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有些暈,不是因爲傳送陣臨時出了點問題所造成的顛簸,而是……這最終的目的地,讓他開始懷疑人生……
“老闆……”
“怎麼?”
“你的傳送陣是不是把我們送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
老闆抽了抽嘴角,也懶得辯解,直接一指房內正中的水晶棺。
其實這也怪不得阿紫,他不是一個離開家幾個月就忘本的白癡,只是這周圍的變化實在是大到超出了阿紫的理解範圍之內。
就比如說那靠着外頭的紅木格子窗,現在那兒根本沒有所謂什麼窗戶之類的東西,而是換成了大塊的彩色玻璃。
外頭陽光正好,光線透過那層厚重的玻璃,在裡屋的白瓷磚上留下了大片塊狀的彩色斑點。如果盯着那彩色的塊狀光斑看的話,你會發現那光斑是會移動變形的。尤其是那種蝸輪狀的圖案,盯久了甚至會有種眩暈的感覺。
阿紫瞧着那緩緩轉動的光暈,覺得甚是有趣。他踮起腳尖,輕輕巧巧踩在了上頭,可沒過多久,那光暈就飄離了他的腳尖,阿紫復而又一腳踩了上去。
一個人,居然也能玩得如此樂此不彼。
老闆雖是疑惑這裡的大改動,但是很明顯,棺中人對他的吸引更大。他瞄了一眼滿臉新奇的阿紫,便將注意力放回了那人身上。
這裡的佈置都被人動過了,唯獨這水晶棺還安然地杵在這兒,顯得極其突兀,至少它與那周圍如夢似幻的西歐風格格格不入,甚至是看上去都有些寒酸了。
老闆走上前去,突然有些忐忑。
他害怕看見這裡頭的人兒突然不見了,害怕發現至今的一切都是幻覺……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他便失去了自己奔波至今的理由,而他存活的那點憑依也就消失了,他也就是那可有可無的一隻只會浪費資源的生物罷了。
他從未如此地感覺自己如此可笑,可笑到自己的存在不過是爲了那微弱的一點希冀。棺中人有着和自己一樣的相貌,若有一天把他的魂魄補全了,他就會醒來,會動會說話,就像自己一樣,而自己就會從他口中得知——
自己是誰,來自哪裡,丟失掉的記憶……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他想要找到他存在的意義。即使那個人很有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他也要搏上那麼一回,賭上自己從不缺的時間與耐心。
沒了過去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可是他還活着,跟人類一樣會呼吸,會有痛感,會笑,會生氣,卻有着無比漫長的生命,長到連生死簿上都從未記載過自己。
他曬然地扯了扯嘴角,想想自己什麼時候那麼畏手畏腳了,居然因着這點不控制的因素就亂了心智。
說實在的,他第一眼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圖案並不覺得有什麼美的,尤其是剛纔自己忽的想到了某些不好的東西,現下再看那些個玩意兒只覺糟心。
剎那間他像是了悟了什麼似得,意味深長地盯着那漸漸變幻着光澤的彩色玻璃,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他一手捏碎了掌心中的青玉令,將其飄散至空氣中的齏粉引到了那‘睡美人’的額心,就見一道銀光飛速地竄了進去,迅速湮滅在那人的額心,那急切樣兒不比失散多年的兒子一夕找着母親那般差多少。老闆在那一瞬就用寬大的袖子將多餘的渣滓拂了出去,大功告成之後他饒有興趣地盯着棺中人那如玉的側臉,實則暗中注視着阿紫的一舉一動。
他現在有些明白那小老鼠是怎麼入侵到自己的領地了……只是自己還需要些確切的資料,也只好委屈阿紫自個兒忍受一會,反正那小老鼠要不了多久就會爲自己的自大付出代價的……
地上是斑斕的,天空——啊不,那只是屋頂,好像也是有大紅色的輪子在轉啊轉啊轉……咦?怎麼感覺連老闆身上的袍子都有貓眼綠色的輪子在……轉……
阿紫覺得自己是出現幻覺了。現在周圍的陳設無疑是比之之前的要華麗許多,可是他就是覺得不踏實。心頭的那股煩躁感如出籠的野獸般,由不得自己控制,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破壞,想要毀掉周圍的,周圍的……?
他的眸子不似之前的那般靈動,像是突然在裡頭灌進了血水,猩紅妖詭,暴虐可怖。他的眸子掃過還在兀自呆愣着的老闆,然後緩緩舉起了右手,他的腦子裡頭除了殺戮的指令在反覆咆哮外,一片荒蕪。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攻擊那個看似溫潤無害的男人,亦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自已……對啊,自己是誰來着?
