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寂靜的夜色中,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兒的叫聲,無盡的黑暗中,只有點點火光從一座破敗的寺廟中傳出來。
一個烏髮披肩身着男裝的少女低着頭遠遠的坐在大殿裡,西門陶華坐在火堆旁翻弄着火上的一隻野兔。不多時肉香氣在大殿內瀰漫開來,遠處的少女用手攏起遮在眼前的頭髮,露出滿是污濁的臉,是小公子。
西門陶華撕下一隻兔子腿走過去遞到他面前。小公子擡起頭,眼中的怨氣更甚,他毫不猶豫的抓起散發着肉香的兔子腿用力拋向大殿深處。他以爲這樣一定可以激怒他,卻只見西門陶華脣角上揚,一個淡淡的微笑出現在脣邊。他不急不惱的返身走回到火堆旁,優雅從容的吃起兔肉來。
小公子氣惱的緊盯着他,西門陶華只作沒看見一樣將吃完的兔肉扔進火堆中,火堆因爲加入了油脂的助燃,猛烈的燃燒起來,火光更加明亮。
西門陶華喝了些皮囊中的水,盤腿坐在火邊靜坐調息。不知過了多久,小公子小心站起來,提起衣袍躡手躡腳向大殿門口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西門陶華的反應,當她剛越過西門陶華身邊時,只覺一個冰冷的東西已抵在了後頸間,同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回去。”她自知不是對手,賭氣回身望去,卻看到西門陶華依舊盤膝而坐,只是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長劍並未出鞘正低在自己的後頸處。
她無奈的返身回到位置上坐下來,大殿中瀰漫着焦糊的肉香讓她空空的腹中更加飢餓異常,從早至今,一天中她還滴水未進,飢渴和寒冷讓她不由得鼻子一酸,更加懷念家中的溫暖。
想到自幼家人將她捧在掌心從未受過半點委屈,今日卻要餓着肚子受人所制,她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她不想被西門陶華髮現,使勁咬住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來吃些東西。”西門陶華溫柔的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她睜開眼卻並不擡頭,不想讓陶華看到自己的眼淚,一隻白淨的大手中握着的兔肉停在她眼前。她努力的咬着嘴脣不出聲,淚水卻已將她的臉染成了一張花臉,西門陶華看到她的臉龐忍不住微微一笑,唐勝雪擡頭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很是惱怒。
她賭氣別過臉,躲開那帶着肉香的誘惑:“我不吃。””你叫什麼名字?”西門陶華的聲音依舊溫和。
唐勝雪望着他俊美的臉,那雙溫柔的眸子印着火光,溫和而堅定,她如中了盅一般的輕聲道:“唐勝雪。”轉頭望來卻看到他手中已多了一個皮囊。
“把面具取下來,洗洗臉。”西門陶華溫和的聲音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唐勝雪溫順的接過皮囊,起身走向大殿裡面,不多時一個容顏俏美,肌膚勝雪的少女從大殿深處走了出來。
“過來。”西門陶華招呼她在火堆旁坐下。唐勝雪老老實實地坐在篝火旁低頭吃着兔肉。西門陶華輕輕的撥弄着火焰,輕聲道:“唐繼名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唐勝雪含混不清的回答。
火焰在西門陶華摔下手中的木棍時瞬間飛濺而起,一旁的唐繼雪望着火焰怔一怔,又低下頭,繼續對付手中的兔肉。
“唐姑娘,見過玉劍的人
是沒有機會活在這個世上的。”西門陶華聲音輕柔卻已沒有了任何的感情色彩。
唐勝雪清澈的眸子印着火光異常晶亮,她直視着西門陶華的眼睛,平靜地道:“我看過,你殺了我好了。”
西門陶華盯着她道:“在我沒有得到唐繼名的下落前,你想死?”
唐勝雪看也不看他,將手中的兔肉丟到篝火中,用力擦擦嘴,道:“我渴了。”
水足飯飽後,唐勝雪從懷中取出犀牛角梳子輕輕的梳理着烏黑的長髮,一雙靈活的大眼睛不時的轉動着,沉思片刻,她輕聲道:“其實,你不應該放走那兩個女的,她們是我小叔叔的貼身侍女。”
“我不想傷及無辜。”西門陶華冷聲道。
“我纔是無辜呢。”她反脣相譏道。
西門陶華並不想在言語上與她爭執,盤膝而坐閉目凝神,不多時均勻而平靜的呼吸聲傳到了唐勝雪耳中。
她緊張的四下張望着,不敢再貿然行動。又過了許久,火光漸漸暗淡下來,映照在西門陶華俊美的臉上,唐勝雪出神地望着他,看得有些呆了。噼啪一聲,火焰突然竄高驚醒了她,她有些懊惱地咬咬嘴脣,悄悄站起身,等了片刻,見西門陶華睡得很沉,略略放心了些。她輕擡腿向前走了一步,烏黑的眸子緊緊盯着他的臉,還好一切如初。
唐勝雪輕輕拍了拍胸口,臉上浮現淘氣地笑容,繼續向前走了數步,又停下步子回望。見陶華安然沉睡,她一陣竊喜,距大殿門口不過十幾步之遙,也許馬上就可以重獲自由,她探手入懷掏出什麼東西隨手拋向西門陶華,漫天的淡紅色粉末瞬間便向沉睡的西門陶華飛去。唐勝雪得意地一笑,提起衣袍,飛身向殿門處掠去,她剛奔到門口,只覺腳下一緊,人便如風箏一般飛了起來。
“啊。”隨着她的一聲尖叫,一條碧色的長鞭已纏在了腿上。她站立不穩,整個人已隨着長鞭的力量向後飛去。
正當她以爲自己必定會撞到牆上粉身碎骨時,一隻手臂攬住了她,陶華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天這麼黑,不睡覺去哪裡?”
