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蕭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不想放手,更有一種錯覺,他想此生就這麼緊緊的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走。可是,楚雲霓卻是想縮回手,顧蕭卻是緊緊的握着,不肯放開。
“我是去見他了。”楚雲霓說道,“在你昨夜酒醉了之後,他來邊城了。”
楚雲霓的這話一說出來,忽然,顧蕭的手卻是鬆開了,但只站起了身,直視着楚雲霓,“我幾乎都快忘記了,你的身份不但是邑國的長公主,更是靖國的太子妃。”
顧蕭的話語,帶着過分的淒涼,此刻他最怕的便是與她別離,可是,現在顧蕭卻有了一種豁達,她終究是要離開自己的。
“我有時候,何其的羨慕獨孤翊宸!”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隨即,他卻是看着楚雲霓,認真的問了句,“雲霓,你告訴我,如果你此生沒有遇到過獨孤翊宸的話,你會甘心情願留在邊城嗎?”
楚雲霓的神情一愣,旋即,她沉吟了下去,低低的垂着頭,道了一句,“會!”隨後,她則又是擡頭,“不過,世上沒有如果,我……”
“你不用再說什麼了。”顧蕭打斷了楚雲霓的話,“僅憑你的這一句話,我隨時會守候在你的身邊,邊城的兵馬任你調動,我無怨無悔。”
“顧蕭……”楚雲霓蹙眉,“何苦呢?”
然而,顧蕭卻是笑着搖頭,“你和獨孤翊宸沒可能的,就證明我還有機會,雲霓啓程吧!”他說着,望向了軍營的方向。
“我早讓人爲你準備好了行程,等你啓程的。”顧蕭淡淡的說着。
楚雲霓錯愕的回頭,看着從軍營的方向,士兵準備好了一輛馬車,馬伕在其上等待着,伊人和青鯉也在這一刻收拾好了行禮出城來。
“到邑城等我!”顧蕭看着楚雲霓,“我將邊城這邊安頓好了之後,立即去找你。”
楚雲霓的心裡,驀然有一股苦澀的意味兒,可是,卻是強扯起一抹笑顏,“保重。”繼而,她轉身朝着馬車的方向走去。
車輪軲轆前行,朝着北邊的方向徐徐行駛而去,獨留下顧蕭站在這黃沙之中,目光深遠的看着這輛馬車行駛耳去的方向。
“雲霓,等我……”他的聲音帶着滄桑,對着那漸行漸遠的馬車緩緩的說道,心裡即便是有再多的不捨,也沒有任何的藉口將她繼續留在邊城。
馬車從邊城出發,晃盪着這馬車內三個女子,楚雲霓一臉疲憊的模樣,伊人和青鯉反而不敢再詢問她昨晚的去向,給她留了足夠的休息時間。
“咦,這是什麼?”伊人詫異的開口。
楚雲霓聽到伊人的聲音的時候,睜開眼睛朝着她的方向望了過去,卻見伊人從這馬車裡面取出了一張裝裱好了的畫。
慢慢的攤開,伊人在看清楚了畫裡的人兒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公主,這畫裡的人是你啊!”
楚雲霓聞言,詫異的接過了這張畫。
畫裡,她身着淡色紗衣,身姿婀娜,坐在這碧水雲天處的一塊石頭上,散開着一頭烏黑的秀髮,正在泉水邊上洗頭。
而赤白的腳踝,被泉水洗禮而過,帶着一抹別樣的風韻,竟然是將楚雲霓的神態全然畫了出來。
楚雲霓見狀,不覺脣邊勾起了一抹笑,“顧蕭的畫,果然名不虛傳。”
這是當時顧蕭將她從密林之中救出來以後,她泉水邊上洗頭的畫面,而顧蕭竟然是一絲不落的將當時的情景全部點墨成畫。
落款處,依舊還是那熟悉的‘引鳳’二字。
“簫聲可引鳳,但願將軍一世安好。”楚雲霓淡淡的一笑,自己幾次受顧蕭的救命之恩,她恐怕是無以爲報的了。
言罷,楚雲霓但將緩緩的將手裡的畫卷給收了起來,放置在身旁。
看着楚雲霓的笑意,伊人的心裡也舒緩了起來,“傳聞顧將軍畫得一手好丹青,看這樣子,堪比國手啊!對公主如此上心,只怕胥國裡有多少深閨中的女子的心要碎了一地了。”
楚雲霓聞言,嗔了一聲,“伊人胡說什麼,顧將軍自然以後會覓到該是屬於他的女子。”
“公主,我們這次到邑城去的話,豈不是很危險?”青鯉原本是最爲雀躍的一個人,可是,現在她在這馬車上,卻是變成了最爲安靜的一個。
也難怪青鯉心裡會有所忐忑。
她們這一次到邑城去,是要竊取一座城池,前途兇險。
只是,楚雲霓卻是期待已久,“我巴不得現在立刻能到邑城裡去,也不知道我那個現在當邑城城主的表哥,在見到我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一副表情?”
