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古韻不會因克萊爾彆扭的口音而有所消除,也不會因克萊爾稚嫩的語調而失了其本質。它有着獨特的包容性與影響力,只是……
這似乎並不適合當作安眠曲。
老闆聽得晃神,記憶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他似乎也唱過這首歌兒,似乎也拿這首歌謠來哄自己入睡,只是他的聲音更顯空靈而邈遠。
佩之,佩之……佩之?
有人在他的眼前拼命地搖晃着自己,是他麼?
還是她……
“喂喂!!”克萊爾唱得嗓子都有些幹了,見這人都快瞌睡的要倒下去了,趕緊把他晃晃醒。可是當老闆睜開那雙鳳眸時,克萊爾反倒是說不出話來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雙鳳眸從迷離轉而清醒,繼而失了溫度冷冷地盯着她,登時冷汗就下來了。
“我我……”
“怎麼?”暗沉的聲音有些嘶啞,卻是透着森寒的氣息。他就像是美夢途中被打擾的野獸那般不耐煩,且殺氣四溢。
“……”克萊爾茫然地看着他,雖然不明白這個男人在說什麼,可是聰明如她還是能聽出男人口氣中的不悅。
——莫不是他一生氣就不準備兌現自己的承諾了吧……
克萊爾蠕動着嘴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她垂頭揪着自己的裙襬,好一陣子才定下心擡頭問道:“那個……你是不是在生我氣?我……有做錯了什麼麼?”
看着小姑娘一副泫而欲泣的模樣,老闆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這纔回過神小姑娘不懂自己說的話來着,凡事還得靠這臺破機器。
“抱歉,你剛纔做得很好。”老闆敲打着鍵盤,頭也沒回,低氣壓的警報卻是解除了,“但我不可能馬上兌現給你的承諾,請給我一點時間,好麼?”
克萊爾一聽有戲,哪還顧得上剛纔的不快。她笑嘻嘻地湊到老闆身邊,靈動的赤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側顏出神。
老闆被這小姑娘的舉動弄得很不自在,他不着痕跡地拉開了與她的距離,飛速地敲下了一行字,“難道那個好心的叔叔沒告訴你男女授受不清麼?”
“說了啊,叔叔很害羞的。”克萊爾並沒有覺得不妥,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朝他那兒挪了挪,“從側面上看,你和他簡直是一摸一樣。”
“那還真是有趣。”老闆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躲閃。他不斷地告誡着自己那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還是一個西方的小姑娘,剋制……冷靜……不能發火……
把她嚇跑了他可就沒地兒找人套話了。她那姐姐可是個狠角色,有現成的幼崽兒不入手,偏向那長成的獨狼下手,他還不會這麼找虐。
克萊爾見他面容僵硬,卻是不再閃躲,暗自樂了好一會兒。看來那個人是他的軟肋啊……克萊爾知道分寸,此時她再不說些有用的,恐怕隔會兒這男人就要掐死自己了。
嘖嘖……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哦~見到我們姐妹兩沒吃的,還送了我們熱麪包。”克萊爾託着腮,軟乎乎的臉上現出兩個小梨渦,很是可愛,“他說他之前也撿了一個小孩子,瘦瘦小小的,但是一點都不如我們姐妹兩可愛……”
老闆眉頭一跳,有些不爽卻是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麼。
克萊爾絮絮叨叨說了將近有兩個時辰,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因着裡屋和外頭在亮度上有着嚴重的差異,外頭那些枯敗的枝頭印在了玻璃窗上,它們隨着夜風搖擺着,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憑地聽得人瘮的慌。
克萊爾被羣魔亂舞的枝條杈子吸引了過去,她慢慢地走了過去,伸手按住那影子,原本晶亮的瞳子漸漸暗沉了下去。
她閉緊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嘴巴,眸子低垂,神色黯然。紅潤的雙脣似是要貼上那玻璃,可她只是靠着那玻璃,輕輕地呵着氣。
若是仔細看,她的雙脣並不是簡單地做着張合的舉動,而是在自顧自地說着什麼。冷厲,柔和,精明,單純這一系列矛盾的表情紛紛在她的臉上炸開了,她幾乎是抽動着脣角,指甲難耐地扣進了玻璃。
氣息,變了……
老闆凝眉透過玻璃看着她一系列的動作,默然不語。事實上,克萊爾怪異的舉動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她現在的狀態應是介於那兩個人格之間的交接段。
不過還真是奇怪,他見過那些人格分裂的瘋子。通常兩個人格的替換是瞬間而激烈的,這小姑娘內部的拉鋸戰實在是平靜地讓人匪夷所思。
她漸漸地曲下了身子,整個人都像是要被自己幾近那玻璃裡頭,扭曲而隱忍。然後她轉身,金褐色的發遮住了她的眸,卻是擋不住她殷紅如血的眸色。
赤瞳在暗色裡更是亮得驚人,她的表情因着背光而隱沒在暗處,但是老闆還是能看到她脣角那勾起的詭異弧度。
科利爾,回來了。
“剛纔……你見過我妹妹了。”她慢騰騰地說道,伸手撩了撩垂下的髮絲,繼而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粉紅粉紅的姑娘裙。
老闆沒有否認,只是坦然地直視着她,淡定而從容。
“她的興趣真是到現在都沒變,幼稚得要死。”她繼續嫌棄,可是臉上並無不悅的神色,“你怎麼和她交流的?你會說……呃……好吧,當我沒問。”
科利爾眼尖地看到了那臺老式IBM,然後就秒懂了,順便爲老闆鞠了一把同情淚。
“說說具體情況吧。”老闆鬆了口氣,果然他不適合和纏人的小蘿莉溝通,尤其是他和那小蘿莉有嚴重的語言障礙。
科利爾踢着小碎步,就走到桌案那兒自顧自持着她那杯未飲盡的紅酒。她一屁股就坐在了桌子上頭翹着二郎腿,悠閒地晃着她的玻璃杯,一副自來熟的女主人派頭。
老闆瞄了她一眼,疑似嫌棄地走了開去,窩回了他的軟榻。
科利爾並不在意老闆的舉動,她抿了一口酒,繼而舔了舔自己乾裂的脣,慢悠悠道:“不知道。”
“不知道?”
