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嫂千叮嚀萬囑咐下,一左邁進考場。撐着頭觀察周圍陌生的人,有竊竊私語的,有閉目默背的,有查看考試必備品的。。。也有和她一樣無所事事的。
一聲鈴響,所有的雜念都化作筆尖雋永的文字。沙沙聲,試卷翻動聲,成爲校園最爲標誌的音樂。努力着,拼搏了這幾年,只爲高考一擊。排除真心對學習無感,在考場呼呼大睡的學生,只剩下一批又一批猶如在沙場搏鬥的戰士。
兩天下來,一左都未曾與夏薇碰過面。
翹着腿看電視,見夏薇如釋重負的進了屋,與一左相鄰而坐。
“考的如何?”夏薇拿着鏡子看因熬夜長的痘痘。
“你希望我說什麼能讓你滿意?”
“沒關係,你不會再有機會說我成績差了。”說完提着包上樓去了。
一左淺笑。
何時她的作息多了一條到城郊。只是這裡變得不一樣了,因爲付冰沒有出現。難道真的要等到那天才能見面嗎?
席地而坐,與媽媽的墓靠的很近。
一左今天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望着那依舊搖擺的蘆葦叢。它們還是那麼高,現在只能達到一左肩部了。
像往常一樣,她每天都會去,有時一個人採着茶,早早賣掉後和涼亭的老爺爺聊天;有時躥進田野,沿着小溝中的水流走動;有時會看着茶園皺眉苦想,更多的時候,還是靠着墓碑發呆。她沒有給付冰打過電話,那個號碼雖熟稔,但從來沒有撥出去。每天準時的出現,已經是二人的通訊方式。或者,他是認真的,一定在做着什麼重要的事,纔會安排在那一天見面吧。這樣想想,心裡也就踏實了。
黃馨要出去旅遊了,她說爲了增長閱歷,還有重現當年大俠們逍遙江湖的風範。
“我會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你沒事兒別跟我打電話啊。長途漫遊費貴着呢。還有還有,高考成績我網上查就行,志願你自己填報,別和我商量。反正你成績那麼好,我們不會在一個學校的。也當我出去散心吧,高考讓我傷心至極了。別太想我,拜拜。”
這樣一封簡訊黃馨就瀟灑去了,一左回覆:“一路平安。”扔了手機呼呼大睡。
夏薇開始去學開車,打球,化妝。一左的生活卻變得一天比一天頹然。院子的小貓變成老貓,在熾烈的陽光下,躲在屋蓬不肯出來。一左也好久沒和它玩耍了。
煎熬,煎熬。
數天過去,今天終於見分曉。
一左迫不及待到達學校,見門口展示的紅榜和上空懸掛的橫幅赫然寫着:“熱烈祝賀我校理科生夏一左取得全市第一的優異成績。”
倒是沒多管,領了成績單衝出學校。令人意外的是紅榜上還有夏薇的名字。
這些,也被夏薇看在眼裡。
家中只有秦阿姨和夏薇,柳嫂去了市場,爸爸在公司。一左興沖沖跑回家,想要換身衣服就去城郊。秦阿姨叫住了她:“一左,聽說你還是第一名啊?”
“我從來沒有拿過第二。”
“夏小左!”夏薇猛的起身,厲聲說,“你現在很得意啊,想快點拿向爸爸炫耀是不是?我真是搞不懂,憑什麼有人付出那麼多心血,卻永遠比不過你這種沒有付出的人。”
“那是因爲有些人付出的時候,只是躲在一個角落了,不想被人看見。”
“夠了吧你,跟我胡扯什麼?是啊,你整天躲在角落和那個長得難看又沒素養的男人做恬不知恥的事吧?”這樣的諷刺深深刺中一左的心。積忍了多久的怒火終於被點燃,就近那個靠墊扔過去,狠狠砸中夏薇:“你這樣詆譭我就是有素養嗎?你這樣只會讓人覺得噁心。”
“你們兩個別吵了。薇薇啊,你的成績也很好了,別和一左吵了。”秦阿姨對夏薇勸說。夏薇胸脯一起一伏,突然暴跳如雷,發了瘋一般衝過去,她嫉妒一左的成功,她勃怒比不過一左。她想奪過一左手中那張鮮紅刺眼的成績單,不由自主的抓扯一左的頭髮,眼睛暴露出兇狠,整個人似乎正走在狂野的邊緣。正當她要摸到成績單時,一左順勢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用勁過猛,夏薇身體與地面相撞,發出一聲巨響。
見此狀況,秦阿姨措手不及,還未過去扶起,只聽夏薇大叫:“啊-----”嘶吼一般,好像連青筋都凸起,滿腔暴戾,站起來猛然向一左衝過去一推,將猝不及防的一左推到。腳下一扭,身體瞬時失去支撐點,騰空栽下。腦袋撞在梯段邊沿,太陽穴上方開始躺着鮮血。
成績單隨手一鬆飛落在一旁,夏薇飛快過去撿起,笑着將它撕成碎片。驚呆的秦阿姨沒緩過神,一切過於突然,只看着那幾股鮮血從梯上流下來。
。。。
聽聞一左住院,爸爸急忙趕來。
在此之前,在醫院走廊秦阿姨就見夏薇手足無措渾身顫抖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那張成績單。。。我不是故意的。。”不停的重複着那句話,秦阿姨抱住夏薇的肩膀說:“沒事的,她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她打算瞞天過海,將責任推卸掉,爲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未來,她不得不這麼做。
一左爸爸問其緣由,秦阿姨握緊夏薇的手說:“一左拿着成績單一進屋就好像在找你,上下樓太急沒站穩就摔到了。我和薇薇正在看電視嚇得趕緊就送醫院來了。你看薇薇也嚇得不輕,看到流了很多血,現在還在發抖。”一左爸爸看了看夏薇蒼白的臉,就叫秦阿姨先帶她回去休息。他看起來有些憔悴,更加自責讓孩子受了傷,擔心的在走廊抽着煙踱來踱去。
回家後,秦阿姨把成績單的碎片收起來燒掉了,血已經被清理乾淨,一左落下的手機鈴響了,秦阿姨抖着手關了機,和着垃圾一起扔掉。
夏薇躺在牀上,用被子捂着頭,可無論怎樣蜷縮,也感到異常的寒冷。
田野間,沒了一左,來了付冰。
直直站在那裡等待,說好今天見面,他不想遲到。多等等又如何,興許一左在打扮,或者有事耽誤了。總之他相信,她會來的。過程中打了一次電話,可是對方給掛了。那麼,她一定是在來的路上了吧,她一定在漸漸的離他越來越近。
日漸西斜,還是沒有一左的身影,他看了看時間,還有手中的一株紫荊花,這是一左最愛的。
天漸漸黑了,末班車也開走了。他找不到理由開解一左遲到的原因了。付冰的心裡似乎也明朗,像起初一樣,沒有人會願意和又窮又醜的人交往。哪怕一開始一左當他是朋友,可是到他要表明自己心意時,她卻刻意不見了。以她那樣聰明的個性,又怎麼會不心明他將要吻她的含義。
但凡是個正常人,也不會接受他的。
只是,哪怕一左出現拒絕他,還是可以做朋友,此刻的失約,註定他們終將走向末路。
這裡還是這裡,蘆葦飄着絮,小溝淙淙水。。。
一輛轎車開過來,下來一人站在車邊說:“蒲總,該回去了。”
付冰將手中的花輕輕放在茶樹上,指尖劃過玫紅的花瓣,邊走邊轉身取下假髮,摘下眼鏡和牙套扔進車中,上了車。車打了一束光,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