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珞挺直小身板站着,不卑不亢道:“十四年之多了吧!十四年前,四大侯府的家眷進京,應該就是皇上想要動四大侯府的開始。而且,嘉珞被定義爲災星,怕是與這件事也脫不了關係。”
凌貴妃道:“不錯!皇上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意在收回四大侯府的兵權。可惜,四大侯府根基深厚,想要找一個契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悅”
東方珞抿脣,“如今,這個契機終於出現了。死士的出現,牽扯出了東方侯府。皇上怎麼可能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呢?死士的事情,一旦坐實,東方侯府就絕對沒有了翻盤的機會。四大侯府雖是同生同長,但也是有強有弱的。這其中,東方侯府和北郭侯府的勢力是最強的。東方侯府尤其拔尖。所以,只要打下了東方侯府這一環,其他幾個侯府怕是就要自亂陣腳了。”
“說得好!”響亮的男聲飄進了大殿。伴隨着那個明黃色身影進入的,還有手掌的碰擊聲。“嘉珞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皇上此來,走的並非正門,而是與主殿相連的房門。
不知道是從一開始就躲在裡面的,還是後來進入的,總之,他就算沒聽到了全部的話,後面的話還是聽了去的。
殿內所有的人都趕忙行禮。
“平身吧!”皇上徑直坐到了凌貴妃剛纔坐過的位子上。
凌貴妃也走回去,坐到了皇上的身邊。
皇上道:“嘉珞將形勢分析的這麼透徹,那麼,也應該知道此刻朕心裡的想法吧!攙”
東方珞咬脣,道:“皇上對東方侯府,這次是志在必得,所以,東方侯府也就在劫難逃。”
皇上道:“放虎歸山,遲早會被虎傷。”
東方珞道:“但皇上算好了一切,卻還是漏算了嘉珞手上的免死金牌。”
所以,今日把她叫來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就是給免死金牌來一個限定,不能替東方侯府求情。
皇上嘆氣,“君無戲言!你若非要用,朕也不能言而無信。”
“嘉珞不用!”東方珞擲地有聲的拋出了四個字。
皇上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東方珞道:“嘉珞不敢欺君!但是,嘉珞有個條件!”
“珞兒!”翼王妃去拽東方珞的衣袖。
東方珞就給了翼王妃一個安撫的眼神。
“切!”皇上不怒,卻反而笑了,“朕還納悶,這丫頭答應的這麼爽快,莫不是嫁人後轉性了?鬧了半天,在這兒等着朕呢!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東方珞道:“嘉珞想見東方侯夫人一面!”
皇上等着她繼續說下去,等了一會兒,東方珞卻再也沒有了下文。
“就這樣?”皇上挑眉。
東方珞道:“啊!剛纔娘娘說了,沒有皇上的口諭,東方侯府現在任何人不得出入。所以,嘉珞斗膽請皇上賜道口諭給嘉珞。東方侯夫人疼愛嘉珞一場,如今不得自由,嘉珞放心不下。”
皇上斜靠在椅子上,手撫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東方珞,良久沒有說話。
一時間,拾翠殿裡落針可聞。
“皇弟妹怎麼看?”皇上一開口,竟是把問題扔給了翼王妃。
翼王妃聲音響亮道:“嘉珞的要求並不過分!”
凌貴妃連忙出聲道:“皇上,珞兒是念舊情的人!剛剛,她也跟臣妾說了。整個東方侯府,她現在唯一掛牽的也就是東方侯夫人一個了。”
皇上道:“嗯!她既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朕若是不允她,倒顯得朕無情無義了。那就准奏吧!”
“謝皇上恩典!”東方珞忙施禮謝恩。“嘉珞還有一事請問皇上?”
皇上笑道:“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個難纏的!說吧!”
皇上既是笑着的,翼王妃和凌側妃就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東方珞道:“嘉珞可以不用免死金牌救人,但是否可以拿着免死金牌招搖過市呢?”
“你想做什麼?”皇上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東方珞扯動嘴角,“嘉珞的目的跟皇上一樣啊!皇上想整治四大侯府,一直在等一個契機。這個契機又何嘗不是嘉珞的呢?”
皇上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看來,是朕多慮了!隨便你折騰吧!”
“嘉珞遵旨!”東方珞微微一福身。
皇上擡手指着東方珞道:“這丫頭,絕對是個得寸進尺的!”
