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 祖籍常州府武進縣百花嶺下遇傑村。展昭的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上有高堂老母, 另有兩個兄弟。大哥展耀, 字熊中;二哥展輝, 字熊義。另外還有一老管家展忠, 府上的人都稱他爲忠叔。
展家的三個兒子, 只有大兒子展耀娶了媳婦。展母一邊督促着展耀加把勁兒讓她抱上孫子,一邊也爲展輝張羅着找戶好人家的女兒娶回家。至於展昭,她管不着, 只有乾等着的份兒,時常寄去信件暗示, 對方的回信卻隻字不提。
一個月前, 展輝與村裡幾個兄弟去山上打獵, 負傷而歸,昏迷不醒。一直加以治療, 直到幾天前才甦醒過來,漸漸好轉。剛開始的兩日,展輝表現的很正常。可是到了第三日,展輝開始到處找人,嘴裡掛着衆人都不知道的名字。展母心中焦急, 又請了大夫來, 卻是無果而終。
“大哥, 微藍去哪兒了?”展輝正在府裡四處找着, 見到大哥朝他走來, 他趕緊迎上前去詢問。
展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熊義, 哥爲你找過了,咱們遇傑村並沒有你說的叫吳微藍的女子。”
展輝不信:“哥,你在胡說些什麼。微藍是我的妻子啊!前些日子你的生辰,她還給你繡了一副送子圖呢。“
展輝說的沒錯,前些日子的確是他的生辰,只不過自家弟弟那個時候明明還昏迷着。而且當時因爲展輝的事情自己的生辰也沒有大操大辦,只是隨便吃了一頓加常飯而已。哪裡來的什麼送子圖?
“熊義,你夢裡也不忘爲大哥過生辰。”展耀拍了拍他的肩膀,卻被他甩下,展輝情緒激動地說道:“大哥,我那不是夢!是真的!微藍真的給你送了一副送子圖!我記得你將其收進了牀邊那個大箱子裡!”
展耀覺得好笑,自己哪裡有碰過那個箱子,那裡面都是自己女人的物什,該收拾的也是自己女人。於是他拍拍展輝的肩膀:“走吧,哥帶你去看看到底有沒有。”
自信滿滿地走進臥房打開箱子,朝展輝努努嘴。展輝奇怪地看他,然後從箱子裡拿出一物什。“大哥,就是這個。”
展耀一驚,打開那圖畫。果然,是一副送子圖。他面色驚恐,大聲叫着自己的妻子。展大嫂急急地趕來:“相公,出什麼事了?”
展耀拿着畫卷的手有些顫抖:“這個是從何而來的?”
展大嫂一頭霧水:“我沒見過這東西啊!”
“大嫂,這是微藍送給哥的賀禮。”展輝解釋道。
“微藍是誰啊?”不知所云。
展耀想着有些後怕了,將畫卷丟在地上退離開來。展輝趕緊拾起,一副心疼模樣。
想了想,展耀吸了口氣問展輝:“熊義,那微藍還留了什麼在我們府上?”
展耀想了想,點點頭說道:“微藍嫁給我之前送了母親一個繡帕。嫁了我之後給我縫了好幾件衣裳呢。”
“走,我們再去看看這些到底有沒有!”
果然,展輝說的這些東西真的存在。對於展家的人來說是無緣無故的,對於展耀來說,卻是每個細節他都知道。
展母畢竟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看着找出來的東西只是淡淡說了句:“熊義,你只是做了一場夢。”
“母親,那這些怎麼解釋?”
“必是有心之人從中作梗。”展母淡淡說道。
“可是母親……”展輝還想再說什麼,被展母打斷:“母親會爲你尋一門好親事,夢中人還是忘了吧。”
說罷,也不等他反應,便結束了這場對話。“都散了吧。”
打發了衆人後,將展忠叫到身旁:“阿忠,去託人問問我們常州府有沒有吳姓微藍。”
“是,夫人。”
“熊飛傳書是幾日前的事?”
“回夫人,咱們是五日前收到的三少爺的信。”展忠提起展昭,面上盡是喜色,“想必,今明兒,三少爺就會到家了。”
展母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擺了擺手。展忠示意,慢慢退下。
用手撐着額頭,低低喃語:“帶了朋友來,是男是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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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朋友,有男有女。而且在行進過程中,還多了一個人,丁月華是也。所以現在的隊伍便是兩男兩女。
白玉堂搖着扇子與丁月華說話:“丁月華,你是從汴梁一路飛來的吧。”
丁月華溫和地回道:“白五莫開我玩笑了。月華是到達貴州之後聽聞你們前腳剛走,去的還是展大哥的家鄉常州府,月華便又加快了腳步,這才趕上了你們。”
“丁小姐爲何要去貴州?”走在兩人前面的陽子莫突然問道。
丁月華看了看展昭,才緩緩答道:“一個人在汴梁,甚是無趣。”
陽子莫撇嘴:“我看是思念難忍吧!”
“子莫。”展昭皺眉叫她。
她看向他,只見他的眼裡寫着“莫要胡說”。聳聳肩,不再說什麼,只是加快了一些腳步。
展昭看着丁月華暗歎了口氣,然後追上與陽子莫並行。
丁月華看着兩人並肩而行的人影,心中一陣落寞。看了看身邊不說話的白玉堂:“可有跟陽姑娘表明心跡?”
白玉堂臉上一紅,見前面的人沒有聽到如此話語,才撇嘴回道:“丁三莫要胡說,我怎麼會看上那毒舌女!”
