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闌人靜之時,本應是萬籟俱靜,只不過這不應存在的聲音,卻是意外地攪亂了此處應有的平靜,而使得吳偉和閆旭的心在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
是因爲此處有着隱蔽印力的佈置還是因爲其他,吳偉無從曉得,但是對方卻是可以探查到自己的所在,光這一點,就足以令其警惕。
朝着閆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吳偉那剛冒出頭的身影,恍如觸了電一般迅速的埋了下去,在那半人高的灌木草叢之中半弓着腰,維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他有種感覺,只要自己稍稍一動,便會被對方捕捉到。
然而,隨着先前發出的聲音之後過了片刻,便再無任何後續的聲響,偌大的湖面,連着這湖畔,彷彿又恢復了之前的那般平靜,唯有那枝頭的夜梟,在若有似無之際發出一聲清脆的啼鳴來。
按下呼吸,他遙遙的望去,視線自那湖面橫掃而過,在那如同鏡子反面一般漆黑的湖面尋找着這突兀聲音的來源。然而那平靜的湖面,別無他物,唯有一座精心雕琢的湖心亭,飛檐鬥角,靜靜的矗立於那湖心之內,剩下的,唯有那習習寒風吹過,而自湖面揚起的陣陣波紋。
這聲音,究竟來源於何處,難道是在那湖心亭之中?
兩人屏着呼吸,視線來回的自那湖面之上掃動着,幸好這地方並沒有什麼巡視的隊伍,不然的話,只怕早就要脫身而去,哪還有閒暇在此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這恍若鬼片一般的詭異,讓兩人的心中都有些吃不準,是要冒險去那湖心亭之上再探查一番還是儘早離去。
想到那冥血妖狼的話語,吳偉還是咬了咬牙,決定冒險一試。原本那人發現了他們,此地自然是不宜久留,但那人接下去卻再沒有舉動,難道說,他默認了他們的行爲,又或者在引誘他們前去。在這最後關頭出現的突發情況,使得吳偉有些吃不準。
乘着夜色的遮掩,兩人一路的小跑,以着百米衝刺一般的迅疾,移動到那湖心亭之內,然而,偌大的湖心亭之內,依舊是空無一人。
那麼,這聲音,又會來自何處。
吳偉索性不再去管那神秘的所在,而是沉默的感應着手臂上傳來的觸感,進入這亭內之前他還有着最後的希望,不過,可惜的是,這希望已然破滅,那手上的斑紋依舊沒有絲毫的異動。
並非在此麼,吳偉的心底流露出一抹失望來。
接下來,最好的結果便是指望周億和李異他們那邊,還是說,他們要再去其他的地方搜查,不過,不管如何,此地都不可久待,那詭異的聲音,此刻還在吳偉的腦海之中迴響。
“吳偉哥,你看那邊!”吳偉的思緒,忽得被閆旭拉扯回來,後者那望向湖中心的視線中,似是發現了什麼。
順着他的視線遙遙望去,吳偉終於在那個方向捕捉到了一具詭異的物體,因着這漆黑的夜色,吳偉看的並不十分清楚,但看得細了,便能夠發現,那,是一具如同人體一樣的長條形物體,靜靜漂浮在那漆黑的湖面之上嗎,在黑夜之中隨着平靜的波瀾靜靜的搖擺。
“屍體?”
這是兩人第一個跳出來的想法,看着那毫無掙扎的軀體,此時的那具黑影就如同一具溺水的屍體一般,毫無生氣。
兩人旋即一頓,幾乎是同一時間想到,難道剛剛的聲音,便是這具“屍體”發出。
似是自對方的眼中都看見了狐疑的視線,閆旭投過來一道詢問的視線。
這“屍體”吧,撈還是不撈。
“閆旭,你稍等片刻。”
藉着月黑風高的掩護,吳偉的雙手倒抓住那亭子的檐角,反手躍上那亭檐之上,居高臨下,藉着那稀薄的月光,遙遙的望去,上方的視野,要比這亭子內好上不少。
那雲層之間,如指間沙一般漏過幾縷輕紗般的月光,靜靜的打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
忽然間,在兩人的注視之下,那具詭異的“屍體”,竟是陡然間動了起來,那原本毫無生機的軀體,竟是詭異的改變了他流動的軌跡,逆着那波紋朝着那月光照射的湖面自動飄去。
吳偉的嘴角卻是一抖,這詭異的場景連他都有些瘮得慌,在那月光的照拂之下,那“屍體”,恍若被泡漲了一般,透出一股發脹的慘白。
亭內的閆旭也是瞧得分明,只覺得周身一冷。
死人,他們自修行以來沒少見,但如同這般詭異的浮屍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不過既然是修煉的世界,那麼這浮屍復活,想來應該也不算罕見吧。
亭上亭內兩人對視一眼,心下安慰道,但心底卻是皆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來。
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在兩人的詫異之間,那具詭異的浮屍,動作竟是又大了幾分,此時動的,不是他的整個身體,而是那雙被水泡的發白的雙臂,那欣長的手臂,迎着那雪亮月光的照射,微微舉起,恍若吸血鬼復活一般,。
“啊……”一陣悠長的聲音自這湖面之上響起,“亭子裡的兩位,若是有空的話能否搭把手,扶我一把啊,好像飄的太久,手腳有些脫力啊。”
“那個,放心,我不會訛你們的。”
兩人均覺得耳尖隨着心臟猛地一跳,轉身便欲退走,大半夜裡,這聲音聽起來,竟是分外的有些詭異,令得他們,升起了強烈想逃離此處的念頭。
