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州城軟紅堂, 鬼喚。
這軟紅堂是個什麼地方?找自己的鬼這麼多?來的路上還嘀咕着,卻是見到本尊後愣了會兒。
李山,當初那個不願與秦玉兒陰親的人, 當初那個說會替秦玉兒復仇的人。如今, 卻是一縷魂魄了……軟紅堂如今已經空空蕩蕩, 陽子莫隨處找了個地盤膝而坐, 問道:“怎麼死的?”
李山臉上沒有半分愁容, 反而一臉輕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龐昱發現我是叛徒,對我懷恨, 在捉捕他的時候,受了利劍。”
“那真是恭喜你了。”
死了還要被恭喜, 一般的鬼怕是都接受不了。不過李山不在意:“想必陽姑娘也是知道我找你的意圖了。”
陽子莫轉轉眼珠, 而後笑着說道:“她不在了。”李山一驚, 她繼續,“我爲她找了另一門親事, 如今過的很好呢。”
聽到如此消息,李山黯然,然後苦笑:“那便是我沒有那個福分……”
“當初爲何不答應?”
“我本就想同她去了的,不過當時心有不甘。若是那時候與她陰親,恐怕龐昱會起疑。”
陽子莫神色平淡:“你可知道當時她有多傷心?”
“李山當然知道, 在她傷心的同時, 自己的心也是痛的。”
陽子莫心中一動, 有些怔然。
李山嘆了一口氣, 繼續:“就像她死的時候, 我恨爲什麼死的不是我,我恨爲什麼我沒有能力保護她……”
“夠了。”陽子莫突的厲聲打斷他, 沉默了會兒才說道:“她還在等你。”
秦玉兒還在等他,等他回心轉意。若是讓她看到人已成一縷魂,會是傷心還是難過……
陽子莫站起身來,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了一句:“走吧。去見她,然後成親。”
*
夜已深,蟲鳴低語。
展昭輾轉反側,睡不着覺。不知道是因爲手肘的劍傷,還是因爲外面的蟲鳴。總之,心不靜。
他乾脆起身,披上外衣,走出內間,坐下,倒下一杯白水。天氣有些燥熱,他又站起,起了身,將身邊不遠的窗戶打開。有微微的風吹來,隨時熱風,卻也是讓他舒心了不少。
擡頭望月,他忽而想起那個晚上,站在窗口迎着月光的她。子莫……
想着想着便就靠在了窗邊,思緒萬千。
忽然,一個黑影飄過,他眉目一緊。卻在看清那竄來竄去的身影后,喜上心頭。
對方似乎漫無目的,一會兒往這邊一會兒又往那邊,展昭笑笑,跳出窗外,飛身於她身邊,截住了她的亂竄。
陽子莫一日都心緒不寧,於是她還是決定來看看。可是一進來後,傻了。她怎麼知道展昭在哪?現在大晚上的自己怎麼找他?於是就想找個鬼來問問,但無奈那些個鬼像見鬼似的,一看見她靠近就跑。於是也就有了剛剛竄來竄去的行爲。還在煩着,便看見自己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在月光下,他一身褻衣,肩上披着的藍衣隨風飄揚,陽子莫不禁有些愣神。
“陽姑娘在這裡作何?”
他清朗的聲音傳來才讓她頓時醒悟過來。陽子莫翻了翻白眼,說:“聽說你受傷了?”
這樣一句,明顯就是告訴他,是因爲他受傷她纔來的。展昭一喜:“陽姑娘放心,已經無礙了。”
看着展昭手上的包紮,她點了點頭。“展昭,咱們站在這裡也怪奇的,去你房裡坐坐吧。”
去房裡坐更奇好麼……展昭面色有些潮紅,卻是沒說什麼,領着她去了房間。
進了房間,展昭有些躊躇。陽子莫倒是不在意,找了張凳子就坐下,然後說道:“龐昱何時開審?”
“明日午時。”
陽子莫皺眉:“那還不熱死?”
“陽姑娘,快入秋了。”
陽子莫點頭:“展昭,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
雖然知道終會離別,但是卻不想還沒怎麼相處就要分開。“陽姑娘,可否久留一些?”
“幹嘛?”陽子莫挑眉,“捨不得我?”
他看着她的漫不經心,臉上卻是正色:“自然是捨不得。”
陽子莫微愣,望了望窗外的月,緩緩說道:“我終究會走。你和我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陽姑娘,你又怎知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怎知?怎麼不知,她是鬼媒,與陰臨近,他是俠士,與陽爲伍……“陰陽不同道。”
聽着她的話,他字字堅定:“何爲陰陽?不若太極的黑白一樣,兩者合一,纔是真正的圓滿。”
陽子莫轉過頭細細看他,眉目俊朗,神情肅然。她突然笑了,沒心沒肺:“展昭,你這莫不是向我表達心意?”不等他回,她又說,“好啦,我再留幾日便是,看你將龐昱處置後再走。”
展昭心裡一抹落寞,而後笑着回她:“那不如就在這府上住下了?”
陽子莫歪了歪頭,然後說:“嗯,好,我跟歐陽春支會一聲。”
“陽姑娘,展某有一疑問不吐不快,你……和歐陽北俠是何關係?”
看着他眉頭微皺,她一陣違和。用手指撫平,然後馬上抽離,然後回他:“很重要嗎?”
手指冰冷的觸感讓他留連,那一瞬,他似乎連心中的暗淡都被抹去了。“只是展某想知道。”
陽子莫點點頭:“我和他……千絲萬縷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