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氣鼓鼓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樣兒。
白鷺連忙道:“別呀,姑娘!不到最後時刻,姑娘可千萬別泄氣啊!風爺讓姑娘等十天,姑娘信他十天才是!”
東方珞將臉埋在迎枕裡,這丫頭果然對那晚的事,都聽到看到了。
綠絲很快的回來,“這是幹什麼?怎麼越來越跟小孩子似的,這樣子玩,還要不要喘氣了?”
東方珞不得已擡起紅透的小臉,“綠絲,你越來越愛嘮叨了。”
綠絲撇嘴,“還嫌我多嘴呢!你看看,這臉都憋紅了。鯴”
東方珞就看向白鷺,雙肩一聳一聳的,悄悄的往門口挪。然後就聽到了院子裡傳來了壓抑的笑聲。
忍不住的蹙眉,這丫鬟一個個都是要爬到她頭上嗎?
丫鬟就算造反,她也不管了,誰讓還有那麼大的爛攤子等着她呢!
最先來到的是滿堂。
喜滋滋的看着東方珞,摩拳擦掌道:“姑娘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吩咐小的去做?”
東方珞疑惑的看着他,“你在莊子上跟我學醫術不開心嗎?幹嗎着急的往外跑。”
滿堂腆着笑臉道:“開心!開心!反正只要是爲姑娘做事,做什麼都開心。”
“滑頭!”東方珞撇撇嘴,“兩件事啊!第一件,跑一趟裕豐商號。我聽說五爺從豐園搬出去後,就在那裡落腳。你去找五爺貼身服侍的茁壯,跟他要一雙五爺的舊鞋子。”
一旁的綠絲笑了,“姑娘終於想起來,要爲五爺做鞋子了啊!”
東方珞白她一眼,“什麼叫終於想起來了?一直都在心裡放着呢!只是不得空而已。”
滿堂道:“還有第二件呢?”
東方珞道:“去找夕陽,問問他家主子這幾天在瞎忙活什麼。”
綠絲挑眉,“姑娘對風爺是不是太關注了?”
東方珞抿一下脣,“他有病,是我的病人,我這個大夫掛牽一下,怎麼了?”
說的無比理直氣壯。
綠絲就閉了嘴巴,這個理由還真是無可反駁。
然後張平也來了。
東方珞就讓滿堂去外面等着,到時候跟張平一起進城。
東方珞看看張平,認識他多年,他永遠都是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
張平被東方珞看的不自在,道:“六小姐有事情,請吩咐!”
東方珞道:“既然把你撥給了姐姐,原是不該我來指使你的。但姐姐是個心軟的,有些事還是得我這個心硬的來做。”
“姑娘!”綠絲大叫,“有些事,不管誰做都得掂量掂量啊!”
東方珞撫額,“綠絲,你能去給我倒杯水嗎?”
綠絲哪會不明白,這是嫌她煩,將她支走呢!卻還是忍不住在臨走之前,道:“做壞事是堅決不可以的!”
張平道:“六小姐讓屬下做的事可是與三小姐有關?”
東方珞道:“算是有關,也算是無關。以前有關,現在無關。但既然東方侯府容不下我,我又怎麼會讓他們好過。你可還記得張員外是誰?”
“張員外?”張平咀嚼着這個名字,“六小姐所說的,可是原先與三小姐訂過親的那個張員外?”
東方珞道:“對!就是他!”
張平有些意外,“六小姐怎麼突然想到他了?他跟三小姐的親事已經退的很徹底了。”
東方珞冷笑道:“東方侯府爲姐姐找這門親事,不是一直打着報恩的旗號嗎?如今人家傷了腿,不正是該好好報恩的時候嗎?”
張平一臉的疑惑,“屬下愚鈍,還望六小姐明示。”
東方珞道:“你去張員外家周圍轉轉,然後找一個算命先生,給他塞點兒銀子。讓他去給張員外家算命,只說一句:張員外的親事,解鈴還須繫鈴人。”
張平還是一頭霧水,“屬下還是不太懂!”
東方珞道:“你不需要懂,只需要照着去做就可以了。你跟滿堂一起乘坐馬車進城,兩人務必一起回來。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張平拱手,“那屬下告退!”
