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這夜色,曲玲瓏罩着那披風從皇叔的營帳之中走出,淡然的神色之中不疾不徐,緩緩的朝着前方走去,所去的方向,竟然是……
獨孤翊宸!
但見在獨孤翊宸的營帳外看去,一片的漆黑,那時刻壓迫着人的氣息遠遠的就能感受得到,玲瓏瞅了瞅邊上,確定了沒有人尾隨之後,便掀開那營帳鑽了進去。
裡面一片壓迫的漆黑,倒是將玲瓏給嚇了一跳,“君上……”她小心翼翼的叫喚着,這裡面的漆黑與壓迫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在她的叫喚聲之後,好久都是一片寂靜,就在曲玲瓏以爲君上沒有在這營帳裡面的時候,從角落處,一道冰冷得如同千年地底寒冰的聲音,冷不防的響起,“來做什麼?”
曲玲瓏嚇了一跳,這裡面太漆黑了,如果君上不開口的話,誰都不會覺察到他就這麼頹廢的坐在這角落處的。
“君……君上。”曲玲瓏的聲音有些顫抖,她被這個男人嚇得不輕,原本想轉身離去的步伐,又折了回來,恭恭敬敬的站在這營帳邊上。
“不在皇叔身邊呆着,來這裡做什麼?”獨孤翊宸冷漠的說着,自從回來之後,他就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態,如果說還有什麼比他此刻更加頹敗的,那就只有朽木一樣可以相比了。
曲玲瓏垂下了頭,“啓稟君上,皇叔……有動作。”
這一下,漆黑之中的獨孤翊宸纔將眼眸擡起,黑暗之中就宛如獵豹一般的,這一擡眸掃過曲玲瓏的身上去,不禁讓曲玲瓏渾身不禁一顫。
“什麼動作?”獨孤翊宸問。
他派人四處蒐羅,歷經那麼多年再經訓練,終於找到了一個酷似當年母后的人,藉着這一次皇叔攻打胥國的時候,放在胥都裡面,果然,皇叔將她帶在身邊,適時的刺探消息。
“皇叔派玲瓏四處蒐羅美女給君上,說是……”曲玲瓏說着,忽然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繼續說道:“說是想借其他女子分撥邑國公主在君上心中的地位。”
曲玲瓏的話說完之後,預料之中君上的威嚴與暴怒卻是沒有迸發出來,隨即聽到的,卻是君上的一聲輕聲的冷哼之音。
“皇叔,倒是爲我想得周全啊!”淡漠的聲音在沉寂了許久之後才響起,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自從皇叔走後,這裡就是他鬧騰完之後的模樣,一直沒有變動過,而他則一直坐在這冰涼的地面上,一直不動聲色,直到曲玲瓏來到之後。
他站了起來,走到曲玲瓏的面前,那森森的陰寒讓曲玲瓏都有些站之不住的錯覺。。
“既然皇叔讓你找,你就找……”他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他也想看看皇叔到底想做什麼,“我都能安插女子在他身邊,他想借機這樣做也不爲過,只是……他還有沒有其他的動作?”
獨孤翊宸此刻擔憂的是皇叔的不死心。
他已經答應過了楚雲霓,從此之後再不舉兵來犯了,皇叔即便有自己壓迫着,但是獨孤翊宸難保他不會繼續野心勃勃,還打着邑城的主意。
“沒有。”曲玲瓏照實說,“皇叔只吩咐了替君上找女子的事情而已。”
說罷,曲玲瓏在等待獨孤翊宸接下來的吩咐,卻沒想到,獨孤翊宸又陷入了沉默當中去,這營帳之內的氣息,又再度變得沉抑,讓人難以喘息的感覺。
“曲玲瓏,你是我從亂軍的手裡救下來的,在皇叔的身邊該怎麼做,應該明白。”許久之後,獨孤翊宸的話語才說了出來。
曲玲瓏聞言,臉色頓時一陣慘白了起來,“玲瓏不敢忘記君上大恩大德,不但將玲瓏從亂軍手裡救下,還替玲瓏殺了那些亂軍,報了父母之仇,這輩子玲瓏只聽從君上的吩咐。”
聞言,獨孤翊宸頷首點頭,“皇叔陰晴難測,他將你留在身邊也只是看在你和我母后相似的份上,女人最怕的就是陷入柔情當中,你最好記住,皇叔不會真的把你當成心尖之寵的,你只是他的一個替身。”
聽着獨孤翊宸的話,曲玲瓏的臉色越發的慘白了起來,雖然知道這是事實,但是終究還是有些難以言喻的苦澀,“玲瓏知道的。”
