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嶺地處徽州至杭州的官道旁,距杭州城不過數十里。位置優越,小鎮上店鋪林立,百姓生活富足。
在鎮東的大路邊,有一間簡陋的小的飯館,老闆是一對五十開外的夫妻,對人熱情而周到,因爲飯菜乾淨可口,生意很是興隆。
這一日,從鎮內走出一位年輕公子,眉目如畫,膚如凝脂,手拿摺扇,一身淺色衣袍更顯清秀斯文。年輕公子垂首而來,眉宇間透着無邊落寞。
看到少年走來,店老闆熱情的向他打着招呼,“西門公子,今兒來得比往日晚了些。”
少年展顏一笑,幽黑的眸子卻並無笑意,迴應道:“周老闆好生意,日進斗金。”
周老闆殷勤地笑着迎道:“借公子吉言,公子居住鎮內,每日辛苦的來老朽的店中,真是感激不盡。”二人走入飯館中,少年尋了處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原來,少年正是着了男裝的唐勝雪。數日前,與撲克臉男分手後,獨自一人先奔到了秦家堡附近,在暗處躲了許久。秦家堡內外已增加了許多人巡守,卻並無太多變化,確定晨晨安全後她纔回到了城中。
回到客棧後,將滿盒的奇幻散解藥取出一部分裝入一個小瓷瓶中,其餘盡數丟入茅廁,收拾了東西,也不理會西門陶華是否回來。待到天亮後,獨自一人出了城,找人打聽一番後直奔桃源嶺而來。
夜探秦家堡時,聽到晨晨與那個陌生男子的談話,她更加確定有人在陷害自己。勢單勢力薄又被重重圍困,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尋了一處過往人多的地方先蜇伏些日子,暗中打聽杭州城內的形勢。
唐勝雪躲在一間雅間中,邊喝酒邊留意着大廳中傳來的談話聲。自從數日前無意中聽到幾個江湖客談論起丟了追殺令的事情後,她便每日都來這裡打探情況,雖然客人們對秦家堡之事議論紛紛,卻也再無可信之言。
不多時,聽到周老闆高聲招呼着客人的聲音傳來:“姑娘,幾位?”在沒有得到答案後,周老闆熟悉的笑聲傳來,:“姑娘一人,到這裡坐便是,喜歡什麼姑娘隨便點。”對方又是一陣沉默。
唐勝雪無本心留意,但那位姑娘一再的沉默不免令她十分好奇。店中嘈雜的聲音竟安靜了許多,周老闆的話聲纔會如此清晰的傳來。
“姑娘要點這位大爺點的菜,好好。馬上就來。”周老闆熱情的聲音再次飄來。
唐勝雪不禁好奇,難道這位姑娘是位口不能言的啞巴。正在懷疑間,廳中已傳來食客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好清秀的姑娘,可惜是個啞巴。”
衆人議論紛紛,她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來。不多時,飯館中的嘈雜聲再次響起,她微皺眉頭,一杯接一杯將壺中酒盡數送入口中。
隨着食客離去,大廳中漸漸安靜下來。周老闆忙碌的腳步聲和着收拾碗筷時的碰撞聲再次響起,唐勝雪輕嘆一聲,心道,看來那姑娘已經離去,她低頭望着空空的杯子,感覺胃裡一片灼燒,眼前竟有些眩暈。她擡手
扶着額頭,彷彿看到了西門陶華溫柔的臉。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周老闆焦急的聲音傳來:“喂,姑娘,還沒付錢呢。”
廳中一片沉默,周老闆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姑娘,看你秀秀氣氣,一望就知是大家的閨女,你怎麼能吃了我的飯不給錢呢,我也是小本生意,你瞧,我這連夥計都沒僱用一個,一切全都是我夫妻二人。”
話未說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同時伴隨着幾個嘻笑的聲音:“唷,好漂亮的姑娘,誰家的?”