“等等!”東方珞道,“此事不要讓姐姐知道。走之前去常總管那裡支些銀子傍身。”
張平退下,綠絲端水進來,道:“姑娘,你這究竟想做什麼呀?”
東方珞知道她肯定在外面聽到了什麼,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綠絲,東方侯府要將我除名了,我不做點兒什麼,對得起他們嗎?”
“啊?”綠絲手裡的茶杯,還沒等遞到東方珞面前,就已經墜落到了地上。
東方珞淡淡的看她一眼,“這有什麼呀?你一個西門侯府的大小姐不也甘心爲我端茶倒水嗎?做一個平凡的人,有什麼不好的?再重新給我倒一杯來!”
杏黃就進來,幫着收拾地上的殘局。
綠絲扭身走了出去。
東方珞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從軟榻上起身,道:“怎麼就過來服侍了?你和桃紅的傷可是都好了嗎?”
杏黃道:“已經不礙事了!再不出來做事,怕要發黴了呢!”
東方珞道:“嗯!那就出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跟人打架這種事,就先別做了。”
杏黃失笑道:“如今這莊子固若金湯的,奴婢們想找人打架都找不到呢!”
東方珞道:“我累了!去睡一會兒啊!”
杏黃道:“等姑娘醒了,奴婢們陪着您染指甲!”
“嗯!”東方珞應着往內室走。
想着牆根的那一層鳳仙花,說了好幾次要染指甲,卻一直都沒付諸行動。
好在鳳仙花的花期不短,要不豈不錯過了?
喝了綠絲重新端來的水,便倒在榻上不想動了。
無論發生了什麼樣的事,無論要面對什麼樣的人,她都無所畏懼。
但鍾凌風要被賜婚郡主的事,爲何會讓她這般的耿耿於懷?
就彷彿骨鯁在喉,怎麼努力也咽不下去。
給他十天的信任!
說起來很簡單,可真正實施起來,卻是這樣的難!
如果無風,自然是起不了浪的。
可現在這風頭卻吹的這麼的盛,讓她想忽視都難啊!
滿腦子都是事,哪還睡得着。
正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烙餅,東方瓔過來了。
東方珞也不顧禮數,依然趴在榻上,抱着個枕頭。“姐姐怎麼這時候過來了?沒睡午覺嗎?”
東方瓔坐到了榻邊,將跟進來伺候的下人都遣了出去。“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誰還睡得着啊!你這不也睜着眼嗎?”
東方珞睜着眼說瞎話道:“我正要睡着,姐姐就來了。”
東方瓔不無擔憂的看着她的俏皮模樣,“我們的珞兒以後可怎麼辦呀!”
東方珞嘆氣,從榻上坐起來,道:“姐姐還在糾結東方侯府的事啊!真的不用在乎的!過去十年,沒有東方侯府的照拂,我不也活下來了?”
東方瓔搖搖頭,“傻丫頭!過去十年,如果你不是佔了個東方侯府六小姐的名兒,怕是很難活下來呢!”
東方珞不服的冷哼。
東方瓔道:“真的!就算東方侯府什麼都沒有爲你做,可別人畏懼東方侯府的名望,也是不敢動你的。”
東方珞道:“姐姐就是太看重東方侯府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朝廷之事,瞬息萬變。也許東方侯府現在還是有名望的,誰能保證以後還會繼續有呢?”
東方瓔皺了眉頭,定定的看着那張頗肖母親的臉,道:“珞兒,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我仔細想了一下,賞荷會上應該是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對嗎?”
東方珞笑笑,“沒有啊!賞荷會上的事,我不是都給你和祖母講了嗎?姐姐在懷疑什麼?”
東方瓔道:“我伺候了祖母十年,的確是不問世事的。但並不代表你姐姐我就是傻瓜!忠王府的小叔叔要被賜婚郡主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此事又與你有什麼關係?”
東方珞笑笑,“姐姐發現了什麼?”
東方瓔道:“東方侯府的那幫人是什麼德行,我比你要清楚。今天她們一反常態,請安完了沒有立即走,我就覺得有事。後來,她們大鬼唱完了,小鬼蹦躂,我當時雖然沒有反應過來,過後在想,卻就覺得這裡面的事情不簡單。”
東方珞哈哈大笑,爲她那句“大鬼唱完了小鬼蹦躂”而樂不可支。
東方瓔沒好氣的白她一眼,“我在這兒跟你說正經的呢!虧你還笑得出來。”
東方珞趕緊把笑憋了回去,“我一直在擔心姐姐很笨,將來嫁到婆婆家,還不任婆婆搓圓捏扁啊!所以,一心想爲姐姐找個父母雙亡的。還好,姐姐不是笨,只是反應慢半拍啊!”