“白五,你若還是這麼說,就沒有機會了。”白玉堂臉上一僵,只聽得丁月華繼續,“月華雖是女子,但是想要不顧一切地喜歡展大哥。”
“那你表白心跡了?”白玉堂愣愣問她。
丁月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對白玉堂笑笑:“到了常州,我想是應該向展大哥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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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多水,臨近其時便是沿溪而行。衆人隨人溪水走了一段時間,沒過多久就到了百花嶺。展昭指着不遠處的山笑着說:“兒時展某經常隨大哥二哥上這座山打獵。”
他嘴邊含笑,腦海中回憶起兒時的事情。突然覺得,回家真好。
丁月華也極爲興奮:“不若我們安頓之後,便上山去玩玩?”
展昭正欲點頭,見陽子莫眉頭深皺,臉上表情也甚是冷淡,關切地問道:“子莫,有何不妥?”
陽子莫的眼裡,那山頭黑霧圍繞。似乎有很多怨靈積聚,不肯散去。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送了個白眼給他:“我從小到大便是在山裡面玩,都膩了。”
“既如此,那閒時我們去划船吧。”展昭也不在意,找了另一個打發方式。
陽子莫點點頭,不再多說。丁月華面上的笑有些僵,看了看那山,最後只得嘆爲一口氣。
“划船的話,五爺我可是各中好手。”白玉堂得意地說道。
陽子莫訕笑:“那你就當船伕吧,沒人跟你搶。”
白玉堂語塞。怎麼說自己的好也被她說成這樣了?不服氣,又說:“五爺我在水中也是遊刃有餘!”
“那你到時候便在船下面遊刃有餘,我們在船上聊天吹風。”
“哼。”白玉堂最終還是決定好男不跟女鬥。
見衆人趕路不在在意,陽子莫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山頭。黑霧囂張,似乎轉變成一個怪物,張着爪子向她炫耀。
她回過頭,不再看。
這些事情,不該她管。
*
傍晚,天空開始昏暗。
展忠剛張羅完晚膳,繞過後院時只見自家二少爺對着空氣喃喃自語。他走過去,問道:“二少爺,你在這裡作何?”
展輝一見是展忠,趕緊抓住他的雙臂:“忠叔,那不是夢是不是!微藍是在的!她只是生我氣回孃家了!”
展忠一臉無奈:“那二少爺,二夫人的孃家在哪裡?”
展輝一愣,久久才作答:“微藍……微藍的孃家……”突然他蹲下抱頭痛哭,“我也不知道微藍的孃家在哪裡……這門親事明明是娘安排的啊!對……是不是你們把微藍藏起來了?”
“二少爺,快從夢中醒來吧。”
“忠叔,連你也這麼說……”展輝表情痛苦,不可置信地搖着頭。
有下人迎上來,本來面帶喜色,一見自家二少爺這副模樣,趕緊收斂了些。“忠叔,三少爺回來了。”
還未等展忠反應,展輝突然瘋了一般地跑向門口。
門口的人都還未看清楚,他趕緊撲了上去,帶着哭腔喊道:“三弟,熊飛,幫我找找微藍吧!”
“二哥,我在這裡……”看着自己二哥抱着白玉堂,展昭忍不住說道。
展輝一個機靈,趕緊又撲向展昭,嘴裡還是那句:“幫我找找微藍可好?”
白玉堂見展輝離開,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衆人都是不知所云,展昭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緩緩問道:“微藍是誰?”
“熊飛,她是你的二嫂啊。”
二嫂?爲何自家二哥成親,家裡沒有飛鴿傳書給自己?雖是疑慮,卻還是跟着他問:“那二嫂爲何不見?”
“我、我不知道……定、定是母親把她藏起來了!”
正說着,展忠趕緊趕來,見二少爺如此說,只得嘆口氣:“二少爺莫要胡說。三少爺,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夫人吧,二少爺的事稍後再議。”轉頭囑咐自己身後的兩個夥計,“扶二少爺回房休息。”
展輝被不情不願地攜走,展忠這才鬆了口氣,看着展昭面帶喜色:“三少爺,你可回來了。夫人可想你了。”然後看向他身邊的人,“這幾位便是三少爺的朋友?真的是男的俊,女的美啊……”心想着這回兒,三少爺帶回了兩個美貌的女子,其中一個定是心上之人。想着就更加細緻地打量起陽子莫和丁月華了。
陽子莫見展忠看自己,撇過頭去。然後移至丁月華的身後,要看還是看這位吧。果然,展忠見丁月華面目溫柔,而陽子莫有些刁蠻,便對丁月華好感頗多。“幾位,請隨我來吧。”
“忠叔,我二哥成親爲何不通告我一聲。這次回來,也沒準備個禮物。”展昭邊走邊對身邊的展忠說。
展忠嘆了口氣:“三少爺,二少爺哪裡成了親!他打獵負傷回府昏迷了一月之久,醒來便總說自己成親了,要找微藍。可這遇傑村哪裡有微藍這個人啊!”展昭皺眉,只聽得展忠又說,“只怕是二少爺做了一個難忘的夢,都是夢裡的人罷了。”
“呵。”聽到這裡,陽子莫突然嗤笑出了聲。
衆人奇怪地看她,只見她面上鄙夷:“中邪便是中邪了,又爲何不敢承認了。”
展忠一驚,連忙說道:“姑娘莫要胡說。”
“子莫何出此言?”展昭卻是覺得陽子莫必然話出有因。
陽子莫看了看展輝離開的地方,收起玩弄的笑,一字一頓說:“不就是微藍麼,我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