“對,我不知道。”科利爾說得非常坦然,神情真摯不似說謊。
“……”老闆眉頭再度一跳,他眯了眯眼,一臉不耐地瞪着她。
科利爾無辜地攤了攤手,“如果我什麼都知道我就用不着來找你了。”
——爲什麼我竟是無言以對……
老闆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揉着自己酸脹的眉心,無奈道:“那你知道什麼?”
“唔……我那可愛的妹妹好像是停止生長了。”
“什麼意思?”
“我和她是雙胞胎,可你也發現了她和我差的太多。”
“的確如此。”
“她看上去一直都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你再看看我。”科利爾從桌子上一躍而下,轉了個圈,“至少二十打底。”
老闆訝異地看向她,“不是說你們對年齡的事都很忌諱的麼?”
“她是她,我是我。”科利爾皺了皺鼻子,冷嗤道,“只有小孩子纔會在乎這些個破玩意兒。”
——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老闆很明智地沒有理會她,都說女人如水,水性無常,他總算是見識到了活的,啊不……現實版的……阿飄……
“然後呢?”
“還有就是,如你所見,我們共用一個身體。”科利爾淡定道,“現代醫學好像對這個有專門的研究,精神分裂還是人格解離性綜合徵什麼的。”
“人格分裂。”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科利爾赤色的瞳子盯着他,“我付出了我的代價,接下來就是你的任務了。”
“你放心我這個外人?”老闆打了個呵氣,顯然今天已經是夠累了,“你自己都對自己的情況一知半解,更何況是我?”
“你知道。”科利爾沉下了臉,已經是懶得和他打哈哈了,“否則你也不可能……”她擡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腳下,隨即就自顧自地走開了,臉色甚是古怪。
老闆搖了搖頭,卻是從那軟榻上慢騰騰地起了身子。他拍了拍身上的袍子,彈平了褶皺,就大步走向了與她相反的方向。
他迫切想見一見那人,然後……自己也許就能得到那答案,即便那答案已經在他心裡有了雛形,只是他的心,不定而已。
“老闆。”阿紫見到他就一路疾行而來,顯然是已經等了很久。
老闆停住,“何事?”
“這樁生意恐怕是不合規矩吧。”
“恩。”
“恩?”
“恩。”
“……”阿紫已經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沒有別的事了的話,請讓開,我趕路。”
有多久……有多久老闆沒有再用這麼僵硬地語氣和他們說過話了?
阿紫覺得自己委屈,所以他也着惱了。即使他知道這是多麼無力的理由,他也將其說出了口,就像是自己在拿什麼宣泄着自己的不甘。
“她,她沒有收到我們寄出的名帖,就擅自闖入蓬萊。”阿紫笑了,他越是憤怒越是笑得歡,可他並不知道那時的笑容是有多麼扭曲,“所以她按照規定,當處以極刑。”
最後那幾個字,他說得格外的咬牙切齒。
他不後悔,真的,一點都不後悔,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等着那還未噴薄而出的怒火,就像是一個等待宣佈死刑的犯人。
老闆被他說的話震得愣住了。良久,他盯着那一臉侷促的阿紫,忽的,笑開了。
(啊啦啦啦啦~~~一章更完,偶洗澡去也~~~
什麼?
你問我還有木有第二更?!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麼會告訴你麼告訴你麼訴你麼你麼麼麼麼麼麼……
好吧,不要拍死我
真相就是——就是……
我也不知道昂嚶嚶嚶……莫要拍死我~\(≧▽≦)/~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