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陽城外十里處的益陽湖邊,懸磐閣。
書房中坐着的是一個明媚如畫的少女。少女十四五歲年紀,穿着一件水藍色的連衣長裙,杏眼微眯,眼神慵懶,散漫。眉宇中卻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
一個黑衣大漢,跪倒在地,低聲稟告着事情。
“李十三,十五歲,父親李義,益陽府大牢司獄官,從八品,九星武士。李族是益陽城三等貴族,排名二十八。李族族長是李長虹,三星武師,京城裡任工部營繕清吏司主事,六品官。李義在李族任四大長老之一。”
少女輕聲一笑,“一個司獄官,卑賤的職位,竟然還任族中長老,這李族可真是無人。”
黑衣大漢一聲不吭,不敢發表任何意見,等到少女不再說話,才繼續說下去。
“李十三是李義第十三子,庶出,母親張硯兒,李家婢女出身,張硯兒三年前雙目失明。李十三一直在李家默默無聞,只是大約三個月前,每天到處遊逛,查看哪裡有印字,便癡癡呆呆地修煉,旁人丟石子,他也不知道躲避,似乎迷上了天道修煉。家中修煉的印字可能都學完了,這纔出來修煉。”
少女“哦”了一聲,示意黑衣大漢繼續說下去。
黑衣大漢接着把李衝今天和王攔比斗的事情說了。
少女聽了,咯咯笑了起來,“好個有趣的傢伙,原來在我家門前是揣摩印字啊!他要真是學會了四千五百八十個印字,那也算是一個天才了啊,好,既然不是有預謀的人,故意設計接近本郡主的,本郡主正好無聊,那就陪他玩玩。”
益陽城城南柳條巷,李府。
書房之中,李義來回踱步,地下跪着李強,李十郎,李十一郎,李十二郎四個兄弟。
李義身材魁梧,今年五十四歲,武者出身,又是大牢司獄官,從八品武官。可偏偏一副文人打扮,書房裡的書籍也特別地多,許多書籍都有翻看過的痕跡,看來也不是擺樣子的。
“你是說,你是說,十三自己說他修煉成了四千五百八十個印字?”
李強低頭跪着回稟,“十三弟說,是四千五百八十個,還是四千五百七十九個,他自己記不清楚了。”
李義不耐煩地一揮手,也不管跪着的李強看不看得見,“好了,你們都給我下去,今天的事情,都給我閉嘴,以後誰也不許提起來,也不許說,對待十三,還和以前一樣,不要去打擾他,再有什麼事情,都要給我回稟。”
李強帶着弟弟們站起來,不放心地問:“那王家的三少爺呢?”
李義想起王長隆臨走前狠毒地一瞥,還有那些話:“李家還有如此厲害的印者天才啊,連我印童九品的三兒子都被打敗了,隱藏的夠深啊,看來是我王家自作多情了。李家有這樣的天才,修煉成印士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自然不需要跟外人做印武士了!”
李義心裡一陣煩悶,“王家的事情不用你管,都給我滾,立刻滾。”
李強一聽父親罵粗口了,立刻閃人。他這父親是大牢司獄官。殺人無數,可平時最恨別人說他粗俗,平時張口閉口吊半通不通的書袋,此時破口大罵,那一定是真怒了。他可不想撞在火頭上。
李義在書房裡開始沉思。王家的大公子是三品印士。二公子也成爲印士了,據說修煉了八十枚小印,要是修煉成一百枚小印,凝聚成一枚本命中印,就成爲一品印士了。那樣就可以招收印武士。他本想巴結王家,讓他家的幾個小子,將來成爲王家的印武士,投靠王家,可是今天竟然巴結不成,還出了這麼大的一個事端,讓他措手不及。
他的十三個兒子,都只有修煉武道的天賦,天道無論如何修煉,都只能學到皮毛,他早就放棄了對他們的天道培養,可是今天竟然出了十三打敗了人家印童九品的事情,讓他十分意外。
想了半天,最後他決定還是先弄清楚十三的底細,再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備馬,給我立刻備馬,我要親自去迎接陳老來。”
門外的僕人答應着去了。
此時李衝吃過了晚飯,來到東邊的一個偏僻的小院。
一進門,一個小丫鬟就對他一笑,“十三少爺來了啊!”
李衝點了點頭,這是李家唯一一個把他當作少爺的下人春香,她也是唯一照顧他的親生母親張硯兒的丫環。
張硯兒原本身份就低微,自從得病雙目失明之後,在李府更是無人關心。按照規矩,李衝稱之爲母親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李義的髮妻段氏。而稱呼張硯兒爲姨娘。
半年以前的李十三就是這麼認爲的,也是這麼做的。但是李衝附身在李十三身上,穿越來了之後,當然只認他自己的生母了。半年前第一次偷偷來看張硯兒的時候,春香還以爲他有什麼圖謀,差點把他趕出去。經過這半年的相處,她才知道十三少爺是長大了,真的開始關心親生母親了。這纔對他和顏悅色。
李衝平時專心於修煉天道,迷迷糊糊的,可在母親面前,他就恢復了正常,每天都陪她說話,還給她講故事,經常不僅母親面帶微笑,連春香都被逗得捂嘴偷笑,面帶潮紅。
李衝正和母親講着聊齋的故事,忽然聽見敲大門聲。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三人都在屋子裡坐着聊天,沒有點燈,春香跑着去把大門打開,見敲門的竟然是府裡的大總管李福兒,臉色頓時一白。李福兒可是府裡最有權勢的一個人,甚至比那些少爺都要有地位。從來沒有踏過這個院子裡一步,今天他來幹什麼?
