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以爲,鍾凌風的產業,以京城的最重。
出來後才知道,京城的只是冰山一角。
東方珞下車後,又是一陣狂吐。吐完後,也沒吃東西,倒榻就睡。
睡了一個多時辰,才覺得有了精神。
卻依然沒有食慾,只是就着小菜簡單的喝了稀粥攖。
鍾凌風道:“少吃點兒也好,馬上到吃完飯的時間了。想不想出去轉轉?”
東方珞點點頭,抱着鍾凌風的胳膊出了門償。
盛夏已過,傍晚的風帶着絲絲的涼意。
亭臺樓閣,水榭矮山,東方珞覺得這別院似乎沒有盡頭。
東方珞腳步一頓,鍾凌風卻已經彎身到了他前面,“我揹你!”
東方珞也的確是走不動了,就坡下驢的爬到了他背上。
鍾凌風卻直接揹着她上了矮山的山頂。
頂上是一座八角亭,可以俯瞰四周。
東方珞驚喜的大叫,“好大啊!有京城的郡主府兩個大吧?”
鍾凌風微喘着氣,“嗯!差不多吧!”
東方珞這才注意到他額頭上的汗珠,忙掏了帕子爲他擦拭。有些過意不去的道:“一會兒,還是讓人擡轎子來吧!”
鍾凌風握住她的手,道:“你瘦了!”
東方珞用左手摸一把臉,“有嗎?我怎麼覺得這一路吃吃喝喝的,胖了不少呢!”
鍾凌風道:“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嗯!”東方珞往私下裡看,“站在這裡的感覺,讓我想起松竹堂的臨風亭。”
鍾凌風道:“你若是喜歡,咱們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吧!你這小身體得好好養養才行。”
東方珞道:“嗯!等我休息好了,就趕路。濋州有什麼好玩的嗎?”
鍾凌風道:“有個渡源寺,據說香火很旺。想去拜拜嗎?”
東方珞道:“爬山啊!你揹我上去?”
鍾凌風揉揉她的頭,“有何不可?”
“屬下尚隱見過主子!”亭外傳來了打岔聲。
東方珞一聽那名字,不覺噗嗤笑了出來。
循聲看去,就看到了一張佈滿刀疤的臉,就倒吸了口涼氣,快步到了亭邊,急急的道:“策叔,是你嗎?”
“尚策已死!屬下尚隱謝過主母救命之恩!”說着,竟是跪地行大禮。
東方珞趕忙出了亭子,將他攙扶起身,“策------尚叔見外了!夫君一直都說尚叔沒事,我還怕他只是安慰我。今日終於見到了人,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東方珞的眼睛溼溼的,有久別重逢的激動,更有看到那滿臉的傷疤的心酸。
尚隱道:“能夠再見主母,當面道謝,尚隱此生也無遺憾了。”
東方珞道:“尚叔放心,你臉上的傷疤,我有把握治好的。”
鍾凌風嘴角抽了抽,“你是想害他還是幫他?”
東方珞撅了嘴巴,“京城之亂,早已經平息了。人們對於當年之事應該也逐漸淡忘了。尚叔又不去京城,現在恢復容貌應該沒什麼了吧!何況,你把人家害成這樣,心裡就不覺得內疚嗎?”
尚隱的額頭上冒汗,“若非爺周密安排,屬下怕是已經沒有命活了。何況,屬下現在這張臉挺好。在整個江南,都可以橫着走呢!”
東方珞被逗笑,“好吧!尚叔若是想恢復從前的風采,可以隨時來找我。尚叔這風塵僕僕的樣子,可是從江南趕過來的?”
尚隱道:“原定於在下一城鎮迎接主子的,只因主子臨時靠岸,屬下就趕過來了。”說着看了鍾凌風一眼。
鍾凌風道:“老李呢?”
尚隱道:“最遲明早能到。”
鍾凌風揮揮手,“先下去吧!”
尚隱抱拳,退了下去。
“我能問一下有尚嬸嗎?”東方珞看着尚隱的背影問。
鍾凌風道:“從前有一個,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留下了一個兒子,一直寄養在弟弟家。去年娶了續絃,聽說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不嫌棄他醜。孩子也接到身邊了。”
東方珞就咯咯笑了起來,因爲那句“不嫌棄他醜”覺得莫名的喜感。
能夠在最醜的時候遇到想嫁的人,那女子應該是真的心悅他吧!