東方瓔假怒,“顧左右而言他,是吧?就因爲我反應遲鈍,你就什麼都瞞着我,是不是?我究竟還是不是你的親姐姐?”
東方珞趕緊去拉的胳膊,“好了!我全招了就是!不說,不也是怕你擔心嘛!正因爲你是我親姐姐,我纔想要保護你呀!”
東方瓔緩和了語氣,“好!那你說,賞荷會上,你救了翼王府的孫少爺後,是不是還發生了別的什麼事?”
東方珞道:“是!救人之後,我就累暈倒了。然後,鍾凌風就帶我離開了。等我醒了之後,才把我送回的豐園。”
東方瓔嚯的起身,絞着雙手,道:“怎麼會這樣子?他怎麼能這樣做?你畢竟是在騰親王府暈倒的,發生了那樣的事,不是該由騰親王府照顧嗎?他一個大男人,雖然是長輩,可是這麼衆目睽睽之下帶走你,成何體統?”
東方珞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義憤填膺,頭就隱隱的疼了起來。
想想,還是扮無辜的好,於是道:“姐姐,我當時暈了
啊!什麼都不知道了,也就只能任人擺佈了。所以,姐姐這些問題,我回答不了。還是等哪天見了他,姐姐直接問他好了。”
心裡暗道,鍾凌風,是你先不仁的,也就別指望會在這種時候給你說好話了。
讓他去娶郡主去吧!
她會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他身上去的。
當然了,她也沒說錯。
所有的一切,她的確都是在被動承受。
她甚至覺得,姐姐要是因爲此事去質問他,爲她出頭。她非但不會同情他,還會覺得心裡暖暖的,美得很呢!
東方瓔卻是越聽越氣,道:“就算他是長輩,此事我也定是要個說法的!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帶走你,壞了你的名聲,這算什麼事?如今,他又要去娶什麼勞什子郡主。怎麼好事都讓他一個人佔了,黑鍋卻要別人來背?”
“姐姐!”東方珞從榻上跳下來,撲到東方瓔身上。鼻子發酸,哽咽道:“你總算說出了我憋在心裡的話了!有姐姐護着的感覺真好啊!”
東方瓔的心,立馬軟的跟團棉花似的,哪還捨得責備她。
想這個妹妹,四歲就離了家,一個人在庵裡過了十年。缺疼少愛的,什麼事都只能靠自己。
男女大防的事,誰教過她?
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她一來不懂,二來雖然覺得不好,也不敢聲張,三來,這事還真就不是她的錯。
說到底,她也還是個未及笄的孩子啊!
就算知道自己吃了虧,爹孃不在身邊,找誰訴苦去?
還是她這個姐姐無能啊!沒能保護好她!
“好了,珞兒!別哭了!”東方瓔紅了眼圈,輕拍她的背,“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沒能照顧好你!”
本是來興師問罪的,到頭來帶着深深的內疚走了。
甚至連東方珞對那鍾凌風是什麼心思,都忘了問。
東方珞剛想鬆一口氣,常青親自跑來通報,靈芝來了。
東方珞灰頭土臉的跑出去迎接,只怕是又一個興師問罪的來了。
暗想着,靈芝見了她,會是怎樣劈頭蓋臉的訓斥,她又該如何應對。
想把靈芝那個人精的心磨軟了,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呢!
到了大門口,靈芝見了她,一下子就撲了上來。
東方珞唬了一跳,想着這嘴巴,這次怕不是來說教了,而是直接要咬她了。
靈芝卻抱着她,突然放聲大哭。
就在大門口!
當着那麼多下人的面!
這是將來要當四品夫人的人應該有的形象嗎?
東方珞衝着常青丟了個眼色,常青立馬心領神會的吩咐門房趕緊關門。
在下人面前哭,還不算丟人。
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那影響可就不好了。
東方珞無奈的苦笑,想了很多靈芝的反應,獨獨就是沒想到暴風驟雨這一種。
臨時想對策,只能是一個頭兩個大。
東方珞輕拍她的背,“姐姐,我還活的好好的,用不着這個哭法!”
