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頭的主意向來多得很,不愁沒法子使壞。倒是科利爾爲了防止喬克卜那倒黴蛋提早醒來,偷偷盪到了伊麗莎白的房間。
她憑着僅有的記憶,在那兒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所幸那會兒,僕役傭人都趕到碼頭邊上的集市進行一週一次的採買,伊麗莎白的房間里根本沒有旁人。
至於房間的主人,科利爾冷笑了一聲,定是早早打扮好了去了大禮堂,呵……那麼多年了,還是沒能放下他麼?
熟悉的佈置,微微刺鼻的香味,一如午夜夢迴般,那麼清楚地呈在了她的面前。她甚至不需要用眼睛看,就能知道自己的左側是大型衣櫥,右側豎了兩個用來掛外套裙子一類的架子,正前方是巨型琉璃窗,北邊有張大牀,牀頭櫃在她的西北方向,上頭擱着各式各樣的玻璃瓶,瓶子裡裝着不明液體。
幼年的自己頗爲頑劣,打翻過瓶瓶罐罐什麼的也不足爲奇,而打翻的最多的便是這兒的玻璃瓶子。她不記得自己當時是出於什麼心理,纔對這兒的小玩意兒如此情有獨鍾,許是出於對母親大人的漠視而心懷不滿,抑或只是爲了某個人多多看自己一眼,誰知道呢?
想到這兒,她不由自主地攜氣捲起了櫃子上頭的玻璃瓶送入自己的手中。粘稠的紫紅色液體隨着她輕微的晃動而在裡頭緩緩流淌,有着說不出的魅惑之意,靚麗,卻不招人喜。
科利爾挑了挑眉,隨即翻手將這瓶子收到了自己的懷裡,至於箇中緣由,她不知道,也不多作他想。
抽屜的最底層依序排放着三瓶乳白色的小藥瓶,一瓶是安眠性的藥物,一瓶用於寧神,還有一瓶則是用來止痛的。
這些藥劑都是密醫伊扎克專門開給母親大人的。她的失眠症是由偏頭風引起的,都是些老毛病了,伊扎克現在能爲她做的只有緩解疼痛而不是根治。
說實話,以瘋子密醫伊扎克.布萊恩的手段,要祛除偏頭風不是難事,只是自己的母親大人至今都信奉着惡魔的教義。
她最大的願望便是死後將自己的全部獻祭給撒旦,爲了保證自己身體的完整性,她寧願忍着徹夜的疼痛都不會讓他來爲自己進行開顱手術。即便是瘋子密醫的手術成功率實在誘人,她也不肯妥協。
科利爾輕車熟路地取了門框最上層的鑰匙開了抽屜上的鎖,然後食指在把手一凸起處連按三下,繼而耳朵貼近那密碼盤,小手撥弄幾番後,那抽屜裡的暗格才被彈了出來。
母親大人的東西一向藏得很好,只不過再好,也抵不過無師自通的自己。
她彎了彎脣,勾起了一抹惡劣至極的笑。她順走了安眠藥後,就着櫃子上的紙和筆寫了一張便籤,然後將其塞在了原本藥瓶的位置上。
未乾的墨跡,漸漸往裡收攏了筆畫,纖細而張狂。黃底黑字,格外顯眼,似是小人兒咧着口嘲笑着那即將目瞪口呆的人兒——
說起來,到底會是誰第一個發現這兒的字條?這倒是個很有趣的問題。
母親大人定是會看見的,只是在此之前,說不定就會有某些不乖的女僕……
“呵呵……”
別以爲她不知道,生父的眼線可是遍地走。古堡裡真正的老大從來都不是母親大人,只要教皇有這個意向要抹殺掉她們,即便是最低等的女僕都有可能擰斷她們的脖子。
這也是教皇大人從來都沒有情婦纏身這類醜聞的原因,他人雖風流,但是該有的手段一個都不少,其中保密與掩蓋一事他尤其拿手。
十一年前,黑皇黨翼之中爆發了黑死病,那時的他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僅用了一次黑彌撒向惡魔獻祭,就堵住了悠悠衆口。
原因無它,自獻祭之日後,黑死病的死亡率直線下降,甚至在六個月之後,黑皇黨翼中再無黑死病患者。
也就是因着那一次的事件,他通過了長老團的聯議申請,正式登上了教皇之位,同時獲得了與白皇教父並驅的榮耀。自那一日起,他,被冠以了黑皇教父之名!他,就是黑皇黨翼的王!
