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各有心思,沉默了許久,若虛才站了起來,駱燕也緩緩站起來,可是她似乎心不在焉,差點跌倒,若虛連忙上前扶住了她。駱燕推開若虛,獨自朝前走去。
繞到湖東的一條平坦的小路,若虛、駱燕又在左慈煉丹遺蹟前駐足一會。這裡左慈的遺蹟太少,可是兩個人的思緒卻太多。繞過湖邊的羊腸小路,踏上了上山的崎嶇小徑,兩個人不像剛上山的時候那樣談笑風生了。若虛不時停下來看看山頂那灰白色的岩石和環繞其間遒勁的山鬆,有心想和駱燕說幾句話,可是駱燕似乎提不起興趣,只得作罷。
兩個人默默地走了半個時辰,前面樹林中隱隱露出幾間草廬,看來這裡住着人。若虛、駱燕一商量,決定去草廬問問路。
兩個人剛到草廬的前面,忽然從附近的竹林中衝出來幾個人,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若虛見這四個人手持刀劍,橫眉怒目,殺氣騰騰,就後退一步,說道:“在下想拜訪天柱堂的薛堂主!”其中一個人不耐煩地說道:“這裡沒有什麼天柱堂!你們弄錯了,快下山吧!”
駱燕問道:“請問,你們是不是太平教的弟子?”這個人怒道:“什麼太平教?我們是山中的獵戶!”駱燕說道:“既然是山中的獵戶,爲何不准我們上山?難道天柱山是你們家的不成?”
這四個人勃然大怒,抽出刀劍就衝了上來,駱燕只得往旁邊躲閃。可是這四個人不依不饒,邊打邊罵,可是聽內容卻不像是針對自己的,再一看這幾個人只是魯莽,功夫卻平常得很。她也不拔劍,只是躲躲閃閃,卻抓住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連起幾招,把這四個人的刀劍全都踢飛。這一下四人都呆呆地看着駱燕,他們不明白這個比天柱山還秀氣的姑娘竟然還是個練武的行家。
這時從草廬中走出來三個人,若虛一見,這不是天柱三鷹嗎?他上前幾步,抱拳說道:“三位大哥,你們好!”來人正是高天峰、連天河、晁天闕。
高天峰一見若虛,也是喜出望外,連走幾步,說道:“原來是桓將軍和駱姑娘!我說誰人能有這麼好的功夫!”駱燕說道:“剛纔多有得罪!請多見諒!”高天峰說道:“這等小事,何足掛齒?”他朝身後的幾個人看看,這四個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若虛問道:“高大哥,我師父在哪兒?”這一問,高天峰等人均沒有回答,若虛又關切地問:“我師父怎麼啦?”高天峰嘆了一口氣,說道:“薛堂主出事了!”若虛感到意外:這深山荒嶺的,能出什麼事?
高天峰帶着若虛、駱燕進了草屋。坐定之後,高天峰唉聲嘆氣,把薛如鬆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這裡還要多說幾句。若虛的師父薛如鬆可不是等閒之輩,他的事很多,其他的暫且不說,先從他流落在洛陽說起。從白虎山出逃後,他喬裝改扮,迤邐來到了洛陽,恰好遇到了一個遠房表哥。
這個表哥正在城內做生意,需要幫手,馬上就邀請薛如鬆。薛如松本想去找大哥薛如柏,可是自己並沒有大哥的準確地點,另外自己的身後還有白虎派的殺手,還是在洛陽城裡躲一陣子再說吧!這樣,他就留在了表哥的店面裡。可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洛陽巧遇眉清目秀的歐陽桑,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個純情的姑娘,這倒也不算是什麼陰謀,可是當他知道歐陽桑哥哥是朱雀門派的長老後,真正的陰謀就誕生了,他想利用她得到《衡山醫錄》。這本書,他在白虎山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就是健脈功,是一本練習內功的奇書。現在有了這個機會,豈能隨便放棄?
後來,歐陽桑歷經曲折艱辛,終於把書拿到手中,可在即將到達烏龍山的時候,卻讓秦桂生拿走了。自己苦心經營的這個計劃功虧一簣,薛如鬆深恨歐陽桑:一本書都保不住,咱要你還有什麼用?不過,他以爲歐陽桑一定會回來哀求自己的,可是她竟然一去不回頭,這不像那個柔順的歐陽桑!