她胸口起浮不定的大口喘着氣,不知爲何自己的碧鱗鞭怎麼會到了西門陶華手中,雖然心中沮喪又無奈,她還是不服氣的問道:“碧鱗鞭是我的,還給我。”
西門陶華示意她坐回原處,她氣惱地跺了跺腳,還是無可奈何地走回篝火旁坐了下來,西門陶華的聲音傳來:“這碧鱗鞭本是我父親送於唐家,今日我將它收回。”話音未落,他已將長鞭收入腰間。
唐勝雪正要反對,轉念一想,自己技不如人,又怎麼奪得回來。想到這碧鱗鞭是自己從家中偷拿出來,如今被人收回,若是爹爹知道,不知道要如何責罵自己。她偷偷的看向西門陶華,見他再次盤膝而坐閉目調息,心裡又惱又急,恨不得灑把藥把他毒死,只恨手裡沒刀子,不然一準衝上去把他那張俊臉劃幾刀。不過自己着實打不過他啊,唐勝雪望着西門陶華眨巴眨巴眼睛,眼珠子咕嚕一轉,把頭埋在胳膊肘裡,輕聲抽泣起來。
“唐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爲難姑娘,這本是西門家與唐繼名之間的恩緣,與姑娘並無關連。”西門陶華的聲音傳來。
唐勝雪哪裡肯聽他解釋,拋下
一句:“你欺負人。”索性將臉埋進雙腿中放聲大哭了起來,直哭了許久才漸漸止住。
聽到大殿中沒有任何聲音,她不禁好奇的擡起頭,卻迎上了西門陶華近在咫尺溫和而俊美的眼睛。她輕輕的抽泣着問道:“你爲什麼要找小叔叔。”
西門陶華眼中的溫暖漸漸散去:“他害死了我的家人。”
“不可能。”唐勝雪激動的辯解道。她怎麼也不會相信疼愛自己的小叔叔會是個殺人犯。
西門陶華無意爭執,退回到篝火旁,取出包袱中的一隻竹簫輕輕的吹了起來。幽怨深沉的簫聲在大殿中迴盪。
可人在瓜棚中醒來,天色已亮,身邊的篝火燃得正旺,她心中不禁一陣感動,難道小白他一夜未睡?
她起身走出瓜棚,嬌俏的臉上不禁一怔,瓜棚外兩個身影正長身而立,一個是小白,另一個竟是那來時的車伕。
小白回身見可人站在身後,略顯疲憊的臉上露出陽光的笑容:“你醒了,吃過東西我們馬上回去。”
早飯時分,卓不凡差人去請了冰兒。不多時下人去而復返,在他耳邊低聲道:“卓公子,那位姑娘一夜未睡,今日好象不太舒服。”
卓不凡匆匆趕到冰兒的住處,見她長髮散亂,無精打采的靠坐在牀上,清冷的眸子中一片空洞。本以爲她是昨日受了驚嚇,轉念一想才恍然大悟,可人與她朝夕相處早已是姐妹情深,她一夜未睡必定是在擔心可人的安危,便柔聲道:“冰兒,不必擔心,有白總管在可人不會有危險的。”他輕輕的拉起她,安慰着:“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填飽肚子,等着可人回來。
冰兒擡起失神的眸子迎上他,看到他眼中的肯定後,才乖巧的點點頭,隨着他向前廳走去。
卓不凡陪着冰兒吃過早飯,不多時一個下人匆匆跑了進來:“卓公子,白總管帶着那位姑娘回來了。”
卓不凡帶着冰兒將小白幾人迎到屋中,小白簡短的說了昨日的經歷。幾人分析了昨日的遇襲,因爲沒有留下活口,竟一時猜不透其中的原由,遭此變故幾人無心遊玩,只得簡單的收拾了東西返回京城。
卓不凡先將冰兒與可人送回不凡居才返回王府向趙王覆命。可人與冰兒經此磨難回到不凡居自然是興奮不已。
可人見到融伯很是高興,將昨天之事繪聲繪色的講給他聽,融伯混濁的眼中帶着幾分不信的盯着她,不停的說着:“姑娘沒事就好。”
可人見他又糊塗起來,只得轉換話題:“融伯,昨天我不在家,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呢。”
融伯點頭:“有啊,昨天又有人送東西給冰兒姑娘。”
“又送東西給冰兒,真是奇怪,冰兒在這裡沒有熟人。”可人疑惑的自語着。
冰兒回到不凡居,躲在房中擺弄古琴,她將琴絃調好,輕輕的拔弄着,有一首曲子一直在她心中縈繞,既遙遠又飄渺,只能憑着感覺彈奏。
“冰兒姑娘,你瞧誰來看你了。”隨着可人嬌憨的聲音,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琴聲嘎然而止,冰兒擡頭望去,可人的身後正站着一個女子,女子笑容溫婉,眉目間似有一淡淡的汪愁,冰兒眨着眼看了她片刻,心中默唸道:“秦文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