒着了小半個工廠的大火,廣場之上,斷頭屍出現得觸目驚心,只是第一眼,衆多的警察便已經感覺到,這會是繼半年前第二水泥廠廢址發生的黑道火拼案以來最大的黑道刑事案件。
帶領着警察到來,一身都顯得髒兮兮的少女柳懷沙,突然見到這裡的一幕也是驚得呆了,哭着喊着四處尋找家明的蹤影。不過,家明沒有找到,倒是在二樓的一張牀上找到了那個被虐待得只剩了半條命的日本少女,她身上的傷勢似乎已經經過了簡單的處理,然而仍舊處於昏迷之中。
根據沙沙的情報,在這木料加工廠的黑道成員不可能就是這麼一個,一羣人帶着狼狗衝入後方的樹林當中,不多時,便遇見了舉着小火把在裡面迷路亂跑的曹東峰,沙沙當即便哭着撲了上去,對着他一陣猛打,哭着:“你把家明怎麼了?你們把家明怎麼了……”然而曹東峰此時也幾乎被嚇破了膽,只是恐懼地說:“死人了……死人了……救命……”沙沙還以爲家明已經死掉了,趁着警察沒有看住,又跑上去打了他一頓,隨後跪在原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不一會兒,警察在前方發現了線索,沙沙哭着過去,幾乎所有人都被那些斷頭屍體嚇得臉色發青,不少警察還當場嘔吐了出來,沙沙漫無目的地尋找着家明,終於,狼狗在一處隱秘的矮樹叢中發現了躲在裡面瑟瑟發抖的小男孩。眼見家明沒死,沙沙興奮地撲了過去,隨後,卻使得家明痛得哭了起來。
“啊……醫生、醫生快過來,家明他也受了傷,他被那個曹東峰打了好久……”沙沙叫喊着,又急哭了出來,隨隊的醫生很快趕了過來,脫下家明的衣服,只見那身體上也滿是觸目驚心的傷痕,幾乎可以與那個被虐待的日本少女媲美,衆人連忙擡來擔架,沙沙跟着那擔架興奮地小跑,一名女警也在旁邊詢問着家明的情況,不過,家明自然是跑到樹林裡就倉促地躲了起來,然後聽見有慘叫聲也不敢出去云云,沒能提供上任何情報。衆人見這孩子年紀還這麼小,又被這樣的虐打過,自然不會認爲他說謊。
“對了,沙沙,他們說要去抓靈靜,沒有抓到吧?”
“嗯,你放心吧。”沙沙拉着他的手,“我們一失蹤,他們就報了案,靈靜倒是差點被抓了一次,正好葉爸爸去接她,把那些傢伙全都打跑掉了,後來就有警察保護着……葉爸爸好厲害哦,當然,家明你也很厲害。”
“呃,呵呵……呵呵……”家明報以傻笑。
那隊醫一天之內看到兩個被虐待得觸目驚心的孩子,一路上都在抱怨,衆人回到加工廠,見到曹東峰的時候,沙沙氣呼呼地告狀:“就是他打的,就是他打的!”隨後還想衝上去揍他一頓,旋即被人拉住,混亂之中,曹東峰卻見到家明在擔架上向他做了一個恐怖的鬼臉,隨即便是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發起了羊癲瘋。想來從此以後,他是完全明白絕望的含義了。
一羣人上了救護車,沙沙守在家明的擔架旁,握着他的手,眼見這個神經大條的男孩竟然就在車上睡起了覺,輕輕地打起呼來,心中鬱悶,還有好多的話沒跟他說呢。一面想着,她一面笨拙地爲家明拉好了被單。
車輛劃過長夜,駛向遠處那座閃光的城市。
注一*沖田總司:看過劍心的當然明白。也就是沖田宗次郎,據說是日本新撰組第一高手,學習天然理心流劍術,劍術奧義是平睛眼跟無明劍三段刺,不過無明劍三段刺是以平睛眼爲起式的,這裡算是亂寫,跟他不熟。
比較熟悉的是風姿物語裡那個小正太沖田宗次郎,看這本書的腐女們應該會喜歡那個小正太吧。
注二*天然理心流:日本劍術流派,這裡不作學術研究,講究的是以天然自然之理調和,臨機應變,對敵人的動作採取自然而然的反應,類似於文中所寫的池櫻千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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