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嬤嬤看了看東方侯夫人,“也沒說什麼,直說自己錯了,說自己罪孽深重。至於別的,還沒等說,就被帶走了。”
東方侯夫人拍拍東方珞的小手,“沒事!什麼------都傷不到------我了!攖”
東方珞怔愣的看過去。
東方侯夫人笑笑,“我現在------活着------就是賺了!”
翼王妃道:“侯夫人千萬想開啊!臥榻十年,如今已經能走到院子裡曬太陽了,這以後的好日子還多着呢!”
東方侯夫人道:“託王妃------的福!珞兒好------我就放------心了!”
東方珞道:“祖母不好,珞兒如何能好?”
東方侯夫人搖搖頭,“傻話!往後------別來了!”
東方珞紅了眼眶,“祖母這是嫌棄珞兒了嗎?”
東方侯夫人搖搖頭,“沒必要了!償”
東方珞低頭,眼淚落到了手上。
東方侯夫人道:“最近------經常做夢,夢到------你小時候------爬苦楝樹------太皮了!”
東方珞猶自傷心,對於東方侯夫人的話並未上心。
翼王妃爲了緩和氣氛,打趣道:“四歲的小人兒爬樹,是不是太小了點兒?肯定皮的跟個猴兒似的!”
東方珞倏然擡頭,詫異的看向東方侯夫人,“珞兒四歲之前就能爬樹了嗎?”
東方珞侯夫人摸摸她的臉,“只是夢!你四歲前------的事------都忘了。”
翼王妃笑道:“我可聽說,珞兒在惠濟庵的時候,是經常爬樹的。沒準兒你們祖孫倆心意相連,侯夫人就夢到了珞兒那時候的情景呢!”
東方珞卻一把抓住了東方侯夫人的胳膊,“祖母除了夢見珞兒爬苦楝樹,可還夢到了別的?”
東方侯夫人只是緊緊的握着東方珞的手,卻不說話。
翼王妃道:“這夢都是醒來就忘的,哪能回回都記住啊!”
東方珞咬脣,固執的問:“祖母在夢裡,可是會醫術的?”
東方侯夫人道:“你母妃------說的對------都不記得了。我給你的------嫁妝,你要------好好裝着,別讓------凌風知道。女人------有私房錢------傍身-----就有了------底氣。”
翼王妃聽着這番言論,不覺目瞪口呆。
東方珞再也忍不住,撲到東方侯夫人懷裡放聲大哭。
東方侯夫人和翼王妃都任她哭,沒有解勸的意思。
直到她哭累了,尤嬤嬤才吩咐丫鬟打水過來讓東方珞淨臉。
接下來又說了什麼,東方珞只是心不在焉的神情恍惚。
離開東方侯府,上了馬車,都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翼王妃看着東方珞這副樣子,心裡就更加擔憂了。本想着帶她出來散心的,卻反而更加憂傷了。“珞兒,你別想多了!”
東方珞蹙眉道:“祖母好像在跟我告別,母妃感覺到了嗎?”
翼王妃道:“珞兒,你放心!你祖母真的不會有事的!實在不行,你就用你的免死金牌,保她一命。”
東方珞搖搖頭,又紅了眼圈,“只怕讓祖母獨活,她也活不踏實吧!”
翼王妃道:“珞兒------”
東方珞靠到翼王妃懷裡,“母妃,我沒事!你說,夢有沒有可能是反應的前世的事?”
翼王妃聽着,覺得渾身的汗毛嗖的一下,“珞兒!別胡思亂想了!人死後,到了陰曹地府,過奈何橋的時候,都是要喝孟婆湯的。喝了孟婆湯再投胎轉世的時候,是不會有前世的記憶的。”
東方珞就幽幽的嘆了口氣。
她在惠濟庵別院十年,的確是爬過了太多的樹,卻獨獨沒有爬過苦楝樹。
唯一爬苦楝樹的記憶,只有前世。
她一直都在好奇,祖母對她的感情,爲何在見到她後,是這般的劇烈和濃重?
明明孫子孫女一堆,爲何獨獨對她這般厚待?