看着妻子遠去,薛如鬆又有些後悔: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想利用她得到《衡山醫錄》,哪裡在乎她的感受?說來還是自己對不起她!可他又一想:自古做大事的人,哪裡能顧及兒女私情?讓她遠走高飛也好,要是讓歐陽梓等朱雀門派的人發現是自己在指使歐陽桑偷書,他們又豈能繞過自己?
這之後,他又安慰自己:朱雀門派的老掌門都練不成,咱一定能練成健脈功?還是在若虛的身上下點功夫吧!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若虛雖信守諾言沒有把真相告訴他,可是項弢留下的那幾本青龍派的武功書籍還是讓他拿到手。他又是如何知道項弢偷書的事?項弢又是如何能盜出青龍派的武功秘籍的?這些內容,後文書自有交代,暫且不提。
由於藏身烏龍山已經被白虎派發現,薛如鬆從湖南鳳凰縣南華山拿走了若虛藏在石縫中那幾本青龍派的武功秘籍後,直接就到了潛山,加入了太平教。若虛在烏龍山的四年,薛如鬆並沒有閒着,而是在江湖上行走,打探消息,太平教進入他的視野。他加入太平教,固然有逃避白虎派追殺的意思,可是薛如鬆卻還有另外的打算。
太平教是個秘密的組織,雖然人數不少,可是魚龍混雜,內部的組織機構並不嚴密,薛如鬆認爲在這個組織裡,自己才更有用武之地。果然時間不長,薛如鬆就升爲天柱堂的堂主,但這不是他的最終目標,他一直在覬覦太平教的高層,企圖想尋找機會掌握這個鬆散的教派。可是他沒有想到,在岳陽太乙宮大會時,那個秦王李順憑藉銀子當上了太平教的副教主。
掌握了太平教的實權後,李順排除異己,極力扶植自己的勢力。這讓太平教內部很多人憤憤不平:李順何許人也?他花點銀子就能當上副教主,太平教還有沒有規矩了?薛如鬆也在潛山琢磨很久:一是投靠李順,依靠李順達到自己的目的,二是就此推倒李順,這樣可以樹立名望,進入太平教的高層就順理成章了。
在岳陽太乙宮大會的時候,薛如鬆故意接近李順,想了解一下李順的情況。可是令他失望,李順就是個草包,什麼本事都沒有,跟着他,也許能得一時之勢,卻很難成就一番事業,而且他還是朝廷的要犯,一旦被發現,那些閹黨們是不會放過他的。經過深思熟慮,薛如鬆還是選擇了第二條路,這條路要冒一些風險,可是成功的希望還是不小的。
李順畢竟是外人,教主就是想利用他的銀子,他在太平教暫且還沒有多大的勢力。但是時間一長,就很難說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能讓李順在太平教站穩腳跟。他邀請與自己意見一致的三湘堂班門斧、五嶺堂勞燕飛、太湖堂師道傳、南海堂段天涯、中原堂陸如海齊聚天柱山,共商太平教的大事。這幾位堂主都是太平教德高望重之輩,又都是正直忠純之人。這次會議也是秘密的,主要議題就是“倒李”。
這六個人一致認爲:李順這個人人品太差,資歷太淺,只是用銀子才捐了一個副教主,由他領導太平教難以服衆,更別說實現太平教“天下太平”的宗旨了,而且李順掌控太平教很可能是爲了自己爭奪皇權,把太平教變成他自己的私家武裝,怎能讓他的陰謀得逞呢?
