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就在裕興俱樂部中。”冷柯看着龍城市的早報,吃着賓館贈送的早點,懶洋洋的說。
昨天晚上,我和冷柯偷偷的隱藏身份去裕興俱樂部鬧事,這件事情並沒有告訴林月,免得節外生枝。而林月剛來龍城市,興奮的她自己興沖沖的跑到街上買了一大堆地方的特色小吃和土特產,所以也就沒有粘着我們。
而現在,跟我們一起共進早餐的她聽到冷柯對我說的這句話,馬上就不幹了。
“你們怎麼這麼賴皮,忽視我的存在啊?偷偷的去調查江城子還不叫上我!不公平,我現在差你們好大一截!”
“你剛來龍城市就跑上街腐敗去了,還記的我們是來幹嘛的嗎?”我說。
“什麼呀!我當然沒有忘了。你們不是說了嗎,穿着我那身太顯眼了,我這可是去買衣服去了。你看!”
她不說我還沒注意到,這丫頭今天的裝束確實樸實的多了。一身寬鬆的藍色運動衛衣衛褲,還配着腰鏈,這種形象看起來就好像在街邊帶着隨身聽起舞的街舞舞者。
“你們都打聽出什麼了?快點給我說說啊!”林月嘰嘰喳喳的問着,卻換來冷柯的一陣白眼。
我趕緊勸她:“等會兒再跟你詳細解釋吧,你先別說話,聽冷柯怎麼說。”
林月撅起嘴不高興,繼續對付她盤中的火腿腸片了。
“你怎麼知道的,江城子在裕興俱樂部?咱們不是沒進去嗎?”我問冷柯,爲什麼昨天我和他是一起去的裕興俱樂部,可是冷柯他卻先我一步有了答案。
冷柯輕描淡寫的說道:“呵呵,一隻虎總是能靠着氣味在隱秘幽暗的地方發現山羊羣無法察覺的另一隻虎,這就是同類的默契。那裕興俱樂部處在凶地……”
隨着冷柯的講解,我的眼前又回到昨天剛去裕興俱樂部的那一刻。俱樂部門口電線杆聳立,還有一個變壓器。電線杆的對面的高樓上有一個龍頭的裝飾物,那樓也是由玻璃幕牆構成的……原來這一切看似平常的東西,無形之中都構成了煞氣,無時不刻不在影響着裕興俱樂部的運勢。
“原本有了這樣的風水,不應當有如此旺盛的運勢。正是有人用手段,將這極兇的風水爲自己所用了!昨天晚上在大門口前,我擡頭看到俱樂部大樓的外牆上掛着一個銅製的圖案,那絕對是開了光的靈物,把煞氣都擋在了門外。”冷柯邊說邊把一個雞蛋塞到嘴裡。不過說真的,我是真佩服於他的觀察力。
“如果你擡頭留意到了那我都沒有發現的裝飾圖案的話,應該也能看到屋角那正指着我們拍攝的監控器吧?!”我忽然想起昨天擡眼看到的監控器,不禁心有餘悸。
“看到了。而且我相信,如果江城子在大樓裡的話,應該已經看到到了我們的面貌。”冷柯氣定神閒,好像說的事情跟他無關。
“是的。我們從前門被阻攔的時候已經留下了視頻影像,能跟我們一樣愣頭青似的向裡闖的我相信在龍城市也不多吧。去後門犯事也是兩個人,他們肯定會知道是我們做的。”我沮喪急了。自己的樣貌被黑幫的看到,這樣以後再有什麼行動的話就要處處掣肘諸多不便了。
“恩,他們會感謝我們,給了他們一個向雲龍開戰的理由。我要是猜測不錯,今天晚上真正的戰鬥就要打響了!”
“你怎麼這麼淡定呢,要是被他們知道我們的行蹤,那我們如何能敵得過龍寬那麼多手下?”
“你要記住,我們可是在暗處啊!”冷柯哈哈一笑,把盤子疊好,然後便離開了餐廳。
我苦悶的喝着牛奶,對面一直偷聽我們說話的林月這才陪着笑搭訕:“哼哼,怎麼樣,你的好朋友冷柯是不是有時候很不可理喻啊!你乾脆跟我混吧,咱倆去找江城子。”
“咱倆?咱倆怎麼找?我們現在僅知道一件事情,江城子要報仇。江城子是誰,我們不知道,江城子報仇的對象是誰,我們也僅僅有個大體模糊的範圍。如此這般,還能怎麼找?”
“這……找個龍寬的手下人逼問不就得了!”
“哈,說得簡單啊。你以爲江城子不會隱姓埋名嗎?來到龍城市,跟人自我介紹的時候就傻乎乎的說‘我叫江城子’……”
“辦法總會有的!你不跟我去,我自己去!你別忘了,打游擊戰我可比你們更擅長!”