靈芝哭得更兇了,“珞------珞兒,梅------梅墨痕------他------死了!”
東方珞如同遭了晴天霹靂,整個人被雷的外焦裡嫩。
東方珞甩甩頭,很是粗魯的一把推開她,“孫靈芝,你再好好給我說一遍!誰誰誰死了?”
靈芝卻只是哭。
東方珞急的團團轉,無奈的道:“算了!你自己在這兒哭吧!常青,準備馬車,我回京城一趟。”
靈芝拉住她的胳膊,“你幹什麼去?”
東方珞道:“好端端的人死了,我不得去看個究竟啊?”
靈芝吸吸鼻子,穩定了下情緒,道:“不用看了!我是說,她在我心裡死了!”
東方珞就被自己的唾沫嗆了一下,連連咳嗽。氣不打一處來,道:“你這樣子詛咒姐夫哥,真的好嗎?”
靈芝也來氣了,“別叫他姐夫哥!他不配!”
東方珞擡手,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總算明白了過來。
敢情,這靈芝不是跑來興師問罪的,而是跟梅墨痕吵了架,來找她訴苦的。
東方珞道:“好吧!先去我那裡再說吧!”上去挽住她的胳膊,往珞院走。
靈芝卻還在抽抽搭搭,似乎這眼淚沒完沒了。
梅墨痕究竟做了什麼,惹得她這麼大的氣?
看梅墨痕那個人,不像是個脾氣暴躁的啊!
再說了,狀元之才,飽讀詩書,會跟個小女子一般見識嗎?
到了溪流邊,靈芝哽咽着道:“水蠻清澈的,我過去洗把臉吧!”
東方珞道:“我院子裡不缺水!”
靈芝就露出小女人的羞赧表情,“桃紅杏黃都在那兒,
見到我這副樣子,多難爲情啊!”
東方珞忍俊不禁,“羞羞羞吧,你!”
兩人到了溪流邊,白鷺和蟬兒遠遠的站着,沒有近前。
靈芝掏了帕子,蘸了水,擦臉。
東方珞就揀了塊光潔的大石頭坐了下來。
溪邊有垂柳,投下一片綠蔭,隨風搖曳。
靈芝洗完了,坐到了東方珞的對面。
東方珞看着她眼紅鼻子大的,不禁嘆氣,道:“說吧!你倆鬧的哪一齣?”
靈芝道:“我讓他去找鍾凌風算賬,實在不行就跟鍾凌風絕交。他不幹!還罵我婦人之見,還說男人之間的事女人少摻和。”
東方珞的頭就又開始疼了起來。
原來這一出,還是衝着她來的呀!
靈芝定然是受不了京城的那些個風言風語,便想着爲她出頭,然後就觸了梅墨痕的眉頭了。
東方珞忍不住的嘆氣,“姐姐,你說你多聰明的一個人啊!怎麼就在這件事上犯糊塗了呢?”
靈芝拿手絹擤一把鼻涕,振振有詞,道:“我哪裡糊塗了?你是我唯一的孃家人,我不向着你,難道還去向着那鍾凌風啊?要是凌五還在京城,我用得着去跟梅墨痕廢話嗎?凌五自己恐怕就去把鍾凌風給生吞活剝了。”
東方珞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姐姐知不知道,凌五爺和鍾凌風是什麼關係?”
靈芝能這樣子向着她,她自然是感動非常的。
可問題是,也不能不帶理智的蠻橫行事啊!
靈芝道:“不就是表兄弟嘛!可凌五行事,那絕對是幫裡不幫親的!鍾凌風他對你犯下了這樣的滔天大罪,怎麼也得千刀萬剮纔對。”
自行判決完了,然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麼,“鍾凌風的事,你躲在這莊子上,不會還沒聽說吧?”
東方珞道:“剛剛聽說了。”
這莊子雖然閉塞,但恨她的,關心她的,都爭先恐後的往這兒跑,她想不知道都難啊!
靈芝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了不對勁,“你怎麼這麼平靜?”
東方珞眨巴眼睛,“不然呢?姐姐來,就是想看我抓狂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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