說着,楚雲霓的脣邊卻是淡淡的勾起了一抹笑。
但是,這一次伊人看着楚雲霓這脣邊的笑意,卻是再也開懷不起來,笑裡藏着刀,她能夠想象得到楚雲霓對她口中的這個表哥,有多麼大的恨意。
楚雲霓至死都不會忘記,邑國之所以會亡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舅舅樑晉嶸和靖國、青冥私通,在戰爭最爲激烈的時候,他大開了城門,致使得靖軍入城。
只是,後來舅舅樑晉嶸被自己殺死在了靖宮裡面。
沒想到靖國的老皇帝竟然真的遵守諾言,讓樑晉嶸的兒子樑子驍繼承了邑城城主的位置。
經過這一次邊城之行,楚雲霓也依稀從皇叔和獨孤翊宸的話語之中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這個樑子驍表面上繼任邑城城主,聽命于靖國。
但是,私底下卻是青冥的人。
也就是說,當初邑國亡國的時候,私通敵國的人,不止樑晉嶸,連這個樑子驍也是其中之一。
伊人知道楚雲霓和自家舅舅之間的恩怨,心裡也浮現出了一許的擔憂,“公主,此行如此之兇險,要不我修書一封回靖國,讓孟贏幫幫你吧?”
楚雲霓聞言,卻是搖了搖頭,身子隨着這馬車的顛晃而搖晃着,心裡卻是沉得緊,“邑城現在表面上是隸屬於靖國的了,讓孟贏來幫我竊取他的城池嗎?”
伊人聞言,也深覺是個道理,“可是,我不放心,如果你有什麼事的話……”
“伊人,不會有什麼事的,這一次邑城之行,我只有兩個目的,一是取回城池,二是……”她的言語頓了一頓,帶着凜冽的殺氣,“殺了樑子驍。”
他的父親大開城門,他則私通敵國,最後登上了邑城城主的位置,論情論理,楚雲霓都沒有理由放過他。
伊人聞言,心裡一陣駭然,詫異的看着此刻的楚雲霓,心裡只覺得一陣陣的冰寒席拂而過。彷彿她之前所認識的那個楚雲霓並非真正的她。
現在這個渾身散發着肅殺凜然她,纔是真正的楚雲霓。
“你怕了?”楚雲霓看着伊人和青鯉此刻審視自己的眼光,訕訕的問了一句,隨後卻又是一笑,“也對,尋常的女子,誰會滿腦子都是這些想法?你們沒有經歷過國破家亡的滋味,不會懂的。”
說着,楚雲霓朝着這馬車靠了靠,繼續調整着自己的位置,尋找一個最爲舒服的方式睡着,恍惚之間,楚雲霓只覺得身旁的青鯉在收拾着,而伊人則是取了一條披風披在自己的身上。
楚雲霓淡淡的一個勾脣,“謝謝!”她淡淡的說着。
此刻在她的身邊,青鯉和伊人是她最爲信任的兩個人,皆都是經歷過生死磨難,一路這麼走過來的,也唯有此刻,身邊有信任得過的人守着自己的時候,她纔敢放心的酣睡一場。
昨夜的肆虐,她此刻但只覺得疲乏,加上馬車的顛晃,搖搖墜墜之間,楚雲霓不用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這一睡,她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夢裡,她又回到了現代,那些堆積如山的醫學書,每天都有無數場手術等着自己去完成,在手術室的那些聚光燈下,她逐漸的渙散了。
直到耳畔邊上,有一聲聲的“雲霓,雲霓”的叫喚聲,那聲音慈祥和藹,古代的母后,曾經又是何等的寵溺自己,自己在這古代,過了非常美滿的十幾年。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邑國開始薄弱,父皇不讓女子參政,是個絕對的明君,可是,直到邑城被攻破,邑國亡國的那一刻,楚雲霓也才赫然發覺,父皇老了,而楚雲昭……能力還不足。
她只有這麼一路顛沛流離着,一路踩踏着別人的屍骨,才能夠保全自己,活了下來。
夢中,始終有那麼一抹她不願意去想起的容顏,卻是格外的清晰,從護城樓上縱身躍下的那一刻,他想贖罪,可是……卻也還帶着欺騙。
一場夢,好長好長的一場夢,彷彿貫穿了前世今生,將所有的事情如同走馬一般的在腦海中行走了一遍似得。
而這一場長夢,她也不知道昏睡了到底有多久。
直到,伊人將她喚醒。“公主,公主我們該下車了。”
她才堪堪的睜開眼睛,恍惚的看了看這周圍,兀自還在剛纔那一場夢中流連着,心裡泛着酸楚和傷感,問:“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了。”伊人說道:“怎麼叫也叫不醒,你說想再休息休息,所以我們就任你睡了,可是……現在我們該下車了,客店就在前面。”
楚雲霓聞言,掀開馬車的簾子,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部都暗了下來,已然快接近邑城了,這條驛道,楚雲霓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邑城……我回來了。”楚雲霓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