更是把攢了一輩子的私房,全都給了她。
這其中不可能沒有原因的。
現在,那種原因若隱若現,就像有什麼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讓她既驚喜,又恐懼。
翼王妃似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連忙用力抱住她,“珞兒!母妃跟你保證,無論如何都會保住你祖母的命的!你父王要是做不到,母妃就跟他和離。”
東方珞忍不住的嘆氣,“母妃!你好不講道理!掌握着生殺大權的畢竟是皇上啊!母妃若是跟父王起了嫌隙,珞兒豈不是更難做人?此事,就順其自然吧!”
翼王妃拍拍東方珞的背。
東方珞嘆氣,“祖母尚且這般看得開,珞兒又怎會鑽牛角尖呢?母妃放心吧!”
她越是說的這般輕鬆,翼王妃卻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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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發泄出來,反而沒事。怕就怕壓抑在心裡,那可是極容易出事的。
回到翼王府,東方珞直接回了明珠小閣。連午飯都沒有到主殿這邊來吃。
翼王妃飯後不放心的使了人來問,說是東方珞睡着了。
過了半個時辰,再使人來問,卻是還在睡。
翼王妃就不放心的親自跑了過了。
若說東方珞在那種情緒下,還能睡的這麼久,無論如何她也是不信的。
但東方珞的確是在睡覺。
翼王妃掀簾,遠遠的往內室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
到了屋門口,卻又折了回來,擡腳踏進了內室。到了榻邊一看,東方珞雙眼緊閉,眉頭卻是蹙起的。雙頰緋紅,嘴脣更是紅的能滴出血來。
呼吸也是急促。
翼王妃面上一沉,擡手摸向東方珞的額頭,卻又倏然縮手。“這麼燙!分明是發熱了啊!”
跟在後面的尚嬤嬤一臉的惶恐道:“啊?老奴只當是郡主難得睡熟了,不忍心進來打擾。現在如何是好?是請太醫還是去請時大夫來?”
翼王妃道:“都請!王爺和世子都不在府中,進宮請太醫恐怕沒那麼快。讓田秋海拿着王爺的名帖親自進宮,再派人去給王爺送信。裕豐堂那邊,讓這邊的大丫鬟去。”
明珠小閣便瞬間沸騰了起來。
翼王妃坐在榻邊,杏黃遞上冷帕子,翼王妃親自爲其敷在了額頭上。
東方珞整個人就打了個激靈,擡了擡沉重的眼皮。“母妃,您怎麼過來了?”
張嘴,聲音竟是嘶啞的不行。
翼王妃道:“趕緊奉茶!你這孩子,身子不舒服,怎麼也不吱一聲啊!”
東方珞感受着太陽穴傳來的脹痛,道:“可能是感染了風寒了吧!母妃快趕緊回去吧!若是被珞兒過了病氣,可就不好了。”
翼王妃一手接過小麥奉上的茶杯,一手托起她的頭,“趕緊把水喝了!你現在管好你自己的身體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東方珞乖乖的喝了一杯水,重新躺好了。
從前在惠濟庵別院的時候,整天的粗茶淡飯吃着,一年到頭,也不會生病。
回到京城後,大魚大肉的吃着,這小身體的抵抗力卻是越來越弱了。
最先來的是時闕華,是被桃紅摁在馬上綁架來的。
就算人到了明珠小閣,身體還心有餘悸的直打哆嗦。
東方珞卻在這個時候又睡着了。
時闕華爲東方珞把脈,喊了兩聲“郡主”,都沒有迴應。忍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
翼王妃就心驚肉跳,“時大夫,可是有什麼不妥?”
時闕華連忙搖搖頭,“那倒沒有!郡主就是感染了風寒,時某先給郡主開個藥方子吧!稍後派人去裕豐堂拿藥。”
翼王妃吁了口氣,道:“那就好!有勞時大夫了!尚嬤嬤,趕緊帶時大夫去吧!別忘了給時大夫診金。”
時闕華連連擺手,“這可使不得!裕豐堂本就是郡主名下的產業,爲郡主看病,怎好收診金?”
翼王妃道:“那就先開藥方吧!”
時闕華重重的看了榻上的東方珞一眼,再次嘆了口氣,一臉的糾結,咕噥道:“郡主怎麼能偏在這時候病了呢?”
翼王妃沒聽清楚,問道:“時大夫說什麼?”
