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特番 莫憂無憂(二)
車停,人煙起。
已經有不少人到了湖畔,說笑聲陣陣,不絕於耳。伶仃環佩,鶯歌燕語,哪怕馬車內再低的氣壓,也壓不過外頭的濃厚春色。
房小靈好奇地撩起一側簾布,向外張望。
美人倒沒見着,就差點貼上了張佐焱那張笑得分外妖嬈的臉。
房小靈手一抖,差點尖叫出聲。
簾布重新蓋了回去,馬車內繼續着低氣壓。
“我說你們,到了地兒也不出來,是想在裡頭髮黴麼?”張佐焱笑嘻嘻地從前頭掀了車簾,竄了進來。
巽清擡起低垂的眸子,看向某個笑得十分欠扁的傢伙,亦是揚起了稱得上燦爛無比的笑容。“佐焱,早。”
“……”張佐焱不是傻的,自是感覺到了危險。他拐眼看了看縮在一旁的房小靈,便不着痕跡地往後挪了一步,“嘛~遊湖快開始了,你們趕緊都下來吧。我先走一步啊哈哈……”
巽清哪會這樣就放過他,他直起身,一個箭步就捉住了他的手,溫聲道:“佐焱走那麼急幹什麼,我們正要下來,一起走可好?”
房小靈甚是識時務地飄了過來,煞白着臉連連點頭。
張佐焱僵硬地瞅了瞅自己被握的幾乎要斷掉的右手,訕笑不已:“巽兄所言甚是。”
“那麼走吧。”巽清總算放開了他的手,瞧着張佐焱那有些發青的臉色,感覺心情莫名好了些。
“巽兄先請。”
——打死他都不要走在巽清前頭,這不一活靶子麼?!還是被陰了都不好還手的那種,這虧命的買賣他還沒這膽子做。
巽清瞥了他一眼,卻是什麼也沒說,相當老實地就下了馬車。
張佐焱胳膊肘兒輕輕捅了一下房小靈,喃喃道:“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我吧……”
房小靈白着臉,有氣無力道:“你自求多福吧。以我對明庭的瞭解,好戲還在後頭。”
“……”張佐焱抖了抖,趕緊甩了掉那些有的沒的。
巽清眯着眼看了一圈,隨即便轉頭對着車裡還傻呆在那兒面面相覷的傢伙挑眉道:“兩位是打算在裡頭髮黴麼?”
房小靈同情地看了一眼張佐焱後,便自顧自飄了出去,那速度……
張佐焱覺得有些冷,抱了抱手臂,便慢吞吞地下了馬車。他那大紅衣袍一向是很明顯的標誌物,而且……
見光死。
這是房小靈對他的形容。
原因無它,他這身兒走到哪裡都能被一羣鶯鶯燕燕準羣無誤地給逮着,而最奇的是,無論是長得貌若天仙,還是生了副不敢恭維的相貌,他都能維持着妖嬈的笑容一一回應。
巽清在一旁涼涼地看着,絲毫沒有過去幫他解圍的打算。
房小靈早些時候是見識過他這一本事的,也沒多少驚訝。她飛速地飄出去又飄回來,手裡多了包別處撈來的瓜子松仁。她分了點給巽清後,便拉着他到不遠的小亭那裡處歇歇腳,順帶看看好戲,主角當然還是騷包狐狸張佐焱。
張佐焱表面上笑得那叫個春風得意,實則暗地磨牙磨得正歡。
“張公子,今兒個是一個人來麼?不知奴家是否有這個榮幸能和張公子一道兒……”女子眸光水潤,小鹿般無辜的大眼中滿是期待。
張佐焱卻在心中暗數3,2,1……
“姚夜雪!你個死賤蹄子還要不要臉!!”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彪悍地揪起了她的耳朵,卻是自信道,“張家小哥要遊湖也是跟我,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同樣的戲碼接連上演了四五次,而張佐焱愣是一句明確表示態度的話也沒說就攪亂了一池春水,偏生他在這會兒還裝腔作勢地搖着扇子,女人們倒貼的狂潮就更是沒有停過。
一時,原本還算開闊的地帶,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們塞得滿滿當當。理應對張佐焱抱有各種羨慕嫉妒的窮酸儒生,此時卻對他抱有一種古怪的感激之意。
——要不是他,他們這會兒還沒機會享受到如此眼福,更沒有機會和被擠到編外,怨念重重的某些佳人發展了一段奇妙的‘孽緣’。
巽清在小亭那兒愜意地嗑着瓜子,隨意道:“你猜他這個時候還不要命地搖扇子是在作甚?”
“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搖着扇子裝裝文人墨客有什麼不對?”房小靈捻起了塊玫瑰糕,不以爲意道。
“我倒覺得他是快受不了姑娘們的體香。再不搖扇子,他估計撐不了多久就會被薰死。”
“咳……”房小靈一口糕點直接噎住了,笑得打跌直翻白眼兒。
巽清給她斟了碗茶水遞給她,房小靈仰頭直接一口氣灌了下去,大嘆一句——爽!!