尚書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呢?難怪他不計較容貌恢復了。
東方珞由衷的爲他感到高興。
“老李是誰?”東方珞突然想起了這茬。
鍾凌風道:“江南名醫,北有時闕華,南有老李。”
東方珞撇嘴,“我不出名嗎?”
鍾凌風道:“你最出名的就是讓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有了身孕,並且還都生的男孩。”
東方珞就伸手擰他,卻被他拉到了懷裡。
相擁着看落日也是不錯的。
東方珞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的推開他,“老李來做什麼?誰不舒服嗎?我就可以給診治的!”
鍾凌風輕點她的鼻頭,“醫不自醫啊!”
東方珞撇嘴,“我沒事!不過是暈船了而已。再者說了,我就算對自己的病情判斷不出來,不是還有南宮淳嘛!她這兩年,醫術可是精進了不少。”
鍾凌風道:“我只信任我自己的人!”
東方珞眯了眼睛,“那我算不算自己人啊?”
鍾凌風在亭邊坐了下來,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別跟我較真啊!她只學了兩年的醫術,讓我相信她,絕無可能。明天老李來了,確定你身體沒事後,我帶你去此地最好的酒樓吃鱸魚。”
東方珞窩在他的懷裡不說話了。
鱸魚好吃嗎?她好像對一切吃的都提起不興趣來了。
第二日一大早,東方珞終於見到了所謂的老李。
白髮白鬚,說老吧,臉上又不見皺紋,但走起路來卻又是不太穩健。
東方珞見老李有些不自在,才恍然是鍾凌風在旁邊虎視眈眈的看着。二話沒說,就把鍾凌風趕了出去。
老李給東方珞把了脈,得出結論道:“主母是舟車勞頓,累着了。食慾不佳,應是水土不服,多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東方珞舒了口氣,“要吃藥嗎?”
老李搖搖頭,“暫時不需要!”
東方珞咬了一下脣,再也忍不住的問:“李大夫,我這真的不是害喜之兆嗎?我的小日子已經拖了四五天了啊!”
老李沒有擡頭,自顧自的收拾診具,“現在的脈象是沒有發現喜脈。爺已經安排屬下在別院住下了,主母若是有什麼不舒服,屬下隨時恭候。”
東方珞擺擺手,“有勞李大夫了!”
旅途勞累,小日子拖後,倒也是正常的反應。
是她又存了幻想,所以就難免失望了。
東方珞的小臉就皺成了十八個褶的包子,其實她潛意識裡還是盼着懷孕的。難不成是她這願望太強烈了,以至於把懷孕應該有的嘔吐都勾出來了?”
在現代醫學上,這應該叫假孕反應吧!
鍾凌風進來的時候,東方珞還坐在桌旁發呆。手按在她的肩頭,“怎麼了?老李說你需要好好休養一下,沒什麼大事的。”
東方珞深吸一口氣,衝他笑笑,“放心了吧?我早就說了嘛!你非得多此一舉。”
鍾凌風揉揉她的頭,“小心駛得萬年船!”
東方珞靠到他懷裡,“好吧!我們去吃鱸魚吧!”
心裡卻還是不釋懷,他年齡大了啊!在古代近三十歲,算是高齡了,都該是抱孫子蓄鬚的年齡了。
濋州最大的酒樓居然也叫醉香樓,而且居然比京城的還要氣派。
清蒸鱸魚的確香嫩可口。
沒吃了幾口,南宮淳就從雅間外面急急的走了進來。
鍾凌風掃過去一眼,“什麼都別說!等着珞兒吃完了再說!”
南宮淳就站在門口,咬着脣,幾乎將一條帕子絞出水來。
東方珞又吃了幾口,最終還是因爲太膩放了筷子。
鍾凌風就蹙眉。
東方珞忙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夫君,別惱!這麼好吃的魚,當然得慢慢品。容我休息一下。”
看向南宮淳,問:“怎麼了?可是外面出事了?”
南宮淳看了鍾凌風一眼,卻不敢說話。
東方珞嘆氣,“夫君不是老虎!快說!說完了,我還得吃魚呢!”
