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門村雖然自給自足,可是還是有很多他們無法自己解決的問題。
比如說菸草。雖然附近的田間也偶爾會有人種植菸葉。這些菸葉叫做曬菸,也叫土煙,採摘過後經過簡單的烘曬,再經過幾道簡單的工序,就能填到煙桿裡使用了,抽起來勁兒大的很。不過外面賣的那精緻的捲菸比起這粗糙的旱菸來,自然受歡迎的多。
更比如一些海貨。雖說這山區有好幾條溪流,裡面也有一些淡水魚的蹤跡。不過比起這淡水魚,村中的村民當然也更喜歡吃外面的海魚了。
所以,這個村子,有一部分人,專門用推車或三輪車拉着村裡的土特產和紡織品工藝品出去賣,回來的時候自然也會拉回來爲數不少的外面的物資。於是,每當他們帶着貨物出去的時候,總會有很多孩子纏着他們希望他們回來的時候多帶幾顆糖。而他們回來的時候,當然也是村子中男女老少最熱鬧的時候。
楚鬆,便是其中一位行腳的商人。
村子家中的地窖裡,還釀着幾瓶子糧食酒。其中還有兩罈子女兒紅。這女兒紅,其實在古代珍貴的很。正統的女兒紅,都是在孩子出生的時候,爹孃一看生的是個女兒,於是釀上一瓶子酒貯存在地窖中。等到女兒十六歲的時候出嫁了,方能將酒取出來當做彩禮送給姑爺。
這楚蓮依還沒有出嫁,看來女兒紅是不能拿出來了。村長還要取出另外幾罈子酒,可是他轉念一想,這外地來的山友,怕是喝不慣本村的口味。還是去跑山貨的楚鬆那裡買幾瓶吧。
於是,他遣了啞巴楚主去楚鬆那裡買酒和魚。再然後,就發生了這等駭人的事情。
村長被毒死了,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啞巴楚主了。
可是賣山貨的楚鬆自然也有嫌疑。就在冷柯在楚蓮依的問答中推敲出事情的可能之後,擎羊陀羅又兵分兩路,去控制楚鬆去了。
而冷柯和馬克,則跟着楚蓮依一道,去啞巴楚主的新家去找他問個明白。
一行人走在主幹道上,而擎羊陀羅的腳力快,已經飛奔上屋頂,向着楚主家奔馳而去。
“這啞巴爲什麼會毒害村長呢?”馬克想不通,問楚蓮依。
楚蓮依沒有好語氣:“我怎麼知道。況且是不是他也不清楚,問問不就知道了!”
問問?就算你問了,那啞巴又怎麼答覆你?馬克有些無語。
楚蓮依最熟悉楚主家的位置,便沒有走主幹道,而是帶着馬克他們,繞了個彎,走上了小道。這幽深的小道一轉交,馬克立刻就掉向了。
就在這時候,他們正好走到一戶人家的旁邊,門大開着。馬克一扭頭,正好看到門裡坐着一個穿着白色短衣的男子,手裡豎着毛筆,正在宣紙上寫字。
這人正是楚三叔。
那楚三叔低着頭正在潑墨,意識到門外有人在看,擡起頭,正好迎上馬克的目光。楚三叔莞爾一笑,微微點頭,向他打了個招呼。
馬克習慣性的也點點頭,算是迴應。就這功夫,他們就已經走遠了楚三叔的家。
馬克暗想:這楚三叔,年紀到底多大,看起來好年輕,似乎和冷柯不相上下的年紀啊!?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現在這事關係到楚蓮依家的生死大事,相比之下,關於楚三叔的年紀的問題怎麼好意思問得出口。
一路無話,很快,他們就到了楚主的家。
楚主的家門口,已經有腳力快的擎羊陀羅守在這裡了。
“人呢?”楚蓮依見擎羊陀羅已經提前趕到,便問其中的一個人說。
那人見是楚蓮依,便回答道:“我們趕到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人了!”
楚蓮依大驚失色:“什麼?!沒有人!你們趕快分頭去找啊!”
擎羊陀羅回答說:“唔,我們早就已經分派人手,一路去村口,一路去村尾,其餘的人馬分別封鎖住村子所有的出入口了!”
冷柯冷冷的潑了一盆子冷水:“哼哼,現在才封鎖。萬一他早在我們追查他之前就跑路了,封鎖村子還有用嗎?你們主事的人是怎麼想的,想當然的就鎖定我們是兇犯,還監視我們!?”
擎羊陀羅確實有過失,可是也輪不到冷柯這個外人插嘴。於是面前這個戴面罩的人,虎視眈眈的瞪着冷柯。但是想想,確實也是自己理虧,也就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了。
這時候,就聽見今天早上在家中所聽到的那種銅鑼聲又響了起來。還是那麼急促,不同的是,這次還伴有人的呼喊的聲音。
“有人無蹤,其名楚主!若得知曉,速報擎羊!”
不同的音色,同樣的口音,宛如千萬條雨珠,潑灑到這片原本寧靜的神秘山村之中……
“聽,我們的人還有更夫都在宣傳呢。只要他楚主還在村子裡,肯定有人會認出來!”
