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自從仙盟在天龍谷設立坊市後,一說到天龍谷,修仙者反而不會想到山谷,而是想到坊市,天龍谷三字儼然成了這坊市的代稱。
時值初夏,柳國南部卻已略顯燥熱,而隨着氣溫驟升,進出天龍谷的修仙者逐漸增多,谷內越發熱鬧起來,尤其是位於山谷中心地帶的坊市街,酒幌臨風,店肆熙攘,一派繁華景象。
陸爲初到之時,看到這幅情景多少有些驚訝,與那天風暗市古板的分區,森嚴的警戒不同,這裡店面佈置自如的多。
各種大小不一的店鋪林立道路兩邊,期間甚至有許多凡人開的小店,賣些茶點酒食,一派太平盛世的和諧景象。
陸爲來此目的明確,倒也沒了欣賞遊玩的興致,隨着邱遠道指引,一路穿行,直接到了街市中部集中售賣丹藥的區域。
然而,他將所有店鋪轉完後,卻沒發現任何一家丹藥店內有升竅丸出售。
對此陸爲也沒太意外,畢竟那升竅丸本就稀缺,極少在市面上出現,更何況,受即將開始的琳琅十洞亂鬥影響,恐怕就是有那丹藥,也早已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想着,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採取來時與邱遠道商量好的第二套方案:尋找煉丹坊煉製。
煉丹坊是坊市中專爲修士代煉丹藥之所,只要材料齊全,丹方完備,再付高額仙財僱傭費用,煉丹坊便會請丹師爲僱主煉製想要的丹藥。
不過,考慮到升竅丸丹方極爲珍貴,邱遠道便給陸爲出了個主意,讓他分文不出,尋合適的煉丹坊,以丹方換對方人力,通過合作來煉製丹藥。
這點子陸爲很是中意,但在選擇合作方時,卻極難把握,煉丹水平高的大煉丹坊恐怕不缺丹方,而缺丹方的小煉丹坊,經驗不足失敗率可能會極高。
在坊市中轉了半晌,比對了多家煉丹坊後,陸爲最終選擇了其中一家叫做“出塵坊”的中型煉丹坊。
之所以選這家,是因爲他在看了店中丹藥樣品,又徵求了邱遠道意見之後,覺得在此坐鎮的煉丹師丹術不凡,又沒有煉製升竅丸經歷,極適合此次合作。
“這位小友想煉何種丹藥?”
在陸爲選定出塵坊,並大步走向店主櫃檯時,裡面一個頂着三角眼的精瘦中年人突然湊身上前,極熱情的詢問起來。
“你是店主?”陸爲沒有直接回答對方,反而故作一副高傲姿態大聲問道。
此時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要想在合作中不吃虧,自然要將身段架出來。
“呃……在下是前堂管事,我家主人正在後堂煉丹,恐怕一時難以出來相見!不知這位道友可否屈尊等上片刻?”
三角眼面上閃過一絲驚異之色,隨即收斂,換上副殷勤笑臉,非但對陸爲表現的囂張姿態絲毫不惱,反而越發恭敬,稱呼也立刻由“小友”變成了“道友”。
“嗯”陸爲也不多說,緩緩走到一側供客人休息之處,尋了把椅子大模大樣坐了下來。
這番舉動,被三角眼看到,頓時又引出他一番疑惑,頓了片刻,他招手喚過一個雜役,而自己則偷偷溜進了後堂。
陸爲瞟了一眼,嘴角輕彎,卻沒說什麼,繼續靜靜等待。
少頃,三角眼從後堂走出,身後跟了個妙齡女子,陸爲瞟了一眼,心中禁不住一動。
這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一襲白衣裹身,只露粉白的脖頸和清晰的鎖骨,清瘦中帶着股嬌弱之感,而她白膩精緻的面容上,時刻帶着絲甜笑,秀而不媚,清而不寒,還真應了那“出塵”二字的意境。
不過,當看清女子培元中期修爲之後,陸爲面色又禁不住微微陰沉下來。
“煉丹師都是智者”這是陸爲前日在那《霖瑜丹錄》上所見,書中講:煉丹一道,講究三性:微之天性、敏之悟性、敦之韌性。
即是說煉丹之人,首先要有細緻入微、洞察秋毫的天性,然後要有心靈手敏、一點靈犀的悟性,最後還要有敦如磐石、百折不撓的韌性,三者缺一不可。
試想同時具有這種心性之人,自然是智者,而如今這智者還是個培元期嬌美女子,難免讓人意外,陸爲一向懼智不懼強,所以,此時自然要對這女子生出股堤防心思。
“小女子正是這出塵坊的店主,不知道友要煉何種丹藥?”那女子施施然踱到陸爲跟前,微微施禮,便開門見山詢問起來。
陸爲雖要擺身份,卻知分寸,見對方行禮相問,忙長身而起,一臉平淡的說道:“不知貴店能否煉製那升竅丸?”