六個人一商量,決定讓班門斧、師道傳到岳陽遊說教主和十大長老,力爭他們的支持,這兩個人的資歷最老,由他們遊說最爲恰當。而薛如鬆與另三位堂主則負責聯繫太平教的其他堂主。等到衆人心齊,勢力壯大後,再齊聚岳陽公開要求教主出來主持教務,整頓教紀,清除奸佞之輩,罷黜無能之人,恢復十大長老議事的制度,最終實現太平教的宗旨。
說起教主,班門斧更加憂心忡忡:教主談古今自從去年生病後,一直深居內室,避而不見教內弟兄,教主的意見都是由軍師藍柯人傳達。而藍柯人與李順的關係極爲密切,班門斧甚至認爲,藍柯人就是李順的屬下,李順能當上副教主很可能就是藍柯人“假傳聖旨”的,估計談教主已經被李順控制,甚至成了他們的階下囚。李順他們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太平教就要成爲李順一個人的天下了。
薛如鬆建議,如果聯絡失敗,他們即刻退出太平教,重新樹立山頭。而師道傳反對薛如鬆的主張:那樣會造成太平教的分裂,不能採用這種辦法。什麼纔是最好的辦法呢?衆人各抒自見,雖有分歧,可是對主要問題的看法,六個人還是基本一致的。
前幾天,班門斧和師道傳又到了天柱山,三個再商大事。原來十大長老中,有人已經被李順收買,有人懼怕李順的勢力,不敢明確表態,只有兩位長老站在他們的這一面,而薛如鬆聯絡各堂堂主的結果與他們也大體一致。
三個人唏噓感嘆,一籌莫展。薛如鬆敏銳地察覺到,李順的勢力發展極快,出乎自己的預料,他建議趕緊行動,否則就很難再撼動李順的位置了。可是如何行動,三個人意見分歧較大,無法說服對方,陷入了僵局。
可是前天下午,突然有人來報:副教主李順已經到了山下,要三位堂主下山迎接。三位堂主吃驚不小:李順怎麼會忽然造訪天柱山?
……
高天峰講到這裡,若虛插話道:“班堂主和師堂主應該是秘密來的,李順怎麼會知道呢?”
高天峰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估計,一是兩位堂主可能被跟蹤,二就是我們天柱堂可能有人被李順收買。可是薛堂主他們已經沒有時間考慮這事了。如何應對李順,這是當務之急。依薛堂主的意思,我們不去迎接李順,做好準備,就此抓住李順,還政於談教主。可是班堂主認爲,這很冒險,李順既然來了,就肯定作了充分的準備,想一舉捉住他,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不去接他,於太平教的禮儀不合,還會驚動李順,而自己和師堂主來到天柱山,李順可能已經懷疑了,一旦他提前動手,我們就會被動。師堂主也以爲,憑天柱堂目前的實力,很難和李順相抗衡。”
若虛、駱燕點點頭,都以爲班門斧想到周到。高天峰接着說:“師堂主還建議,趁這個機會,我們可以試探一下李順。如果李順知道我們的本意,懸崖勒馬,我們就不用大動干戈了。”
若虛心想:李順這個人野心極大,他會懸崖勒馬?高天峰又說道:“薛堂主不贊成他們的看法,可是卻說服不了他們,只得同意下山迎接。爲了安全,薛堂主讓副堂主巫獅和我們三兄弟聚集天柱堂的兄弟,下山待命,可是我們三個人不放心,執意跟着堂主。此外班堂主的弟子‘岳陽三傑’,師堂主的弟子‘太湖雙蛟’也一同前往。
三位堂主帶着我們八個弟子來到山下,李順的侍衛童立裡把我們接到縣城北邊的一傢俬人別墅。這家別墅,我們以前也聽說過,這是一位潛山籍的節度使大人爲他的父親洪蘊修建的,裡面甚是豪華,當然我們從來沒有進去過,不知道李順是怎麼認識這家人的。
到了洪府,我們受到李順的熱情接待,這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這位李王爺似乎壓根兒不知道班、師兩位堂主來到天柱山的意思,更不知道三位堂主要推倒自己的主張。中午李順在洪府大擺宴席,一開始的時候,我們不敢隨便動筷子,但李順以及他的手下人帶頭吃喝,這就打消了我們的顧慮。
吃過午飯,李順拿出許多金銀、綢緞、食品讓我們帶回山上犒勞兄弟們,而讓三位堂主留下,說是晚上共商太平教的大事,第二天再送他們回山。我們進退兩難,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還是師堂主出來,讓我們先回山待命,我們只得照辦。
可是到了昨天上午,三位堂主並沒有按時回來,我們就急了,可是也沒有辦法,一直等到下午,三位堂主還是沒有影子。我們慌了,馬上下山詢問,李順的一個侍衛告訴我們,三位堂主在早上已經離開了,王爺還把他們送出府門。我們懵了,潛山就這麼大,三位堂主能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