冷柯已經覺得,現在已經晚了,就算全村都在找又如何?他人恐怕早就不在村中了……
對了,他想起有一個人。
“你們快去楚三叔的家裡守着,看他附近有沒有楚主的痕跡!”冷柯急忙對剛纔對他說話的那個擎羊陀羅說。
擎羊陀羅纔不鳥他,裝作沒聽到的樣子,看着楚蓮依。
楚蓮依似乎挺信任冷柯,便對擎羊陀羅點點頭,說道:“你就按他的意思辦吧。”
雖然隔着面罩,可是馬克還是能體會到擎羊陀羅此時的不爽。這個全身黑衣的男人略一頷首,然後從手裡滑出一根繩爪,向上一拋,就拋到樓頂,順着這繩索,不用幾秒,他就消失在屋檐之上。
“這幫傢伙,就喜歡在樓上跑動嗎?”馬克好奇的問楚蓮依。
楚蓮依說:“在地面上的道路,是用磚石造出來的。而屋頂的道路,是用腳步跑出來了。加上擎羊陀羅的腳力,很快他們就能到達目的地了。冷柯,你爲什麼要懷疑楚三叔呢?”
冷柯解釋道:“村中就楚三叔與楚主最爲熟稔,楚主幹下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沒有預兆。我想從楚三叔那裡應該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確實有道理。
楚蓮依領頭,這三人又匆匆的向着楚三叔的家中跑去。
擎羊陀羅的腳力確實驚人,等冷柯他們到的時候,擎羊陀羅早就等在楚三叔的門口了。
“沒有楚主的痕跡,不知道跑哪去了。”聽聲音,還是剛纔的那個男人。而且到現在,他也沒有氣喘的樣子,確實是個擅長奔襲的組織啊。
“好吧,我們進去看看。”冷柯也不多說,就徑直往楚三叔家裡走去。
楚三叔還在寫字。
冷柯和馬克湊上去,看他在紙上寫的字——
“人不得道,生死老病四字關,誰能透過?獨美人名將,老病之狀,尤爲可憐。”
卻正是明代的隱士陳繼儒的名作《小窗幽記》的句子。
“想那楚展,也是一村之長。生平種種,爲村中之人盡心盡力。可是到老了,卻有了這麼一出,真是可惜可嘆,也可憐啊。”楚三叔見冷柯衆人的道來,不禁有所感慨。他寫完最後一個字,將毛筆放上硯臺,不勝唏噓。
“是啊,你說的不錯。想不到這小山村中,還有先生這種喜歡舞文弄墨的雅士啊。”冷柯對楚三叔說道。
楚三叔笑着一揮手:“呵呵,這個……在下的字也得不妙啊,讓你見笑了。”
冷柯客氣的說:“哪裡哪裡……末學在家沒事也喜歡寫寫毛筆字什麼的,倒是寫的也不如先生這般有文雅氣韻。不過現在,末學這番前來,是有一事想問問先生您!”
楚三叔看到冷柯的身後還跟着楚蓮依,便有些吃驚了:“哦……那怎麼,你們會一起過來。好吧,你們有啥話,就問吧。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信!”
冷柯便也不客氣了:“好,楚主現在人在哪裡!?”
楚三叔用溼潤的毛巾擦了擦手,笑答:“哦,他不是在家嗎?我們剛纔還在村長家呢……”
馬克身爲一名警察,對於察言觀色有其自己的特長。在那一瞬間,他看到楚三叔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看來不像是裝的。
如果是裝的,能瞞得過他的眼睛,那這人幾乎就能去當演員了!
冷柯說:“可是他現在不見了呢。你沒聽到屋外的人都在找他嗎!?”
楚三叔回道:“我聽見了,可是我委實不曉得他在哪裡啊。”
冷柯見楚三叔好像真的不知道,便問:“好吧……那你說,你對於村長被毒害一事,有什麼想說的嗎?”
楚三叔聽到村長的事,剛纔的那番傷感又回來了:“哎……我和村長私交甚篤。過去我們還一起去山外打獵……最近他還都一直好好的,誰知道忽然就……”
冷柯連珠炮似的發問:“你和楚展村長之間有什麼矛盾嗎?”
楚三叔立刻矢口否認:“沒有啊!你怎麼會問這個呢?”
……
聽到楚蓮依說楚三叔這個名字,公羊易還要追問,卻聽見村長不高興了:“吃個飯堵不上你的嘴巴,不許給老子提他?閉嘴,吃飯!”
這麼一罵,倒是讓公羊易他們懵了。聽村長女兒楚蓮依的描述,這三叔人應該不錯,爲什麼村長這麼反感這個人呢?
在外人面前被自己的父親駁斥,楚蓮依也倔強的很,非要討回自己的面子:“哼,憑什麼不讓提,爹爹你過去不是跟他玩的挺好的嗎!?”
老頭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整個桌子上的碗都震了起來:“然你吃飯你就吃飯,再囉嗦,給老子滾出去!”
性格倔強的楚蓮依特想一走了之,但是當着這麼多外人的面,知道自己這一走,父親肯定會下不來臺。雖然倔強,可是她還算是個好女兒,便乖巧的說:“好吧爹爹,那不說了……我這就吃飯……”
……
冷柯認定,這個文雅的傢伙,應該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們。
到底是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