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淵的一句問話,讓其他三人都微微一愣。
此時幾人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包廂內的氣氛,也沒方纔熱烈。
鄭淵緩慢又帶着些許含糊的聲音說道:“我當時考大學的時候,報了心理學專業,我父母其實都反對過。”
“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專業的前景如何。可是我最後還是堅持選了心理學。”
酒後的鄭淵,眼睛微微有些發紅,他掃了三位室友一眼,說道:“哥幾個知道我爲什麼要選心理學嗎?”
沒等楊笑林,方儒文,劉安志三人迴應,鄭淵便自顧自的說道:“我家很窮,大概一個月才吃得上一頓肉的那種窮,父母咬着牙供我讀高中考大學,很多家境差不多,已經出去打工做事的同學,都非常羨慕我。”
“他們都覺得我很幸運,可是他們又如何知道,我心中的壓力。”鄭淵臉上泛起苦笑:“自從上高中開始,我就沒有開心過。”
“家庭經濟的壓力,父母的期望,因幫不上父母的愧疚……考上新華大學之前,我記得上一次開心的笑,大概是在考上我們縣重點高中的那次了吧。”
包廂裡很安靜,鄭淵斷斷續續的說着,其他三人默默的聽着。
“沒有笑容,沒有快樂,壓力沉重,自卑內疚;這就是三年來,我心情的寫照。”
“然而,我還算是幸運的,最後總算是熬出了頭,考上了新華;有幾個和我家境差不多的學生,最終沒能挺過這種煎熬,有兩個高中讀到一半就不讀了,出去打工貼補家用;另外還有兩個,這次高考沒考好,整個人就和垮了一樣……”
鄭淵眼睛似乎比剛纔更紅了幾分,停了稍許,才繼續說道:“所以我要學心理學,我要讓和我一樣的窮孩子們多些快樂,要幫他們找回臉上的微笑。”
“嘿嘿,這個理想是不是有點傻,想要陪孩子們說幾句話,就讓孩子們開心……傻就傻吧,別人笑話就笑話吧,反正我就是這麼想的,也是將來我要乾的。”
鄭淵支着下巴的手臂一歪,他又恢復了趴在桌上的姿態。
“哥幾個可得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看着重歸沉寂的鄭淵,楊笑林,方儒文,劉安志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見了幾許同情。
不過這種稍稍有點壓抑的氣氛,隨着方儒文的話,立刻一掃而空。
“既然鄭淵開了頭,把心裡話都倒了出來。咱們哥幾個也來說說爲啥選心理學這個專業。我先來吧。”
方儒文的酒勁已經緩了過來,臉上那股子飛揚和自信,似乎比平日更甚。
“我學心理學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爲了泡妞把妹。”方儒文一臉自豪神色,好像他說的理由無比光明偉大一般。
“咳咳……”剛喝了一口茶的劉安志差點嗆着。
和剛纔鄭淵的目的一比,這反差實在太大了。
楊笑林此時也有點哭笑不得,擡手指着方儒文說道:“老方,這心理學還能和泡妞扯上關係?而且,你不是對自身魅力,已經很自信了嗎,怎麼還要爲此學心理學?”