李福兒微微一笑,“打擾張姨娘休息了吧,我是奉老爺之命,請十三少爺去書房裡一趟。”
春香本來還讓李衝躲起來,還怕來人看他偷看母親,惹出什麼事端,可是李大總管一開口就道出了實情,她頓時張口結舌起來。
這時李衝從屋裡走出來,對春香說:“沒你的事了,去照顧我娘去吧!”便跟着李福兒去了。
李福兒聽到他朝張姨娘喚作母親,頓時眉頭一皺,隨即恢復正常。
李衝來到書房,只見書房之中的太師椅上,端坐着一個老者,一臉皺紋,六七十歲的樣子,十分威嚴,他的父親李義,站立在旁邊,似乎很恭敬。
這半年裡,他見過李義一次,李義在家裡十分威風,說一不二,可在老者面前這麼恭敬,看來這個老者不簡單。
李衝朝李義行了一禮,也不說話,李義道:“這位是陳師父,四品印士,今天好不容易請來,是想讓陳師父測試一下你的天賦。”
陳師父不等李義話音落地,立刻問道:“小子,你說你會四千多個印字?”
李衝點了點頭。
“那你修煉成本命印沒有?”一般只要修煉成二千多印字,就可以凝聚成本命印,成爲一個的印士了。印童只是修煉天道的初學者,不算是正式的印者,但是成爲印士,那就是印者了,會上報朝廷,得到許多特殊的待遇。地位可是一步登天了。
李義此刻已經瞪大了眼睛,摒住了呼吸。
李衝搖了搖頭。
陳師父反而露出喜色,眼睛精光四射,霍地跳起來,拿出一個水晶球,輸入一點印字,水晶球一下子亮了。然後道:“快點,手放在這上面,把你的所有印字都冥想一遍!”
李衝雖然很不喜歡他這麼霸道,但還是照做了。
頓時,水晶球裡金光四射,無數的印字閃閃發亮,涌現出來,片刻之間,達到了四千五百八十這個數字。
陳師父呆呆地盯着水晶球,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收起了水晶球,然後帶着無比的威嚴,大聲喝道:“小子,快點跪下。”
李衝皺眉問道:“爲什麼?”
李義哈哈大笑,“傻小子,陳師父是想收你爲徒啊,老十三,你小子可走運了。你不知道多少人跪着哀求拜陳師父爲師呢,今天他主動收你爲徒,是你的天大運氣啊!也是咱們李家的福氣。”
哪知道李衝呆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拜師!”
陳師父本來紅光滿面,突然神情一滯,失笑道:“好小子,你定然以爲是你天才吧,不識得我這四品印士的厲害。這樣好了,你發出印字來攻擊我,我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真的?”李衝忽然高興起來。
陳師父見李衝開心,知道要是讓這小子知道他的厲害,折服於他,拜他爲師是一定的,想着眼看就要收一個天才爲徒弟了,以後的好處多多,頓時十分興奮,便點了點頭。
“那好,開始。”
李衝說完,瞬間便開始發動攻擊,連綿不斷,成百上千的印字就開始如同潮水一般,砸向了陳師父。
陳師父一驚,立刻催動印字防禦,可是儘管他是四品印士,但是李衝發動印字攻擊,一點運行印氣的時間都沒有,說攻擊就攻擊,在他的思維裡,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以他的四品印士修爲,也沒有這麼快。
好在他是四品印士,在攻擊到來之前,還是催發了印字抵禦,足足催發了三百印字,抵擋住了李衝的第一波攻擊,接下來陳師父就悲催了,氣息不順,神魂不續,被李衝連綿不斷的攻勢,一下子破了印字防禦,儘管他快速地祭出許多本命小印,但是那短短的兩個呼吸之間,還是有十二個印字,狠狠地打在他的眼眶和腦袋上,頓時成了一個烏眼青。
李衝看着上百枚小印在半空飛舞,把陳師父包裹起來,他的攻擊再也不能見效之後,這才收起了印字,呆道:“修煉出本命小印,果然好厲害!”
陳師父見李衝收起了攻擊,也收了本命小印,一句話不說,捂着臉就往外走。
李義又驚又喜又懼,急忙追了出去,“陳老,陳老,你大人有大量,我讓那小子給你磕頭賠罪,你就收下他這個徒弟吧!”
陳師父怒道:“李司獄,你這是羞辱我嗎?這小子要是背後沒有高人傳授,能如此這麼厲害?瞬間就能發出印字,比老夫還快,好厲害啊!”扭頭就走。
李義急忙繼續追趕,陪着笑臉,印者可是有許多超強的本事的,他一個武者,可是得罪不起。王家都得罪了,再得罪一直和他關係不錯的陳老,那他就真該下地獄了。再說陳師父是益陽最有名氣的一位天道老師,教出過七八位印者,身後的勢力龐大,他可不敢得罪。
李義跟在身後苦苦哀求,最後陳師父眼看他要追出大門,無奈地停下來,“李司獄,你不用擔心老夫,你兒子的天賦是老夫的百倍,他能有今天這般成就,背後的師父定然是一個大印士,說不定比大印士還要厲害。你用不着擔心老夫報復。老夫以後還可能要仰仗令郎呢!”
大印士是九品印士的尊稱,成爲印者不容易,每升等一個等級更不容易。對於李義來說,大印士可是高高的存在啊!李義一下子呆愣住。陳師父告誡道:“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不要傳出去。我先閉關休息幾天,等臉上的傷好了,再出門。”
李義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