東方珞大着膽子道:“既然皇上這樣子說,那嘉珞就再進尺一次。嘉珞此次出入東方侯府,可否帶個人一同前往?”
“想讓凌風陪你去吧?”皇上道,“你倆倒是小夫妻同心啊!剛纔凌風在朕這兒,提出的請求就是帶你去東方侯府走一遭呢!”
“啊?”東方珞錯愕。
那傢伙也在宮中?
還挺能裝事,居然事先也不跟她說一聲。
至少知道他人也在宮裡,她的心裡會更加踏實啊!
凌貴妃笑,“凌風事事都爲她考慮,這丫頭竟是半點兒都不知道呢!”
翼王妃道:“珞兒看着機靈,在某些事上還是會遲鈍的。想來凌風行事,從來都是做得多說得少,也就難怪這丫頭一臉的懵懂了。”
東方珞合上下巴,“啓稟皇上,嘉珞要帶的人,除了夫君,還有一個。”
翼王妃忙道:“恐怕是東方侯府的出嫁女三小姐!珞兒在惠濟庵的十年,一直都是這個姐姐從旁接濟,所以,跟這個姐姐最是情深。”
皇上道:“大衍朝有規定,家族犯罪,罪不及出嫁女。你若帶你姐姐回去,就不怕她因此受牽連嗎?”
東方珞抿一下脣,“嘉珞不會帶姐姐回去的!姐姐萬一哭功爆發,嘉珞也是招架不住的。嘉珞要帶的人,雖然不是姐姐,卻是姐姐的丈夫。新任大理寺少卿呂恩澤!”
這個答案,顯然讓在場的人都很意外。
皇上的眼中更是閃現出興味來,“給朕一個理由!”
東方珞道:“呂大人高中狀元之後,曾代皇上巡按下去,據說沿途揪出很多的冤假錯案,想來應該是一名斷案高手。而且,嘉珞更是聽聞,此人剛正不阿。所以,嘉珞就想着借皇上的能臣一用,到東方侯府去鎮邪驅鬼。”
皇上再次爆發大笑,揮了揮手,“准奏!去吧!凌風在宮門口等着呢!若是等久了,指不定又給他姨母甩臉子。他姨母不高興了,遭殃的還不是朕?”
竟是把對凌貴妃的看重,赤果果的表達了出來。
同時也把鍾凌風對東方珞的看重,暗示了出來。
東方珞紅着臉,和翼王妃一起告退。
母女倆上了雙人步輦,前往宮門口。
翼王妃撫着心口的位置,“嚇死母妃了!你這丫頭,膽子也太肥了,居然去跟皇上談條件。”
東方珞做個鬼臉,“珞兒這是恃寵而驕啊!珞兒清楚的很,就算珞兒捅破了天,父王和母妃也會盡量護珞兒周全的。”
翼王妃捏她的小腮,“馬有失蹄啊!很多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你父王護你不住呢?皇家無親情啊!皇上對四大侯府的整治志在必得,既是如此,恐怕是神擋殺神,鬼擋捉鬼了。”
東方珞收起嬉皮笑臉,“母妃放心吧!珞兒曉得其中的厲害呢!珞兒更不會爲了一羣傷害珞兒的人,去傷害你們這些關心珞兒的人。說白了,珞兒恩怨分明,真的做不來以德報怨。”
翼王妃歪頭看她,“你所說的契機,可是要趁機解開東方侯府十年前的舊案?”
東方珞笑笑,“果真是知女莫若母啊!所謂的樹倒猢猻散,東方侯府經此變故,應該已經是人心惶惶。這個時候下手,應該是最好不過了。”
翼王妃愛憐的摸摸她的頭,“這個結若是解開了,你心中的石頭也就最終可以落地了。想幹什麼就去幹吧!不管忠王府那一幫人在瞎折騰什麼,你要記住,翼王府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東方珞靠進翼王妃懷裡,“珞兒知道!謝謝母妃!珞兒還以爲,珞兒此舉,會惹母妃不開心呢!”
翼王妃嘆氣,“真是個傻丫頭!母妃爲何要不開心?”
東方珞道:“珞兒已經是翼王府的女兒了,本該一切往前看,到頭來,卻還是放不下從前的事。母妃不該怪珞兒藕斷絲連嗎?”