“你就不能喝慢一點麼?又沒人和你搶。”
“一口灌下去才爽。“房小靈感覺那黏膩的東西總算下去了,不由舒了口氣。
巽清挑了挑眉,並沒有反駁
遊湖的大多數人都被張佐焱引了過去,自己這兒反倒落了個清淨。這樣的感覺,倒也不錯。
巽清抿了抿脣,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
很淡,卻看得人很舒服。
房小靈不知不覺看呆了去,直到巽清察覺後滿是笑意地看着她,她才斂了目光,輕咳一聲扭過頭去。
“轟——啪——”
時間到,畫舫遊,這場面自也做的足。
雖說大白天放煙花不若夜晚那麼亮麗華美,但那氣勢足夠引得人放下手中的活兒,駐足圍觀,便就是成功。
淺金色的流光劃過天際,在天頂炸出了花兒朵朵。不是顏色是否豔麗,但說這造型就花了不少功夫,從普通如野菊到華貴若牡丹,甚至連滿樹銀花魚龍舞的造型都擺的像模像樣,這其中蘊含的匠心就令人深表佩服。
吹鑼打鼓一陣歡騰之後,頭戴面紗的女子緩緩走到了船頭。她朝岸邊盈盈一拜後,便單足而立,挺身上旋。
一曲清音隨之插了進來,合着女子的節拍,起高起低的同時不難聽出裡頭的歡喜明快。藉着曲音的一個轉折,女子翩然而落,清脆的嗓音合着調子,唱道:
君兮何兮,不遠萬里。
有朋而來,掃榻相迎。
君攜妾悅,琴瑟和鳴。
莫憂無憂,百年相隨。
……
沉默,
如暴風雨前的寧靜,爲的不過是沉默過後的爆發。
“好!”
不知是誰率先鼓起了掌,很快叫好聲此起彼伏,甚至還有些浪蕩公子哥兒直接吹起了口哨。
“柳鶯鶯再次謝過大家厚愛,預祝大家玩得開心。”
語畢,那蒙面女子便躬身退進了畫舫。
一時間不滿地叫嚷聲更是一陣蓋過了一陣。
“讓她出來!!”
“我們來這兒就是爲了看柳姑娘的,攬香這規矩太大了吧。”
“就是!”
……
“呦~~各位爺~~~要想擁得美人歸,心急可是吃不了熱豆腐的。”媽媽略顯肥碩的身子從後頭顯了出來,她捏着絹帕,向岸邊人士拋了個媚眼兒。
房小靈一時沒忍住,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巽清於攬香美人兒的興趣根本接近於零,與其隔着老遠窺探朦朧美,他更願意欣賞眼前的那位。
“佐焱看上的那位架子挺大。”
房小靈狡黠一笑,擺明了寒摻那隻現在不知何處的騷包狐狸,道:“就媽媽那體型,張佐焱怕是會吃不消。”
巽清那會兒正喝着茶,登時就被房小靈的話震住了。一口水嗆在喉嚨裡差點噴了出去,他只能彎着腰猛咳了起來,藉此掩蓋怎麼也止不住的笑意。
所幸那會兒,大部分人的主意力都在那艘精美的畫舫上,沒人去留心那位笑得快岔氣的英俊小生,更不會有人因他的反常行徑而去打擾兩人的甜蜜時光,雖然在別人眼裡,他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喝茶,莫名其妙地兀自發笑。
除了張佐焱。
他好不容易甩脫了一干子狂蜂浪蝶,帶着令人髮指的胭脂氣,就朝巽清那兒飛奔而去,後面自然跟着浩浩蕩蕩一批人。
巽清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發生了何事。他冷冷地朝他一笑,就扯着房小靈打算離開這裡。開什麼玩笑,傻子纔去做他的擋箭牌,那些發瘋的女人不把自己撕成碎片纔怪?!!
張佐焱見他要逃,凝氣發力足尖微頓,就消失在了原地。
再看時,他笑容滿面地挽着巽清的胳膊,對後面那些追得嬌喘不止的千金大小姐們,道:“對不住了,今日我和巽兄有約。”
巽清面無表情地想把自己的胳膊從他的魔爪下解救出來,結果——紋絲不動。
這就是練家子和文弱書生的差距……
巽清歪頭想了想,擡腳狠狠攆上了張佐焱的靴子。藉着張佐焱吃痛,鬆開了自己的束縛,他指着張佐焱對着那些鶯鶯燕燕溫聲道:“我和別人有約了,他剛纔是逗你們玩的。”
“……”房小靈無言地看着他們兩個,只覺得其幼稚不忍直視。她飄回了小亭,繼續坐那兒嗑着瓜子。
張佐焱眼看着自己再度要陷入脂粉堆,便壓低了聲威脅道:“巽兄,你不想讓她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