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喬氏見聖旨已下,自己已經是正式的麓嶽侯夫人,心裡真真是得意萬分。
不料老奸巨猾的李公公竟然以討賞爲名,向她索要梅府的美婢,去給她的乾兒子做小妾,礙於他在宮裡的老資格,又與如今權勢滔天的袁王爺走的很近,喬氏只得私自答應。
她也不以爲意,府裡年輕的小丫頭多得是,想要脫身奴僕飛上枝頭做姨娘的更是不少,只肖在府裡細細遴選,便能各得所需。
送走了李公公,喬氏又在老夫人面前陪着看了兩齣戲,突然瞥見日日跟着大小姐寸步不離的訪蘭今日竟沒來看戲,紫潔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知道都是昨日苗姨娘鬧得。
喬氏深怕怕老夫人發現訪蘭的事情,更是快刀斬亂麻是她一直以來的治家作風,苗姨娘的事情她是斷不肯拖下去的。
急急的喚來一邊看戲的採蓮,悄聲吩咐:“去你苗姨奶奶那裡看看,就說我問她的安好,問她爲什麼今日沒來看戲,缺什麼少什麼只管開口。我這裡有一包新得的茶葉,你去給苗姨奶奶送去。”
採蓮應聲而去,樂得去苗姨娘處跑差事,這樣便可以順便向她的姐妹蓮子炫耀她昨日新得的茉莉粉了。
掌權者有掌權者的鬥爭,底層也有底層的攀比,自古人心如此。
卻說這採蓮飛也似的跑去了苗姨娘那裡,剛進門便撞上了小丫頭蓮子。
蓮子和採蓮同時進府,卻因爲分到了不同的主子那裡而天壤之別,也是一直明爭暗鬥,兩個女孩子經常在一起比較今日誰得了什麼賞賜,得了什麼臉面。
蓮子見到興高采烈的採蓮,知道她跑這裡來必是又向她來炫耀,便白了一眼不想搭理她,拿起掃帚便欲掃院子,嘴裡還碎碎唸叨:“我把你個該死的灰塵掃出去!”作勢將塵土往採蓮身上揚。
採蓮‘哎呦’一聲,忙不迭的躲開,仍是躲不及,見已經掃了自己今日看戲新穿的煙水綠的衣裙點點土漬,不由提高嗓門不高興的厲聲嚷道:“作死的小蹄子,今早新擦的上好的茉莉粉,新穿的裙子,好好的讓你扇了一臉灰。
”
蓮子舞着掃帚,得意輕笑道:“大早起的誰叫你站在風口裡?灰不往那邊吹還往哪邊?”
採蓮叉着腰嘟着嘴抱怨道:“大少奶奶新賞的上好的茉莉粉,白白的叫你這個小蹄子糟蹋了!”
蓮子也不理論,放下掃帚回身便往裡走,口舌之爭的結束原在於一個人的退卻,一場風波本應該就此打住。
西廂房裡面苗姨娘聽見採蓮的聲音出來了,知道她是喬氏的丫頭,不敢正面訓斥,只得對着蓮子呵斥道:“下作的小蹄子,大早起的不好好幹活,在這裡胡鬧,小心揭了你的皮!”
採蓮見到苗姨娘,只草草的施了一禮,假意賠禮道:“姨奶奶切莫怪罪,若不是我家大少奶奶差遣我來回話,我也不會來驚擾姨奶奶了。”
苗姨娘聽見是喬氏吩咐採蓮過來,換了一種比較溫軟的口吻:“哦?不知道大少奶奶有什麼話?”
採蓮鸚鵡學舌般將喬氏的話一字不落重複了一遍,又拿出茶葉交到了蓮子的手裡,蓮子雖是被苗姨娘訓斥了,在一邊氣鼓鼓的直欲掉下眼淚來,見苗姨娘吩咐也只得接了。
採蓮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裝腔作勢的在院子裡面有一搭無一搭的和蓮子說話,無外乎是喬氏怎樣賞她,怎樣喜愛她,添油加醋的一通亂說,眼睛卻只瞟着苗姨娘。
採蓮見苗姨娘在廊下逗鸚鵡,想起昨日喬氏昨日賞她時那一番話,討得喬氏歡喜的念頭漸漸壓過對苗姨娘的一絲恐懼,鼓足勇氣湊上前去悄聲道:“姨奶奶可是看上了大小姐房裡的訪蘭姐姐?”
苗姨娘本以爲這事情只有天知、地知、她和訪蘭等爲數不多的幾人知道而已,忽聽得采蓮都知道了此事,便呆住了。
採蓮繼續道:“我勸姨奶奶不要自不量力了,訪蘭姐姐那是大小姐身邊的紅人,憑姨奶奶的身份,只怕是要不來,連我們大少奶奶都指責您老人家不自量力呢!我可是悄悄告訴您,我們大少奶奶昨個可是生了大氣的,嗔怪姨奶奶了。”
苗姨娘的眼睛似是要噴出一腔火來,卻又攝於喬氏的威勢,不敢
在採蓮面前發作,今時今日,喬氏已經是人盡皆知的麓嶽侯夫人,獨一無二的梅府當家奶奶。
院裡的蕭蕭翠竹投下斑駁的樹影,倒映在佈滿苔蘚的青磚小路上,可以想見如此幽靜的意境下,院子的前任主人王夫人的高雅情趣,只是如此美好的意境,在苗姨娘眼裡,分明是滿目的頹廢與無趣。
憤恨的蓮子捧着茶葉在竹影下踢着腳下細碎的落葉發泄,額上的劉海遮住她那雙快要滴出淚水的眼睛,苗姨娘一頓訓斥,她纔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採蓮走後,苗姨娘立刻氣的差點背過氣去,奪過蓮子手裡的茶葉,一股腦都扔在了地上,口內還不停抱怨道:“這個家裡我們能趕上誰?一個黃毛丫頭,我們唐唐三少爺看上了,都不能給我們,憑他是誰?還不是一樣的都是少爺!”
驚慌的蓮子嚇得如小鹿般,楚楚可憐。
喬氏忙到晚上,採蓮細細的賣乖般的將自己和苗姨娘說的話添油加醋的說給了喬氏聽。
此時,儀態纖纖的喬氏正對鏡卸妝,案子上放着的一匹新得的春錦,上面開的正豔的花朵,皆用金線細細的納了,一層一層的花瓣嬌豔欲滴,如她此時次第怒放的心花,絢爛紛呈。
喬氏彎彎入鬢的長眉皆是得意之色,又賞了採蓮一包和方纔給苗姨娘一樣的茶葉方罷。
屋裡一直默默聽着的胭脂看着鏡中滿面春色的喬氏,硃紅的嘴脣嘴角翹起,鬢邊一朵還未卸下的金色玫瑰簪子閃光耀眼,直顯得人富貴雍容。
胭脂替喬氏拔下金簪,徐徐放在妝臺上,拿一柄小小的象牙梳子輕輕梳理着喬氏黑緞般長而密的頭髮,抿嘴笑道:“大少奶奶以爲今日的效果如何?”
喬氏滿意的看着鏡中自己精緻的容顏,冷笑一聲道:“效果不錯,最起碼我已經讓她知道了,作爲妾氏她們是沒有權力撼動我當家奶奶的地位的。即使是一件小事,也沒有她能做主的權力。”
胭脂默默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風水輪流轉,一輩子那麼長,誰又能保證永遠處於有權利做主的地位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