阿紫眨巴眨巴眼,猩紅的眸子閃過一絲遲疑,隨即他的頭就像是被什麼碾過一般鈍痛無比,那殺戮的低語聲漸漸從低音逐漸拔高,最後竟是像那拉鋸般刺耳尖利。
那聲音的主人顯然是已經不耐煩了,她語速越來越快,聲調揚得越來越高,活像尖利的指甲抓撓着玻璃,聲音背後壓抑着死亡與不詳,她毫不掩飾着自己的惡意——勢要將這不聽話的傀儡娃娃徹底擊倒崩潰。
他難耐地抱住自己的頭,慢慢蹲了下去。他的腦海中重複生成着斷斷續續地畫面——女人在瘋狂抓撓着禁錮自己的玻璃,亦或是某種結界。她的表情因着恐懼與絕望扭曲到了看不清面容的程度,可還是能讓人最直觀地感受到了她無限的驚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已經廢了,精神崩潰,就算這個時候有人救她出來,她估計也只會呆呆傻傻。
可是現實中從來都沒有什麼救人於水火的騎士先生,她最後被身後一個巨大的黑影緩緩地拖了進去,只餘下眼前那透明介質上一連串的暗紅抓痕與血手印。
哭喊,呻吟,尖叫,咒罵,所有的一切達到了一個巔峰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阿紫內心的壓抑感到達了極限,他終是忍不住低吼出聲,“啊——啊——”
老闆擰起了眉,冰寒的鳳眸裡閃過一絲狠厲:“阿紫,閉眼!”
阿紫失控了,他根本就聽不見老闆的聲音,之前因困惑而被打斷的殺意再次凝聚,他再度舉起右手,化掌爲刀朝老闆的方向飛速地掠了過去。
老闆往左挪了一步,氣定神閒地截了他砍殺過來的手臂往後一折,只聽‘喀拉’一聲阿紫那右手已是軟軟地垂了下去。只是阿紫像是沒有痛覺似得,猩紅的眼毫無感情地自下而上睨視着他,像是沒有靈魂的玩偶,精緻卻是沒了人氣。
老闆眉間上的皺痕又加深了幾許,他歪着腦袋想了想,還是鬆開了他的手,即便那手短時間內怕是不能再用了。
阿紫歪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左手便搭了上去,‘咔噠’一聲將其復位。整個過程他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彷彿疼痛從來都不是他的所有物。
老闆在他活絡着手腕打算再次對自己出手的時候就閃身到了他身後給了他一記手刀,精確無誤地截斷了他脊椎神經與大腦之間的聯繫。
阿紫,徹底暈了過去。
“你打算呆在那兒看多久?”老闆冷冷地聲音迴盪在這間並不算大的房間裡,“偷窺可不是一個有教養的女士該有的行爲。”
“……呵呵。”
黑暗中女人豔麗的紅脣顯得格外誘惑。她舔了舔水盈的下脣,丁香小舌勾勒出女人那涼薄的脣形,優雅而魅惑。猩紅的指甲擦過她的嘴邊,她像是在等待獵物的毒蜘蛛,靜靜地候在她的王座上,犀利的眼好似要穿透那無盡的黑暗,隱隱發亮,透着食肉物種的野性與桀驁。
“揭穿一位女士的謊言好像也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爲。”
“來吧,試着在這裡找到我。”
“賭注就是你那兩個惹人愛的小鬼哦~~我把他們的意識藏起來了,沒有我你根本就找不到他們。”
“如何?來一局?”
“我好像並沒有拒絕的權力啊。”老闆淺笑道,鳳眸裡卻是掩飾不住的殺意,“不過這裡可是我的主戰場,你以爲你能夠躲多久?”
“更何況,這兩人都是我親手創造的。你把他們的意識藏起來也好,直接扼殺了也罷,我都不在乎。我完全可以再創造兩個一模一樣的,你的賭注……是不是太少了些?”
“呵呵……”女人的聲音因着棋逢對手的愉悅顯得空靈了許多,但是她把自己隱藏的很好。老闆對她聲音的感知基本可以用‘來自四面八方’這等說了等於沒說的短語來形容,由此可見這個女人是如何得聰明,“那麼,大人難道不好奇,小女子是怎麼進入到這裡的麼?”
“據我所知,我可是千年來第一個成功潛入的哦~~”
“這個賭注不知大人……還滿意否?”
老闆愣了愣,隨即輕輕笑了起來,“你的中文學得不錯,只可惜你的聲音根本不適合說這些文縐縐的話,聽上去很奇怪。”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顯然是沒跟上老闆的腦回路,“你說什麼?”
“作爲一隻西方的怨靈,你的學習水平實在是讓我驚歎。”女人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頭皮在一點一點地炸開,“只是……難道你沒聽說過——‘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這句東方著名的古話麼?”
“你!!”
(友情提示:本卷略重口略驚悚,膽小的娃子們請不要在大半夜的時候觀賞此文……如果我一不小心分了你,是你的榮幸,也是我的夙願……
某月:誰把剛纔那個在上頭髮神經的人拖出去!!要嚇壞小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