翼王妃攬住她的肩膀,“母妃的心,有那麼小嗎?母妃認下你的時候,就從來沒想過要斬斷你跟東方侯府的關係。何況,血緣這個東西,是誰都斬不斷的。母妃不求獨佔女兒,只求能在女兒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就滿足了。”
“母妃------”東方珞動情的抱住翼王妃,眼淚就模糊了眼睛。
她是不幸的,活了兩世,親生父母都是對她狠心至極。
她卻又是幸運的,終於在這一世找到了真心爲她的父母。
翼王妃道:“好了!眼看着到宮門口,要是讓凌風看到了你這個樣子,沒準兒還以爲皇上和凌貴妃欺負你了呢!”
東方珞就在翼王妃懷裡蹭呀蹭。
翼王妃乾脆虎了臉,“你跟母妃這件衣服有仇是不是?”
東方珞破涕爲笑。
翼王妃道:“珞兒,你的真性情什麼樣,你就表現出什麼樣就可以了。今日之事,你若表現出對東方侯府的絲毫不在乎,那反而讓皇上更不放心了。”
“嗯!”東方珞應聲,“自古帝王多疑性啊!”
表現的太乖巧了,他會懷疑你。
表現的太桀驁了,他還會懷疑你。
想要消除帝王的疑性,也就只能裝傻賣乖了。
作爲一個掌握着生殺大權的不可一世的人,最最受用的就是膜拜。若是對他無慾無求,他會如同受了冷落般,羞憤難耐。
相反,若是對他得寸進尺的索取蠅頭小利,他反而就很受用的放心了。
宮門口,兩輛馬車並排而立。
翼王府的馬車,大氣而莊重。
旁邊的那輛,就顯得平民了很多。
鍾凌風立在馬車前面,檀色的披風罩身,更顯得長身如玉。
鍾凌風上前,先攙扶着翼王妃上了馬車。
翼王妃趁機囑咐鍾凌風,“因爲東方侯府的事,珞兒的情緒或許會有所波動,你多擔待點兒。”
“凌風曉得!岳母請放心!”鍾凌風一板一眼的道。
翼王府的馬車緩緩的駛離,東方珞才扶着東方珞上了馬車。
佑武牽了兩匹馬過來,將其中一個繮繩給了白鷺。
馬車裡有事先準備好的湯婆子,鍾凌風遞了過去。
東方珞不接,蹙着眉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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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凌風拉過她的手,強行塞了進去,“東方侯府的事,就算我事先告訴你會在今天發生,你又能做什麼?”
東方珞撅了嘴巴,“不要湯婆子!你就不能抱抱我?”
幽怨滿腹,溢於言表。
鍾凌風裂了嘴角,伸手就把她抱進了懷裡,“我不抱你,你就不會過來抱我啊?”
東方珞貼在他的懷裡,滿足的喟嘆,“無論如何,我都還有你,對不對?”
鍾凌風將湯婆子移到她腳邊,“嗯!就算哪天變傻瓜了,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但只要還記住這一句就好了。”
東方珞失笑。
“你姨母賞給我的大氅,漂不漂亮?”東方珞指着車廂那邊的狐皮道。
鍾凌風拉過來,蓋住東方珞的腿腳。
“別動!”東方珞忙不迭的放回去,摺疊好,“這是我準備送給水仙姨的。”
鍾凌風看着她一通忙活,“她有!你若寶貝,自己留着就是!”
東方珞道:“就算她有,也不是我送的啊!”
鍾凌風的眸子就不由得深了深。
東方珞重新窩回鍾凌風懷裡,不等他發問,便將在拾翠殿發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都倒了出來。
“皇上今天讓貴妃娘娘召見我的目的,就是要限制我,不能把免死金牌用在東方侯府的事情上,對不對?”
鍾凌風用下巴蹭她的頭,“對!”
東方珞嘆氣,“沒想到,當初一時興起,跟皇上討要了個免死金牌,卻原來這麼燙手啊!”
鍾凌風揉搓着她發涼的小手,“哪裡燙了?有了免死金牌在手,你可以心安了,皇上卻是寢食難安了。”
東方珞道:“鍾凌風,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鍾凌風扯動嘴角,“你放着皇上賜你的免死金牌不用,卻要給你夫君出難題嗎?”