白衣女子一愣,升竅丸在修仙界雖不是上品丹藥,可因爲丹方稀缺,極少有煉丹師有機會嘗試煉製,她自然也不例外。
沉吟一瞬,白衣女子突然淡淡一笑道:“實不相瞞,升竅丸我從未煉製過,不過,比升竅丸檔次更高的上品丹藥我卻多次煉製,只要道友提供丹方材料,我倒可以免費幫你煉製,而且我有九成把握可以煉製成功。”
九成把握對於煉丹一道,已是極高的成功率,陸爲看這女子也不像自吹自擂之人,便沒了拒絕之心,不過對方居然一開口便提出免費,倒讓陸爲不得不重新衡量起丹方的價值。
“免費是自然要的,除此之外,你打算支付我多少仙財?”
陸爲念頭轉了片刻,極聰明的避開討論是不是對方還要付仙財的問題,而是直接詢問要付仙財的數量,如此一來,倒容易一下令對方處於被動難堪的境地。
“五十枚三品琳琅珠,行的話我現在就開始煉丹,不行的話,你另尋他處!”
白衣女子的反應倒也出乎陸爲意料,言語之間竟還是之前微帶笑意的神情,彷彿陸爲的要求早在她意料之中一般。
“好,成交!”陸爲爽快說着,見白衣女子露出如釋重負神色,忙話鋒一轉道:“不過,你得幫我煉製三枚!”
“嗯?”白衣女子輕哼一聲,一直帶着淺笑的面頰上難得看到一絲慍惱之色,隨即深吸口氣,再度恢復笑臉,淡然道:“好,丹方材料給我!”
說着她從腰間摸出枚玉符,往眉心輕輕一印,便擡手遞給陸爲。
接過玉符,陸爲用神識一掃,發現其中有這女子以神識篆刻的契約,心下頓時鬆弛,毫不遲疑,也將對方索要之物一齊堆到了三角眼手中。
他倒不擔心對方坑他,畢竟這裡是仙盟轄下坊市,好歹也是表面上一派正氣的正道交易區,有這神識契約符在,量他們也不敢公然私吞僱主財物。
再者說了,既然找人幫忙煉丹,按規矩,這些東西總還是要交給對方的。
白衣女子見陸爲行事果斷,禁不住凝了他兩眼,扭頭吩咐三角眼清點材料,又將五十枚三品琳琅珠交到陸爲手上後,這纔對陸爲道:“道友可在十日後來取丹藥!”
陸爲點點頭,十日時間不算太久,他可以在天龍谷等上一等,隨即和那白衣女子客套兩句離開了出塵坊。
此行目的已然達到,陸爲倍感輕鬆,忍不住在坊市上閒逛起來。
“不賭大,不賭小,只賭時光匆匆了,雅士之好,智者之巧,各位仙師過客,懂不懂不緊要,過來瞧一瞧……”
正在這時,一陣吆喝聲傳進了陸爲耳中。
“只賭時光匆匆了?有趣!”陸爲頓覺好奇,忍不住循聲鑽入路邊十幾個身影湊成的人堆之中。
只見衆人中間,有個邋遢老頭正在張牙舞爪吆喝着,而他身前所擺之物並非賭博器具,而是一盤古怪的棋局。
“咦!”陸爲目光掃在那棋局上,心中突地一跳。
“老傢伙還真是有想法,居然用此物做棋子!”陸爲暗歎一聲,臉上好奇之色頓時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