這個讓人頭疼的丫頭做出一個鬼臉,然後和冷柯一樣把我丟下自己走掉了。我看着他倆吃剩的空碟子,頭都大了。
一個神秘兮兮,一個任性誇張。跟着這兩個人一起來東北,回去寒城市以後,我會不會變成一個神經病呢?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閒來無事,翻開自己隨身攜帶的日記翻了起來。
我過去並沒有記日記的習慣。拜林月所賜,冷柯在過年以前曾經有過一段昏迷的階段。在那階段裡,我受他的囑託,開始把跟他在一起發生的這一系列不可思議的事情記錄了下來。
在他醒來以後,看到我的記錄以後居然開始挑剔我文筆方面的錯誤,並且極力的攛掇我把這些故事改編成小說。在我考上警校以後,還從來沒想到奉行理性的我居然會做那些善於感悟任性的文藝青年纔會做的事情——事實證明,人生無常,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在寒城市的時候,我閒來無事便開始起草這部冷柯題名的《陰陽筆記》。在我與那不靠譜的一男一女輾轉來到龍城市以前,就已經闡精竭慮的完成了《林家鬼宅》與《貓咒》兩個故事。而現在,我拿起筆,梳理起來東北後的見聞,卻不知道該如何命名。
這些人,生活在墮落的此間。沒有錢,他們用血來取。沒有地位,他們用命來換。他們就是在這刀尖上起舞的無畏者。想到這兒,我想我第三部小說的名字已經出來了——暗舞者。
而人都有這麼一個共性,那就是在講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的時候,總是會眉飛色舞意猶未盡。可是一旦描述起聽來的其他人講述的故事的時候,總是會覺得索然無味。這種索然無味也體現在我寫這段日記的任何一段中。每當我描寫龍城市黑道的那些起起落落的時候,總像是在寫一部毫無意義和主題的小說,從中得不到任何傾訴的快感。
可是同時我也慶幸於此。因爲正是因爲我是一個旁觀者,所以現在的我還是安全的。但是今天冷柯一提醒,我纔想起來很可能我們被龍寬的人看到了相貌。這時候,我寫這篇日記的手開始顫抖抽搐,連鋼筆都幾近失手掉落。
死亡,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最終歸宿。可是靜下心來想想這一點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以死衛道,有些人以死證道。而更多的人死的則是毫無意義,這纔是最可怕的。
如果我被這裡的黑道通緝,死在了斯地,我的意義何在呢?
我看到冷柯過去在我房間抽菸留在菸灰缸裡的菸蒂,忽然豁達了。其實這個故事真正的書寫者,並不是拿着筆坐在臺燈下的我,而是在陰謀暗處驀然起舞的冷柯。他用他的智謀和才情,一次次的挫敗了歹人的陰謀。我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
在我有感而發的時候,遠在孟浩然酒吧,氣氛則顯得融洽異常。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
衛東誠惶誠恐的低着頭,對坐在吧檯旁邊沙發上的一個女人說:“朱姐,上次我在大姐您的酒吧裡鬧事,真不是故意爲之啊。那個小妞本來是我女朋友,後來我聽說她跟別的男人亂搞所以才氣憤不過出手教訓她。真不是故意針對大姐您,您千萬要原諒我。”
那女人的身邊只站着一個橫眉豎目的男人。正是這個人,讓衛東有一種面對千軍萬馬的壓迫感。
此人,當然是雲龍無疑。
“你在別處鬧事也就罷了,可是在我的酒吧鬧事,特別是孟浩然酒吧,就相當於打我的臉,打曹三爺的臉!不給你點教訓,讓別的兄弟知道了會以爲我們是好欺負的!”
衛東心裡清楚,這個外表看起來漂亮清秀的女人說的正是自立門戶的猛將朋虎。
也正是因爲有朋虎在,所以他的老大龍寬才能崛起,以裕興俱樂部爲根據地三分天下。
而這一切,卻正是那個神秘的先生的功勞。
衛東自知難逃一劫,一狠心一咬牙,把早就準備好的手斧拿了出來。
雲龍狠狠的一蹬,衛東的心都快碎了。他急忙跪下:“大姐大哥,我不是來找事的,你們千萬別激動!”
他猶猶豫豫的把手放到旁邊的桌子上,那木桌上有個孔,正是龍寬來鬧事那晚,被雲龍的砍刀刺穿的。
“爲了證明我,還有我老大真心講和道歉的誠心,我必須做出證明。”
他一咬牙,攤開放在茶几上的左手,右手高高的舉起手斧,狠狠地向着自己的左手砍下去。
一聲沉悶的脆響,他的左手小拇指滾落在地上。血一時間噴了一地。
“大哥,你看這樣,誠意夠不夠!”衛東咬着牙,淚花子都快出來了,渾身顫抖的大喊。
手已經沒有知覺了。
雲龍沒有說話,只是從後面看看坐在沙發裡的女子。
那女子見到這一幕,也沒有驚慌,好像看慣了這殘忍的一幕一樣。少頃,她說:“罷了,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們就原諒你。不過你們給我酒吧造成的經濟損失……”
“一定賠償!”衛東忙不迭的說。
“那好,你可以走人了。”
“……好。不過我們老大有一個東西要給你。”
他拿出一盤磁帶,輕輕的放到滿是血水的桌子上,衛東捂着自己殘缺的左手,低眉順目的離開了酒吧。
“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吧,小龍。”那女人見衛東走了,對雲龍說話的語氣舒緩許多。
雲龍拿着這盤磁盤,略一沉思,給了那個漂亮的女人一個順從的微笑,然後離開了。
那女人見雲龍走的遠了,皺起眉,長長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