留在皇叔的身邊,曲玲瓏自己也經常感受得到皇叔看自己的時候那種眼神的不一樣,那個時候曲玲瓏自己也知道皇叔應該是又想起了那個女人才是。
獨孤翊宸還是很滿意這個女子的表現,玲瓏一般的女子,和她的名字一樣玲瓏七竅,確實適合安插在皇叔的身邊。
“我明日就會下令拔營出發,繞過邑城一路往靖京打去,你就隨皇叔繼續回胥都那邊去吧,耽擱了這麼久,胥都那邊的戰事應該也急了。”獨孤翊宸說道。
這裡是個傷心地,即便是他也不捨得離開。
但是,終究一切該沒的還是沒了,既然握不住,那就將野心儘量的馳騁個夠吧!現在也只有在沙場上殺個夠,才能夠宣泄盡他心裡的難受了。
曲玲瓏應聲說是,獨孤翊宸沒有其他的吩咐,她也怕皇叔知道了自己的行蹤,趁着夜色朝着皇叔的營帳那邊走出去。
“雲霓,你不用擔心,明天就走,遂了你願,這輩子……不會再打擾你……”營帳之中,頓時又只剩下獨孤翊宸一個人,喃喃的說着。
只是,雖然嘴上還在說着不再打擾,他還是孤身一人偷偷的潛進了邑城裡面去,在逐鹿臺的最高那一層上,他就坐在那飛檐之上,如果不擡頭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上面還坐有一人。
坐在這逐鹿臺上,他細細的聆聽着那高臺裡面的動靜,只聽得深夜之中還依稀傳來楚雲霓輕咳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獨孤翊宸的眉心卻是擰得更緊了。
“傷得太深了,雲霓……你讓我怎麼能放心離開呢?”他喃喃的說着,想要下去偷偷潛進她的寢殿裡面看個究竟的時候,卻發現楚雲霓的身影從那逐鹿臺中走出來。
獨孤翊宸心中一震,想要下去,到最後卻又遲疑了,只靜靜的坐在那上面看着下面那個女子的身影,只見她的手上還拿着哪管碧玉笛。
那是當初獨孤翊宸留在九重天裡面的,獨孤翊宸的心說不激盪那是假的,明明都還在想念,正當他下定決心要下去的時候。
卻見楚雲霓的手,放在那小腹上輕輕的撫摸着,這個動作,讓獨孤翊宸的心……頓時冷了下去。
“她剛失去孩子,心情沉重,現在下去……只會讓兩個人的傷痛再加深而已。”獨孤翊宸心中道。
她將玉笛湊到自己的脣邊,夜色涼如水,玉笛也涼如水,脣齒輕輕的挨動着,泠泠音色從玉笛孔中傾瀉而出,那是當初獨孤翊宸曾近吹奏給她聽過的‘相思引’,卻沒想到,在這種情形下,她還記得。
當初那方世外桃源,如若是兩人都在那裡長相廝守的話,也不會有今日之苦。獨孤翊宸聽着聽着,心裡也苦澀得緊,陷入了神遊當中。
只是,因爲楚雲霓的身上有傷的緣故,在吹奏到一半的時候,笛音忽然又顫止了起來,又再度咳嗽着,怕是皇叔傷到了她的肺部了,纔會留下這麼重的病根。
他在緊張的那一刻,青鯉卻從逐鹿臺裡面取出斗篷來,還一邊攙扶着楚雲霓回逐鹿臺裡面休息。
“雲霓,好好保重,希望等到我君臨天下的那一刻,再來找你,希望你……還在。”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想,不打邑城了,一切都塵封起來,等到再次揭開這塵封的心的時候,再回首,希望能夠宛如當初。
逐鹿臺上,“啪”的一聲瓦片被顫得起了聲響,剛走到這逐鹿臺下面的時候,楚雲霓和青鯉聽到這聲響的時候,擡頭看去,卻見上面已經空無一人了,獨孤翊宸不知道什麼時候離去的,只剩下那巍峨的宮殿,屹立在這夜色之中。
“可能是哪裡來的野貓吧!”青鯉猜測着,繼續攙扶着楚雲霓進去,“公主,你身上有傷就該好好休息,哪怕不爲了自己,也爲了肚子裡的孩兒啊……”
這些話,在兩人逐漸進了逐鹿臺之後,便逐漸的消散了,獨孤翊宸……沒能聽到,但只在月色下,那一道身影偷偷的潛進來,又偷偷的離去。
第二日,青冥大軍果真拔營,不再逗留,這一仗的停歇,邑城這麼久以來的烽煙,以此作終,只是,在青冥大軍拔營離去的時候。
逐鹿臺之中的楚雲霓,也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只寫着兩句話:欲救雲昭,北望山見。
“是皇叔……”楚雲霓想也不用想,將那封信一揉成團,丟棄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