“哎哎,別走啊!”那聲音似是有些激動,“大半夜裸泳是我不對,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這宅子裡的水這麼清澈,不下來遊個泳那也浪費了是吧。”
“裸泳……”吳偉和閆旭腳步驟然一停,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露出古怪的神情來。
這具“浮屍”,難道是個裸泳愛好者。
“怎麼辦,吳偉哥,聽語氣,這傢伙好像沒什麼惡意。”閆旭撓了撓腦袋,一臉的尷尬。
“把勾爪給我。”吳偉也是攤了攤手,無奈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唉唉,別亂抓啊。”
“唉唉,扔的準點啊”
“唉唉,別扔的太準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吳偉終於是將那具“浮屍”勾了上來。“總覺得,這幅勾爪還是扔了吧,我們下次還是換一副新的吧。”對視一眼,回想到剛剛勾爪碰到的地方,兩人的心裡不約而同想到。
勾上的是一具皮膚有些泡脹的男子軀體,也不知道在水裡泡了多久,那手腳都有些腫了,被兩人拖上岸後,那男子方纔緩緩精神起來。那白花花的大腿在這黑夜裡分外刺眼,也不知吳偉剛開始爲何都沒有發現,還好閆旭迅速的在那男子所說的草垛裡找到一套衣服來,才挽救了兩人的狗眼。
後來一想,估計是被那些荷葉遮了形,擋了視線,於是不再去深追下去。
“裸泳,這喜好挺獨特的啊。”吳偉不露聲色的淡淡笑道。
“彼此彼此,夜闖私宅這喜好也挺獨特啊。”男子笑嘻嘻的說道,不得不說,這男子長得還算眉目清秀,長髮微須,那嘴巴上方一撇故作老成的八字鬍,雖有些不修邊幅,但看起來倒讓人不覺生厭,那眉角之餘,帶着淡淡的笑意,雙眸略顯深邃,但吳偉總覺得,那其中,隱藏了些什麼東西。
溼漉漉的長髮半披下來,倒是顯得頗爲狼狽,匆忙着將那些衣物穿好後,年輕男子竟隱隱有些風流才子的模樣。
“阿嚏。”兩人正想着,一個突兀的噴嚏卻是響了起來,使得這人在他們心中的形象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不好。”這在寧靜之中的噴嚏,猶如一陣驚天霹靂一般,驟然爆響。
“你是故意的!”吳偉的眼中掠過一絲狠意來。
“非也非也。”
“不是故意,而是有意的。”男子談笑間,低語道,“你們那隱藏印力的法門,雖然練得不錯,但仍有着很多的破綻,在這黃府之內,可以感應到你們的所在的辦法,還有很多,就在剛纔,有人已經發現了你們的存在,要我說,你們還是儘快離開此地爲妙。”
“你是何人,爲何要幫我們。”吳偉懷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畢竟眼前這人的一舉一動都透出一種莫名的詭異。
“如果我說爲了答謝你們救我上岸之恩,你們信不信。”男子眯着眼睛,露出一臉難以捉摸的笑容來。
“既然你們本就不信任我,那我又何必解釋呢。”見着吳偉一臉的沉默,男子又笑嘻嘻道,“總之,你們若是還呆在這裡,只怕到時插翅也難飛了。”
呼吸的間隙之間,吳偉的神識遠遠的投射而出,果然如男子所言,他亦是察覺到了那遠方數股的印力的起伏。他們正在迅速的聚集起來,而方向,正是他們這裡。
“那就謝謝貴兄的幫忙了。”吳偉望了一眼跟前這個神秘的男子,轉身正欲離去。
“對了,你們若是在這裡找不到你們想要的東西,不妨去城東的一間大破舊房子看看,說不定在那裡,你們會有意外收穫。”
那淡淡的聲音自其背後響起,吳偉的腳步卻是微微一滯,回首看時,那湖畔,卻已無半點人影。
夜幕之中,破空聲起,一道人影自那半空之間劃過,忽得,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前者的腳步猛然一停,擡頭凝視向前方。“賢侄,怎麼你在這裡。”
那前方不遠處,於地面之上撲棱出一個人來,“不好意思啊,黃伯父,今天晚飯後遊這清湖時,興起裸泳,不小心在湖面上睡着了,剛剛纔醒來,似乎是有點着涼了。”
“哦,那可要小心身體啊。”被稱爲黃伯父的中年男子腦袋上滴下一滴大汗來,這賢侄啥都好,就是這個癖好,古怪了些。“不知賢侄剛剛過來路上有沒有看見其他人,剛剛我似乎感應到有其他人闖入府內。”
歪着腦袋,年輕男子思索了片刻:“想來伯父說的是剛剛兩個小賊吧,他們偷看我裸泳被我趕了出去,想不到這清源鎮還有賊敢到伯父府上來。”男子似是極爲感慨,晃了晃腦袋,“真是世風日下啊。”
這裡要說世風日下的,怎麼也輪不到你把。聽到男子的話,中年男子的腦門上,掛下絲絲的汗珠來。
“大哥,賊人呢。”一個頗爲精壯的健碩男子正率領着一支小分隊,持着火把緊隨而至。
“不用了,賊人已經被賢侄趕跑了。”
“哦!”後來的男子看了年輕男子一眼,點了點頭,“有賢侄在此,那些小賊還敢上門,還真是活膩了。”
“大家各回崗位,做好夜間巡查。近些日子裡,外來者越來越多了,今後巡防值守的人手加倍,不可再有所遺漏。”
“是”聽得衆人應答,年輕男子卻似是毫無興趣一般,那眼神掠去的方向,正是吳偉他們離去的方向。
“希望你可不要讓師妹失望啊,吳偉小弟。”喃喃的低語,卻是自其口中響起,只不過旋即,便被夜間那一陣凜冽的寒風所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