“周老闆,好久不見了。這位姑娘的飯錢我付了,不要爲難她。”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
唐勝雪彷彿從夢中醒來,擡起頭來,凝神聽着大廳裡的聲音。
周老闆陪笑道:“侯三爺,李二爺,曲大爺,你們可是小店的貴客,怎麼能讓你們出這份錢呢。不如這樣,這小姑娘看着也挺可憐的,不會說話,這頓飯算我的,讓她快些走吧。”周老闆似在對那少女:“姑娘,快些走吧。錢我不要了。快走,走。”
周老闆有些焦急的催促聲,與他往日裡熱情的態度極不相同,唐勝雪心中驚奇,剛剛還在索要飯錢,怎麼突然不要了。轉念又似想數日前,這三人好似來過,也同樣沒給錢,想到此處,心中已明瞭。
“小姑娘,不許走。”那個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索。
“曲大爺,她一個啞巴姑娘怪可憐的……。”周老闆乞求的聲音傳來。
唐勝雪暗道,原來周老闆看出這幾人欲對這小姑娘圖謀不軌,看他平日裡待人周到,還真是個好人。
另一個粗暴的聲音傳來:“老周,少管閒事,我們兄弟看上的姑娘誰敢插手。”
聽到此話,唐勝雪火上心頭,無恥小人竟然欺負一個啞巴女子。
伴隨着周老闆的一聲驚叫聲,一聲清脆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唐勝雪再按捺不住騰地站起身,便聽到那曲老大的聲音傳來:“死丫頭,你敢打我?”原來是那少女打了他,唐勝雪心中才略寬。
“老頭子,還不快拉開幾位爺。”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來,伴隨着一陣撕扯聲及桌椅的碰撞聲。
唐勝雪惱怒的拋下手中酒杯,朗聲道:“是誰如此大膽,擾我清靜,還不快滾出去。”
外面立時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尖叫聲:“是誰敢和大爺這麼說話?”
“是我。”布簾一挑,唐勝雪從雅間走了出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廳中站着老周夫妻及三個地痞一樣的男子,那位少女背對着她,纖長的秀髮並未梳理,柔順的披在肩頭,一身單簿的淺色衣裙襯得她更加纖弱無力,看背影已感受出她清麗的衆不同的氣質。
唐勝雪下巴微擡,看着三人冷笑道:“放了這姑娘,我不計較。”
三人對她的狂傲很是不屑,正要大罵間,那少女已然回首望來。只見那少女眉目清麗,氣質絕倫,不正是不凡居中的冰兒姑娘麼。
唐勝雪不禁大喜,
他鄉遇故人,且在她如此孤寂的時候。
“冰兒,你怎麼在這裡?”她掠過去拉起冰兒讓她躲在自己身後。
對面的三人叫囂着,揮拳擦掌似要隨時攻來。唐勝雪頭也不回的對冰兒低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她不會說話,問了也是白問。
三人見她文弱如書生,很是不屑。正要飛身向她撲來,唐勝雪手中摺扇快速的向前送去,還未觸到幾人,只覺眼前一花,三人已同時向後飛去,一個挺拔的身影已站在了廳中。
周老闆夫婦抖作一團的盯着來人,只見來人二十幾歲,身材頎長,白衣飄飄,還未見他出手便將三人拋到門外。心中暗歎此人風采如仙,氣質高貴,五官中竟是如此俊美。
唐勝雪看到西門陶華,心裡一陣刺痛,她想見他,卻又不願見他。她低了頭咬着嘴脣,喝了酒緋紅的臉頰也變得蒼白了。一絲惱怒從心中升起,心道,你與那些假仁假義之人又有何分別,跟着我,無非是想找到小叔叔的下落,我偏不告訴你。
從懷中取出幾錠銀子拋給周老闆,拉起怔怔的冰兒:“冰兒,我們走。”越過西門陶華徑自走出飯館。
周老闆握着銀子怔了片刻,纔對着唐勝雪的身影喊道:“西門公子,不需要這麼多銀子。”
聽到周老闆喊她爲西門公子,西門陶華不由得一怔。
周老闆夫婦慌亂抓着銀子還給正要離去的西門陶華:“這位公子,看樣子,西門公子與你相熟,這些多出的銀子煩請公子還給他。”
西門陶華低聲道:“老伯不必客氣,留下就好。那些人以後不會再來滋事。”拋下話,轉身走了出去。
唐勝雪拉着冰兒走出飯館,門外地上的三人正呻吟翻滾着。心中冷笑,西門陶華手下留情,只不過是斷了你們的手腳,他若取你們性命,現在早已是三具屍體了。
走到無人處,冰兒用力的掙開她的牽扯,轉身便走。唐勝雪見她無禮有些惱怒,轉念又想到她久居不凡居,又不能言語,性格古怪也屬正常,也不好與她計較。
“冰兒,你聽我的聲音,我是晨晨的朋友,小公子。”她耐心的提醒着冰兒,看到她臉上漸漸鬆懈的警惕,才笑道:“你忘了麼,我還幫着晨晨給你清理傷口呢,你的傷好了嗎?”
冰兒眨着眸子盯着她看了許久,唐勝雪才意識到自己取下面具,她自然不認得。馬上笑道:“以前我臉上帶了一張面具,是這樣的。”她用手比劃着以前的樣子,直到冰兒臉上露出認可的神情。
見她不再抗拒,她才拉着冰兒一路回到客棧,安置好她後,才靜下心來詳細問她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卓不凡去了哪裡。
最終,她氣餒的發現,無論她如何提問,冰兒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想要發火,又覺得她楚楚可憐,孤身一人不知遇到了何樣的困難,忍耐了許久最終放棄。
屋中二人正在沉默相對時,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