時闕華搖搖頭,“沒什麼!時某隻是在感慨醫不自醫啊!”說完,衝着翼王妃作揖行禮,便跟着尚嬤嬤去小書房寫藥方了。
直到東方珞喝完了時闕華開的藥,宮裡的顧太醫纔來。
明珠小閣的人就不由得暗暗佩服,翼王妃兩手準備的明智。
翼王妃便又讓顧太醫重新給東方珞診了脈,確定時闕華給東方珞吃的藥方無誤後,翼王妃也才放了心。
出了內室,翼王妃拉着個臉,“宮裡可有哪個主子不舒服?”
顧太醫搖搖頭,“只有冷宮的那位好像快不行了。”
翼王妃蹙眉,“她一個廢后,比我翼王府的郡主還重要嗎?”
這是在嫌顧太醫來的太遲了。
顧太醫道:“王妃恕罪!並非是冷宮的主子重要,實在是,剛剛府裡派人去請的時候,下官正在忠王府,沒在宮裡。”
翼王妃的眉頭就皺得更緊,“怎麼?忠王妃也不好了?”
顧太醫道:“倒不是忠王妃,是世子夫人病的厲害。這幾日都是一天一出診的。若是忠王府相請,原也不該重視,無奈這次是長公主府出面。”
翼王妃就忍不住的嘆氣,“嘉瑗好歹也是有着皇家血脈的,病的很重?”
顧太醫道:“就是吃不下東西,人眼睜睜的看着是一天比一天瘦了。”
翼王妃便擺擺手,讓姚嬤嬤將顧太醫送走了。
顧太醫剛走,鍾凌風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進來。
翼王妃簡單交代了兩句,這纔回了主殿那邊。
東方珞躺在榻上,腦子迷迷糊糊的。
似是睡着了,對於外面的談話卻又都能聽見似的。
只是對於談話的內容,真實性又不能保證。
恍惚中,卻又覺得一切似乎都是自己做的夢。
一隻大手摸向她的臉頰,帶來了絲絲的涼意。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呢?”
“鍾凌風,是你嗎?”東方珞沒有睜眼,擡起手臂胡亂的抓。
鍾凌風連忙抓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野貓兒,我在!我在這兒!”
“鍾凌風!鍾凌風!我祖母她------”
鍾凌風親她的小手,“相信我!她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鍾凌風,你相信一個人保有兩世的記憶嗎?”
“我信!我信你是一個有着前世記憶的人!”同樣的問話,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到了吧!
上次,他沒有回答,這一次給了她篤定的答案。
東方珞努力睜開眼睛,“你真的相信嗎?”
鍾凌風嘆氣,“你說的話,我都信!”
東方珞咧嘴,“你真傻!”
鍾凌風揉着她的頭,“告訴我,你遇到的前世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一直都被壓在心裡,沒有去問,是因爲確定了她今世的心是在他身上的。
頭上的脹痛減輕,東方珞滿足的喟嘆一聲,“祖母啊!祖母跟前世的姨婆長得一模一樣啊!我一直以爲她們只是長得像,今日才發覺,祖母或許也是有着前世零星的記憶的。”
鍾凌風就吁了口氣,“你放心!兩世對你來說都是極重要的人,我一定會護她周全的。”
東方珞緊緊的抓住他的手,“真的不爲難嗎?”
鍾凌風道:“你忘了你的夫君是誰了嗎?”
東方珞掙扎着往上起,“鍾凌風,你抱抱我!我害怕!”
鍾凌風就連着被子將她抱在了懷裡,“你這個樣子,除了吃藥,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能退熱?是不是可以擦高度酒?”
東方珞含混道:“還可以洗溫水澡!你信嗎?”
“我信!”鍾凌風說着,趕忙讓丫環準備洗澡水。
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洗了溫水澡的作用,東方珞的高熱在天黑之前,竟真的退了。
晚飯喝了碗稀粥,就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鍾凌風就又派人將時闕華喊了來,在王府的外院住下,怕夜裡再有個什麼,以便隨傳隨到。
自己則一夜沒怎麼閤眼,每隔一段時間,就伸手摸摸東方珞,感受一下她的體溫。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在擔心她的病情外,琢磨着她的話,卻又暗暗地心驚起來。
他在害怕,如果她前世的記憶燒沒了,那麼她會不會變一個人?