東方珞道:“那是因爲,倘大的東方侯府裡,我不希望死的人寥寥無幾。就算皇上真的要大開殺戒,我無所不能的夫君也應該能幫我救那麼一兩個人。”
鍾凌風在她的小手上輕捏了一下,“你這是給我灌迷魂湯呢,還是真的對我有信心?”
東方珞笑,“當然是對我的男人有信心了!”
鍾凌風道:“嗯!你的男人不會讓你失望的!”
東方珞眨巴眼睛,“真的嗎?你說過東方侯會有自保的招數的。可到目前爲止,我卻只看到了他拿了鍾伶的清譽要挾忠王爺和長公主府,除此之外,哪還有別的動作?”
鍾凌風道:“沉住氣!慢慢等!”
東方珞道:“我不沉住氣,也不行啊!對了,你派人給呂恩澤送個信啊!約他明日在東方侯府門前集合。”
“好!”鍾凌風玩着她手腕上的銀鐲子。
“你要帶我去哪裡?”想到橫四街的繁華,東方珞的語氣裡就難掩嚮往的興奮。
“去福順銀樓吧!你這個鐲子從新婚就一直帶着,是不是也該換換花樣了?”鍾凌風道。
“嗯?你以爲我缺首飾啊?不過因爲,這一隻是祖母給我的添妝而已。呀!”東方珞突然驚叫。
“怎麼了?”鍾凌風蹙了眉頭,緊張兮兮的看着她。
東方珞道:“我突然想起來了,同樣的鐲子,裕豐錢莊裡還有一隻。祖母說,只要我拿着這隻鐲子去那裡,就可以取出她寄放在那裡的東西。”
鍾凌風道:“想去看看嗎?錢莊裡除了銀錢,應該沒有別的。”
東方珞道:“不急!我餓了,先找個地方吃飯,好不好?”
就算真的是銀錢,還有數額大小之分吧!
鍾凌風立馬吩咐車伕,直奔仙客樓。
馬車停住,鍾凌風不顧旁人的側目,直接將東方珞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東方珞臉上微熱,看看後面將馬繩交給店小二的白鷺。臉也紅紅,手也紅紅。
冬天,的確是不適合騎馬的季節。
鍾凌風拉起她的小手,進入店內,直奔二樓的雅間。
還不到午飯的點兒,店裡客人不是很多,但兩人的親密舉動卻還是招來不少的眼球。
東方珞努力壓下臉上的紅潮,告訴自己,那些追隨他們的眼睛都是衝着鍾凌風的美貌來的。
雅間是臨窗的,可惜到了冬天,窗子是不能開的。
屋裡有炭爐,暖和的很。
東方珞脫了紅色的斗篷,整個人頓覺輕鬆了不少。
仙客樓的大掌櫃姓邊,一個很稀有的姓氏。
人約四十歲左右,長的白白胖胖的,笑起來更是見牙不見眼。
東方珞看着她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裡,垂手恭立,聽候着鍾凌風的點餐。腦中就浮現出了白白胖胖的肉包子,讓人很有食慾的那一種。
邊掌櫃第一次見東方珞,本來就緊張,如今被一動不動的看着,臉上的麪皮就僵了。
好在鍾凌風的點餐相當的快,邊掌櫃便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一頓飯,東方珞吃的風捲殘雲。
鍾凌風卻吃的很斯文,看着東方珞扔了筷子摸肚子,也就輕輕的放了筷子。“忠王府的飯菜,有那麼難吃嗎?”
東方珞打着飽嗝笑,“那倒不是!只能說仙客樓的飯菜太好吃了。”
鍾凌風翹起嘴角,“那我以後經常帶你來吃。”
東方珞擺擺手,“不夠!你要帶我吃遍天下才對!”
“嗯!看你的表現吧!”鍾凌風一本正經道。
東方珞的賊手就伸了出去,準備來個降龍十八掐。
只聽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打在了窗子上。
東方珞就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全身心進入了戒備狀態。沒有衝向窗邊,而是看向鍾凌風,無聲的詢問:咱是該躲啊,該逃啊,還是該迎戰啊?
鍾凌風笑笑,“沒事!走吧!”
東方珞還處於呆愣狀態,鍾凌風已經取過斗篷爲她披上。然後木然的被牽着手出了雅間。
邊掌櫃正恭敬的站在門外,嘴裡說着:“走好!”
就彷彿他們是尊貴的客人,而不是幕後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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