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爬起來,那野花……有!毒!”
本來獨孤雲還肆意的在花叢中打着滾,一聽沐春陽的話,靈猿一般從地上一躍而起。
“有毒?什麼毒?”他的臉上表現出來的警惕性居然比沐春陽還要高。
放眼望去,野草坡半山腰的陰面是一大片紫色的小花。搖搖曳曳、蔓妙飛揚,彷彿遍山紫色的精靈一般,靈動而妖嬈。
沐春陽跪下身去,用指尖挾下一朵紫色小花,放在手中仔細觀察起來,然後又放在鼻下輕輕一聞。道:“此花名曰幽冥草,原本生長在西域一帶。三年開花,三年結果。花蕊和果實之中含有劇毒,能麻痹神經,使皮膚潰爛,讓血肉無法再生,最後讓人活活被疼死!西域人曾經用它對付那些罪大惡極之人,只是不知道這種東西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獨孤雲嚇了一跳,“這東西有這麼毒?”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幾步。
“放心吧!此花雖毒,想要提煉它的毒液卻並非易事!醫書曾經記載,琉璃國曾有人引進過這種毒花,皆因毒液難以提取而放棄。不知道是誰這麼神通廣大在這個地方種這種奇毒之花。”
沐春陽沉默不語,沉思片刻。她原本懷疑是師傅種下的,可是師傅一向厭惡用毒,更是討厭琉璃弟子研究毒物。怎麼會花心思種植在這樣一片毒花?更何況幽冥草的種植不易,至少要花三四年的時間才能讓其種子發芽,種出這樣規模的幽冥草,更是難上加難。無論此人是誰,必定不是善類。
“我們把這幽冥草燒了吧!”獨孤雲凝視了這片紫色的小花片刻提議道。
沐春陽白了他一眼,“燒了?你不知這是世上難得的奇毒,燒了豈不可惜!”
“你既然說那是奇毒,若是被人拿去害人,豈不是貽害世人?”獨孤雲反問。
“你也說是拿去害人,若是不害人,反而是救人呢?”
“救人,毒藥能用於救人的嗎?”獨孤雲不太明白。
“世上萬物相生相剋,有毒藥必有解藥。看着劇毒無比,可換了人使用,便變成救人性命的良藥。再者雖是毒藥,也要看用在什麼地方,用在好人身上自然是害人,用在壞人身上便是在救人。萬物存在一定有其存在的道理,怎麼可以僅憑個人的喜好決定它的有無?”
沐春陽的一番話竟讓獨孤雲如墜雲霧之中。“春春,你什麼時候變得比夫子還夫子了?說這麼多大道理,不還是想要我別燒了這片毒草?行,我聽你的!不燒便不燒吧!”
忽然,他是想明白了什麼,嘴角壞壞笑起來。“春春,你知道嗎?你有時候也像這幽冥草,別人看着劇毒無比,我卻覺得你是稀世靈藥,世間少有!”
“我呸!你纔是毒草呢!莫不是前幾日的貓兒草份量不夠,還想多癢一會兒嗎?”沐春陽瞪着獨孤雲,佯裝要從懷中掏出小錦囊。獨孤雲只得笑着討饒。
“你那圓滾滾的暗衛到哪兒去了?”沐春陽低聲問道。
獨孤雲隨手一指一處茂密的草叢,一處深色的布角掩映在雜草當中,看上去好像某人圓滾滾的肚皮。
獨孤雲扶額,某人好像該減肥了。要不然那越來越超標的體型是很難適應暗衛這個角色的。
“我想採些幽冥草回去用於研究,叫你的暗衛幫幫我!”沐春陽剛提議,就發現獨孤雲的臉色有些異樣。又解釋說,“放心!幽冥草只有在結果之時才毒性最強,此時只要把花摘下來,不要觸及花蕊就不會中毒。我怎會故意害你那暗衛,我向來是敵不範我,我不範人的!”
獨孤雲衝那邊草叢一喊:“四海!”
一個身材魁梧,體型稍胖,臉上帶着幾分羞澀的少年從草叢中跳出來,走到兩人的面前。
“瞧你那點出息,好端端臉紅什麼?”獨孤雲沒好氣的呵斥那個叫四海的少年。
獨孤雲哪裡知道上回自己開玩笑說要把暗衛送給沐春陽,讓這個靦腆的少年有些緊張,生怕主子哪天突然太過高興,真的把自己當作禮物一般送給了這個貌美如畫的姑娘,那自己會不會發生一段主僕戀情呢(此處乃暗衛四海意淫中)。其實四海是多慮了,獨孤雲哪裡捨得讓沐春陽天天被別的男人盯着,他的春春自己都沒盯夠呢。
“主……主……主子!”四海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倒把身邊的沐春陽逗樂了,難怪只讓他做暗衛,不做侍衛。是不是獨孤雲覺得這樣一個有口吃的侍衛帶在身邊實在太不方便呢。
“誒!你別說話了,快把那紫色的幽冥草多采一些,給沐姑娘送去吧!”獨孤雲吩咐四海道。
四海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主子對這個姑娘這麼上心,說不定哪天真把自己當成東西一樣的送過去。唉,美色誤人呀。
看着四海在那裡採摘着幽冥草,獨孤雲轉過身來,向沐春陽問道:“春春,你到這裡來,是想抓鬼嗎?”