南宮淳道:“外面有人吃魚的時候被魚刺卡了,正好卡在喉嚨裡,吐吐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徒兒請教師傅,當如何解救?”
東方珞道:“依你之見呢?可曾從醫書上看到了解救的法子?”
南宮淳道:“徒兒已經給他灌下了米醋,卻不管用。”
東方珞看向鍾凌風,道:“夫君覺得,是該我出手,還是你信任的那個老李出手?”
鍾凌風神色不動,“老李眼下只負責給你診脈。”
他哪會不知道她的小妻子在面對治病救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手癢癢的。
東方珞嘴角抽了抽,就當他是默認了。隨即對南宮淳道:“你現在即刻去廚房,找韭菜。切成兩公分大小,用絲線綁了,讓那人嚼嚼吞嚥下去,然後再拽着絲線拽出來,刺差不多就出來了。”
“徒兒懂了!師傅吃魚小心刺!”南宮淳說完興沖沖的走了。
東方珞衝着鍾凌風一攤手,“你看!救人是多麼開心的事情。”
鍾凌風將挑揀完了魚刺的魚肉放到她面前,“嗯!全部吃完,我就開心了。”
他的小妻子說起如何救人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發光體,明亮而耀眼。
東方珞的小臉立馬就垮了。
以蠶食的速度吃完了面前的那一碟魚肉,別的就再也吃不下了。
鍾凌風也就不再逼她,牽着她的手出了雅間。
去路就被人擋住了。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子,長的眉清目秀,拱手行禮,“葛元臣多謝兩位的救治大恩!”
東方珞眨眨眼睛,看向一旁的南宮淳。
南宮淳一臉的苦笑,道:“遵照師傅的方法,這位葛公子的魚刺已經取出了。他非要跟師傅當面道謝!”
“葛元臣?”鍾凌風挑眉。
東方珞好笑的看着他,“怎麼?認識?”
鍾凌風道:“耳熟而已!”
東方珞對那葛元臣道:“都是我這徒兒的功勞,你謝過她就可以了。”
葛元臣再次抱拳道:“幾位不是本地人吧?元臣家即是這濋州城的,不如元臣回去稟告了祖父,略備薄酒,款待各位可好?”
東方珞擺擺手,“不必了!聽你說話文縐縐的,應該是要參加明年的大考吧?”
葛元臣頷首,“正是!”
東方珞道:“明年等你入京,若是榜上有名了,再請我們吃大餐吧!”
葛元臣還想再說什麼,鍾凌風卻已經拉着東方珞從他身邊走過。竟是一點兒機會都不給他了。
及至出了酒樓的大門,上了馬車,東方珞撩簾,還能看到那葛元臣正在眼巴巴的張望。
東方珞忍不住翹了嘴角,“這少年,有點兒意思啊!”
鍾凌風黑了面,把她的小臉掰過來面對自己,“娘子什麼意思?”
東方珞打哈哈,“沒什麼的!”
當着自家夫君的面對着另一個男子拋出研究似的興味來,的確是犯了大忌的。
鍾凌風挑起她的下巴,“沒什麼,你跟他約明年京城見?”
東方珞可憐兮兮的看着他,“我這不是激勵後生嘛!總覺得那少年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想不出來是在哪裡見過了。夫君?”
依着鍾凌風在外人面前的惜墨如金來說,重複一個人的名字應該不是無緣無故的纔對。
鍾凌風鬆了手,卻又忍不住的翹了嘴角,“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東方珞一臉的茫然,“夫君你不生氣了?”
她跟個不相識的外男多說了兩句話這種有違婦道的舉動,會被定義爲可愛?
鍾凌風道:“小機靈鬼!他跟京城想容樓的葛掌櫃長的有幾分相似啊!”
“呀!”東方珞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她竟然一直不知道葛掌櫃這個姓氏,是出自夫家的。
馬車顛了一下,東方珞沒坐穩,就撞進了鍾凌風的懷裡。
鍾凌風趁機收緊了雙臂。
東方珞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的懷裡想事情。
鍾凌風道:“葛家在當地也算是望族,所以,你想的路子未必走得通。”
東方珞攤開他的掌心,用手指在上面畫圈圈。“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鍾凌風嘆氣,“南宮淳現在什麼身份?”