方儒文很是不屑的瞥了楊笑林一眼,說道:“技多不壓身的道理應該知道吧。至於心理學對泡妞的幫助,那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如果能夠知道女孩們想要什麼,她們處於的心情狀態,她們對你的看法,她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那泡妞起來,絕對可以事半功倍。”
“以我老方本身的強大魅力,再配合上心理學這樣的神技,到時候泡妞,絕對可以無往不利。”方儒文神情充滿嚮往,下巴擡起,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屋頂。
楊笑林和劉安志面面相覷,他們兩人恐怕都是第一次聽說,心理學居然還有這麼個用處。
“好了,笑林。該你說了。”方儒文仰望了幾秒鐘屋頂,發現這個裝酷的姿勢在這個包廂內做,等於是給瞎子拋媚眼,浪費感情,於是放下下巴看向楊笑林說道。
楊笑林忽然沉默了一小會。
正當劉安志準備開口讓楊笑林不必勉強時,他終於開口了。
“我想從一個人嘴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楊笑林語氣微沉,嘴角微微一裂,發出一個苦笑,道:“雖然那個人心裡並沒有我猜測的那些秘密。”
楊笑林說的那個人就是老海,他自小就和老海生活在一塊;小的時候還好,長大了一些,他便想從老海那裡打聽自己的出身來歷。
可是老海楊笑林的出身,總是支支吾吾,一會說從浦海的孤兒院領養的。
可是當楊笑林問是哪一所孤兒院時,他又閃爍其詞起來,剛開始說忘了,後來又說那所孤兒院已經拆了。
楊笑林自然能從老海的話裡聽出破綻來,雖然來浦海讀大學,也有尋找自己身世的想法,不過那實在太過於渺茫,和大海撈針差不多。
最大的突破口,還是老海那裡,既然他是老海從浦海帶走的,那麼老海肯定多少知道一些他身世。
可老海對此卻是守口如瓶,不管楊笑林怎麼旁敲側擊,就是一口咬定不知道。
楊笑林在得知心理學裡,有一個分支,可以通過各種誘導手段,讓人說出他心裡藏着的秘密後,便毫不猶豫的報了心理學專業。
對一個孤兒來說,沒有什麼比知道自己身世如何,父母是誰,更具有吸引力了。
“那些秘密對我來說很重要。也許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楊笑林說這番話的時候,苦澀的表情之中滿是堅決和執着。
包廂內又沉默了幾秒鐘,劉安志開口了,他的聲音非常平緩,語速也比較緩慢,正是他一向的風格。
“你們三個都說了,爲了避免被孤立,我也只好坦白交代了。”
劉安志擡手扶了扶鏡框,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學心理學,是爲了更好的和人打交道;能夠知道他們喜歡什麼,讓他們對我產生好的印象;討好他們,接近他們,得到他們的信任。”
劉安志的話說得很平和,語氣也是舒緩自然,可是楊笑林和方儒文都有一種森然的感覺。
“那個安志,你這話聽着,怎麼好像有點邪乎啊。”方儒文直接了當的說道:“我聽得背後都冒冷汗了。”
劉安志笑了笑,說道:“難道老方你不覺得,我學心理學的目的和你很像嗎。只不過你針對的是美女們,而我的目標則是一羣人精。”
“人心是最難預料的,而我爲了家族的利益,就需要揣測人心,所以我選了心理學。某種程度來說,我選這個專業是被迫的。”
劉安志有些羨慕的看着三位室友,說道:“而你們都是自己選擇的。從這方面來看,你們比我幸福。”
“我就知道安志你身份肯定不一般。”方儒文指了指安志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他手腕上的手錶,道:“你這穿戴乍一看似乎挺普通,不過一件件可都是價格不菲,有些拿錢去街上都買不到。”
劉安志一擺手,說道:“不說這些沒意思的,身份不一般又如何,還不是被人控制着,向牽線木偶一般。”
劉安志說着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然後仰起頭,一飲而盡。
大概是酒喝到位了,劉安志的話也開始漸漸多了一些。
“其實我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家裡的一顆棋子。而家裡也不過是家族的一個並不受重視的分支而已;就算是家族又如何,在華國也只能望十大世家的後塵。”
“這麼算一算,我和一隻螞蟻,也沒有多少區別。”劉安志說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我們都是螞蟻,不同的是,你們的脖子沒有被套着……”
楊笑林和方儒文對視一眼,得這聚會弄得,都變成訴苦大會了。
“安志,你也別說這些喪氣話了。不管怎麼說,咱們四人最少也能當四年室友。大家一塊吃肉喝酒,一塊泡妞把妹,一塊打架鬥毆……”方儒文非常豪氣的說道,目的就是衝散鬱悶的氛圍。
“說得對,最少這四年,咱們可以當好兄弟。”劉安志一拍桌子說道。
“什麼叫四年的兄弟,兄弟當然是一輩子的。”方儒文很是不滿的說道。
楊笑林微笑着點頭,說道:“朋友,兄弟都是一輩子的。安志,你可別想回去當公子哥,就不認咱們哥幾個了。”
劉安志哈哈大笑,說道:“爽快,你們說話真tmd爽快,我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感覺這種爽快了。”
“我看吃得也差不多了,咱們四個室友,四個兄弟,再一起共飲一杯。”方儒文說完,便將四人面前的酒杯都倒滿。
在桌上趴了好一會的鄭淵,這個時候,也勉力站了起來,一手扶着桌子,一手舉着杯。
“爲了我們成爲室友。”
“爲了我們成爲兄弟。”
“爲了我們三零六寢室。”
“乾杯……”
四人杯子碰在一塊,然後姿態各異的將杯中的酒飲盡。
哐啷一聲,喝完酒後的鄭淵再沒能支撐住,直接出溜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