沐春陽又瞪了他一眼,“這世上哪裡有什麼鬼?只有比鬼更可怕的人,或者說是藏在人心中的鬼而已。有人見利忘義,心中藏的是“利”鬼;有人因色起心,心中藏着的是“色”鬼;有人因妒生恨,心中藏的便是“妒”鬼。這些存在人心中的“鬼”比傳說中的鬼更可怕!”
獨孤雲想了一想,說:“你說的這些藏在心中的“鬼”實際上是人的執念,因爲人執着於執念,纔會做出比鬼更可怕的事情。”
沐春陽接着說:“可人若是沒有執念,又和草木有何區別。執念誰都有,看要如何控制而已。”
沐春陽說着聯想起了自己。重生回來,她確實很想手刃仇人。當她看到司徒明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真的想用刀刺進他的胸膛。還有杜春芳,屢次找自己麻煩,真的想給她幾記耳光,好好出口惡氣。可是轉念一想,生命來得如此不易,重生一回何苦要逼得自己那樣爲難。報仇,總會有機會。敵不範我,我不範人。不要因爲想報仇而打亂了生活本來的步驟。至少自己還有妹妹,還有師傅,還順利進入了琉璃書院,怎麼能浪費如此好的時光與機會。
想到這裡,沐春陽的心裡面忽然輕鬆許多。此時夜幕即將來臨,紅霞染紅了大地。那一地絢爛的金碧輝煌伴着綠油
油的草地,還有那隨風搖擺的紫色小花,組合成美妙自然的畫卷,讓人沉醉其中。
真美啊。沐春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身邊的白衣少年看見,陶醉在少女甜美的笑容之中。美人欣賞畫卷,他人欣賞美人。究竟是誰被誰欣賞呢。
沐春陽看見獨孤雲愣愣的眼神,知道他是在看着自己,輕輕罵道:“登徒子!天天想着亂七八糟的事,唯獨不想着正經事!”
獨孤雲咧嘴一笑,“你如何知道我在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莫非你也想着何時嫁給我?”
沐春陽輕輕嘆氣,心道此人的臉皮猶如銅牆鐵壁一般,無堅不摧呀。“你們這些紈絝子弟,來到琉璃書院從來沒想過要學些什麼嗎?”
獨孤雲不服氣的說:“我如何不想學,可琉璃書院除了學醫之外,就是學些琴棋書畫,我喜歡的科目不是沒有,就是夫子教的不好!叫我如何有興趣?”
“既然不想學,爲何又要來琉璃書院。天下之大,私塾、校舍如此之多,爲何要到這裡?”
“我父親曾經在這裡唸書。我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小時候能見到父母一面便是我的執念。等長大些之後,能在他們生活過的地方呆過,又成了我的執念。爲了在母親生活的地方呆下來,我去過草原,殺過野狼,喝過羊奶。現在爲了在我父親呆過的地方生活,我又來到了這裡。雖然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但是曾經的執念又讓我來到了這裡。”
沐春陽一直認爲獨孤雲是那種玩世不恭的紈絝之弟,卻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令人心酸的過去,同樣從小無父無母的沐春陽很容易體會到獨孤雲的感覺。原來他來到這裡並不是爲了沽名釣譽,竟是爲了盡一份孝心,一時間讓沐春陽心中五味雜陳。原來他竟也是個執念很深的人,難道自己以前是誤會他了嗎?
“以前,父母是我的執念。來到了這裡,我發現你纔是我真正的執念。春春,喜歡你,想要娶你,會是我這一輩子的執念!”獨孤雲笑嘻嘻的對沐春陽說。
沐春陽又一次被獨孤雲的厚臉皮給驚呆了,剛剛生起來的些許好感瞬間灰飛煙滅,化爲無形。原本還說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孝順兒子,沒想到美色當年一切皆可拋。他的話,究竟能信幾分。
就在圓滾滾的四海採好了一大堆的幽冥草之後,天空已經暗淡了下來。幾人打算往回去的路上走着。
獨孤雲貼心的用隨身帶着的火摺子點燃一根柴火,給沐春陽照明。他的一隻手還想牽着沐春陽的手一塊向前走,卻被沐春陽甩了開來。
男女授受不清,這傢伙不懂嗎?居然敢拉自己的手,你的臉皮還能再厚一些嗎?沐春陽沒有離着獨孤雲太近,而是也點燃了一根火把,跟在後面。
下山走的是另一條路,卻比來時更快了幾分。忽然經過一處亂石林立的山丘,沐春陽看到一處石塊下竟有少許血跡。咦,這裡有人來過?
沐春陽並沒有把自己的發現告訴獨孤雲他們,而是悄悄在有血跡的石塊上做個記號,並快速的用鞋子搓搓地上的土,把血跡掩蓋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