如果再也不是現在的性情了,那麼他又該怎麼面對她?
這種恐懼,竟讓他就這麼眼睜睜的守了她一夜。
東方珞在清晨醒來的時候,首先對上的就是一雙大白兔的眼睛。不禁唬了一跳,“你一夜沒睡?”
鍾凌風一瞬不瞬的瞅着她,“你是誰?”
東方珞摸摸他青青的胡茬,“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嗎?”
鍾凌風握住她的小手,“我又是誰?”
東方珞嘆氣,“自然是我英明神武的夫君了!你該不會中邪了吧?”
鍾凌風嘆氣,“你昨日告訴我,你是一個有着兩世記憶的人。我就突然想,如果你只剩下了今世的記憶,還會是現在的樣子嗎?”
東方珞眨巴兩下眼睛,“自然不會了!我是一個異世的靈魂,偏巧借用了這具小身體。若是哪天我的靈魂離開了,真正的東方珞是什麼樣子的,就很難說了。”
鍾凌風眉頭打結,“你不會離開的,是不是?”
東方珞看着他眉宇間的擔憂,心就軟的不行。從來一切都是掌握在他的手中的,卻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時候啊!
“那可不一定喲!哪天你對我不好了,我一怒之下沒準就離開了。”東方珞笑着打趣。
鍾凌風卻突然低頭,含住她的櫻脣。
吻來的又快又猛,如同暴風驟雨般,讓人戰慄。
“我不會給你機會的!”鍾凌風沙啞着聲音,語氣無比的霸道。
東方珞低嘆,“我這個樣子,你也不怕過了病氣。”
鍾凌風道:“能替你受這茬罪,也是好的!”
東方珞學着他的樣子捏他的腮,其實只是捏起了皮,他臉上並沒有多少肉,“那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也信!”
鍾凌風道:“我信!我本想着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就皈依佛門的。因爲我信佛緣。可是偏偏遇見了你,或許,你就是菩薩安排給我的佛緣。”
東方珞道:“莫非我是被你念經纔來到大衍朝的?”
鍾凌風摸摸她的額頭,“還好!好像不燒了!”
東方珞道:“嗯!發熱是要消耗很多的能量的!我現在餓了!”
鍾凌風扯動嘴角,“這話我喜歡聽!”
拉她起身,喊了丫鬟進來伺候梳洗。
早飯擺上桌,很是豐盛。
東方雖然喊餓,但吃的卻並不多。
鍾凌風蹙眉道:“時闕華還在府中,喊他來給你診脈吧!”
東方珞搖搖頭,“我現在是清醒的,可以給自己斷脈。我已經沒事了,真的!你若要外出,就去忙吧!”
鍾凌風道:“我很想在家裡陪你一天,但眼下是關鍵時候。”
東方珞笑笑,“母妃會來陪我!夏晟也可以陪我下棋。”
鍾凌風固執道:“但我還是堅持,讓時闕華在府裡住着。”
東方珞親自爲他換外出的衣服,嘆了口氣道:“如果這可以讓你安心的話!”
鍾凌風道:“東方侯已經同意交出東方閣的兵權了。”
東方珞的手一僵,“如何交?莫非還要押他回一趟東方閣嗎?”
鍾凌風握住她的小手,“恐怕是的!”
東方珞擡眼看他,“東方侯可是跟皇上談了什麼條件?”
鍾凌風道:“他說自己死罪難免,請求免去府中家眷的死罪。”
東方珞瞪大眼睛,“皇上準了嗎?”
鍾凌風道:“皇上怎麼那麼快應允。”
東方珞嘆氣,“若是免除了死罪的話,會是怎樣的結果?貶爲庶人嗎?”
敢跟皇上談條件,東方侯也確實是死到臨頭了。
皇上當然不會那麼快答應。
鍾凌風道:“皇上的心思誰能猜得透?”
東方珞翹了嘴角,“你這個天下第一聰明也猜不到嗎?”
鍾凌風撇撇嘴,“我跟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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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珞就忍不住在這麼嚴肅的時刻,笑了起來。
心裡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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