黑皇教父之名不是那麼好得來的,條例明文上是說與白皇教父並驅,實則他們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都沒有停歇過。
而明面上的爭鬥,便是來自於由黑白教廷共同推舉出來的王,翡冷翠的王。
無論明面上多麼風光,翡冷翠的王都始終擺脫不了教廷的陰影,他受制於兩方,也不過是一個漂亮的傀儡。
不過這一任的王,或許有點意思……
命運的軌跡不可因鬼神之力而亂,只是最基本的空間規則。但命運本身卻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改變其方向,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動力系統,小小的一個變動,就會有因果形成,繼而對最終結果有着不可估量的影響,所謂蝴蝶效應也是因此而來。
只要改變一點點,一點點就會有所不同,但這種改變所帶來的後果絕非人力可以估算,也絕非常人能夠承擔,科利爾也是如此。
但有一點,她自始至終都不曾動搖過——回來了,那就盡力一試……
科利爾摸了摸下巴,爲保被惡作劇的某隻倒黴蛋只把它當做一個笑話就此揭過,她咬破了拇指往上頭一抹,黑色的字體瞬間就被切成了血色,還附贈滴血,滲漏,割傷的額外效果。
她總算滿意了,撇下那張飽受蹂躪的紙條,將櫃子裡的機關恢復初始狀態以後,她就溜溜達達地晃到了儲物間。
望着還處在昏迷中的喬克卜,科利爾露出了尖銳的小虎牙,脣瓣一咧,陰森森地笑了。
……
克萊爾姐妹兩難得乖覺,她們早早地坐在了飯堂,等着黑底白裙的女僕幫她們佈菜。巨型的長桌上有四張椅子,而她們爲了讓彼此距離近些,選擇坐在了彼此的對面。
古堡裡的僕役基本都有着良好的禮儀素養,不會在主人面前嚼舌根。女僕自始至終都沒有講過一句話,甚至於她佈菜的時候小臉都是嚴肅而冷冽的。因此偌大的飯廳裡,只有銀質刀叉的撞擊聲,連食物的咀嚼都幾乎聽不到。
安靜地讓人窒息。
女僕擺完餐具就徑自退到了一邊,當起了活人雕塑。
克萊爾年紀尚小,還未習慣這種苛刻到讓人難以呼吸的生活。她可憐巴巴地朝科利爾使着眼色,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科利爾倒是比她自在些,在她狠狠插完最後一塊牛排送入口中的時候,她甚至無視女僕的瞪視,端着盤子就準備拉了克萊爾回去。
“……姐姐,這貌似不大好吧……”克萊爾弱弱地瞄了一眼殺氣騰騰的女僕,縮了縮脖子,“媽媽知道了會生氣的。”
“不是你說要用骨頭的麼?”科利爾很淡定地對那女僕揚了揚下巴,示意她過來,那氣勢並不比那兇悍女僕弱幾分,“過來,幫我把這骨頭都包起來。”
“科利爾小姐,這不和規矩。”女僕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顯然是並不買她的帳,“如果科利爾小姐執意如此,我會上報伊麗莎白女士您的所作所爲。”
克萊爾一聽這話就火了,但她顯然對母親大人頗爲忌憚,只能暗地裡對着那女僕瞪了好幾眼,外帶鬼臉一枚。
科利爾拍了拍她的頭,冷眼睨視着她道,“規矩?你一個僕人倒和我說起規矩來了?!”
“我只聽從伊麗莎白女士的命令。”
“哦?我倒不知道你……”科利爾慢騰騰地一手託着盤子向她走來,“什麼時候如此忠心於我的母親大人了?”
“你!你什麼意思?!”女僕那面無表情的冰塊臉終於出現一絲怒容,但是她還沒有氣到失去理智,“給我說清楚。”
“哈!你一個女僕需要我、給、你、說、清、楚?!”科利爾笑意更深,她血紅的眸子裡終於透出了一絲陰毒,“說起來這規矩都是主人給定的,不是麼?”
說話之間,那女僕與科利爾之間只有半步之遙,她幾乎能感覺到那股森冷的氣息。只是她還是過於看輕了,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只有十一二歲的孩子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噩夢。
“……你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斯……”她自覺失言,又恢復了那蚌殼樣的硬嘴巴,只可惜科利爾根本就不會讓她如此糊弄過去。
畢竟好不容易纔激到她情緒失控,不利用起來豈不是太浪費了?
“.”科利爾低笑着呢喃道,“小東西,你怎麼話都說不全了?”輕柔的語調好似情人間的低語情話,聽在那女僕耳裡卻無異於來自地獄的呼喚。
她……知道了?!
濃重的殺意自她的眼裡迸發,只要自己殺了她,那麼自己的秘密就不會被暴露,教皇大人是不會怪罪自己的,她不過是教皇大人無數私生子中的一個,無足輕重,死不……足惜!!
“呃……咳!”
還沒等那女僕出手,科利爾已經先她一步扼住了她的脖子,並且幾乎同時間膝蓋提起,頂住了她的大腿。她揚起了巴掌大的小臉,脣角噙着一抹惡魔般的笑意,輕巧道,“現在……你該知道誰是你的主人了吧?”
(明天有雙更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