東方珞挑眉,“我嘉珞郡主的徒弟啊!難道,這個身份還低嗎?”
鍾凌風咧嘴,“好吧!你若這樣子擡高她的身價,倒也未嘗不可。”
東方珞就賊賊的笑。
鍾凌風卻又加了一句,“如果他榜上無名,你還考慮嗎?”
東方珞泄氣,“你真會打擊人!”
這次換鍾凌風開懷了。
一連三天,東方珞在別院裡呆着,哪兒都沒去。
時不時的支起耳朵,聽聽門房那邊有沒有動靜。
還真就沒有任何的動靜,連個來拜訪的人都沒有。
她就想不明白了,那個葛元臣怎麼就那麼沉得住氣呢?
既然人家不來,東方珞就派了黃鸝去打聽。
反饋回來的結果是,葛元臣是一個風評很高的人。
並且,有理想有抱負,最關鍵的一點兒就是至今都沒有定親。
東方珞按捺不住把南宮淳叫到跟前,很好心的建議道:“淳兒,你要不要去城裡擺攤義診?”
南宮淳眉毛跳呀跳,“師傅,徒兒還沒出師呢!這樣子去義診,只能砸您的招牌。”
東方珞就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自己的笨徒弟,給人剔除魚刺的時候,怎麼就不留下家門呢?
現在更是連把自己推銷出去的自信都沒有。
東方珞無奈的嘆氣,“去找老李討幾本醫書看吧!”
南宮淳就莫名其妙的下去了。
鍾凌風進門看到的就是東方珞一副齜牙咧嘴的表情,忙上前關切的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東方珞捂着腮,“牙疼!”
鍾凌風眉頭一蹙,“來啊!去把老李喊來!”
“別!”東方珞連忙阻止,“我是上火急的牙疼!”
鍾凌風道:“你着急也沒用,在老李確定你能動身啓程前,咱就在這裡住下了。裝可憐也沒用,抓緊養好身子纔是關鍵的。”
東方珞撅着的嘴巴都能掛油瓶了。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的身體挺好的,以前在惠濟庵別院的時候,爬山上樹,那都是信手拈來的。
現在倒好了,在京城養尊處優了兩年,下個江南,都跟個病秧子似的倒在了半路上。
鍾凌風看着東方珞的懊惱,“好了!明天帶你去渡源寺上香可好?”
東方珞眨巴眼睛,“夫君覺得我這具小身體不適合趕路,適合爬山嗎?”
鍾凌風一噎,“用不着你爬的!你要是捨不得我揹你,就坐軟轎好了。”
東方珞撇嘴,“上香要虔誠,好不好?可是,我沒有什麼好求的啊!”
鍾凌風道:“怎麼沒有?父母安康,不該求嗎?”
東方珞點頭。
鍾凌風又道:“聽說那裡的送子娘娘很靈,你要不要求個孩子?”
東方珞再點頭,“照你這麼一說,這渡源寺我似乎不去不行了呢!”
鍾凌風退一步,“如果你實在不想去,那我自己去好了。”
東方珞哪裡放心他自己去,遇到她之前就吵着要出家的人,現在再去跟佛祖親近,她無論如何也得跟着。
馬車直行到半山腰,仰望上去,渡源寺的青瓦建築已經近在眼前了。
東方珞拒絕一切代步行爲,決定自己走的渡源寺,以示虔誠。
鍾凌風也不勉強她,吩咐了軟轎跟隨。
看着很近的距離,卻足足爬了兩刻鐘。
東方珞站在寺門口的時候,已是氣喘吁吁香汗淋漓了。
鍾凌風有些於心不忍,“下山的時候,不許再逞強了啊!”
東方珞的嘴巴就只顧着喘氣了,哪還有力氣應答。
主持大師親自相迎。
看那熱絡程度,肯定是熟識。
東方珞覺得自己跟來是對的,自己的夫君跟寺廟的緣分實在是太深了,她不得不防啊!
渡源寺的香火其實是跟京城的惠通寺差不多的。
方丈親自引着他們上香。
之後,東方珞就緊抓着鍾凌風的手不放,生怕他會被方丈單獨帶走去講佛法。
沒想到方丈說了個請便,就笑着走了。
東方珞還是不放心的道:“別告訴我,渡源寺就是你原先想出家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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