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心跡

那日過後, 陽子莫再也沒有見過吳微藍。不管是在無果山,還是在展家。展輝也恢復正常,沒有人向他提起吳微藍, 他也不再提起吳微藍。展夫人爲展輝介紹了遇傑村一大戶人家的小姐相處, 他也欣然接受。

所有人都以爲他忘卻了那段夢, 忘卻了吳微藍, 卻是在他思念時被陽子莫抓了個正着。

那晚深夜, 他拿着吳微藍爲他縫製的衣衫對着花園裡的蘭草發呆,正巧碰見了睡不着的陽子莫。

“展二哥。”陽子莫叫他。

展輝一驚,一見是陽子莫有些慌張。慌忙收起手裡的衣衫, 結結巴巴地說道:“陽、陽姑娘,巧、巧啊!”

漫不經心地掃過那衣衫, 陽子莫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展二哥, 我知道你沒有忘。”

“陽姑娘……”展輝有些怔愣。

陽子莫指了指那蘭草:“我記得上次來這裡坐的時候是沒有它的。”

展輝無奈地笑笑, 將手中的衣衫拿出來,然後細心撫摸:“是的, 瞞不過陽姑娘。你也不愧是我與微藍的恩人。”

“展二哥,莫要這麼說,那都是白玉堂胡說的。”

展輝搖了搖頭,嘴角含着笑:“不,我和微藍都應該感謝你。你是她的恩人, 你是我的恩人。雖然我們不能相守, 但是我們能夠相愛已足矣。”

陽子莫歪着頭問他:“她和你說了什麼?”

展輝擡起頭, 看着陽子莫說道:“微藍說, 她只是一株蘭草。託情於夢, 與我連理。但是,她說, 人不可能總活在夢中。所以,她選擇離開。她還說啊,讓我忘了她……讓我好好過日子……她說,我的家人很擔心我……她還和我說了陽姑娘……她說,你給她指了一條正道……她說,這輩子無法相守,但是她開始相信下輩子了……”說着說着,眼淚止不住地流出,泣不成聲。

陽子莫看着他的模樣,心中一股不明感覺。她安慰着說道:“展二哥,莫要太傷心了……微藍,是希望你高興着的……”

展輝點點頭,一把抹掉面上眼淚,扯起笑容:“嗯。陽姑娘說的是。”

明明眼淚還在流,明明還是傷心,卻還是希望撐起一片微笑。

那株蘭草,隨着微風,輕輕的搖了搖。

*

與展輝聊罷,自個兒晃晃悠悠地回房。

經歷這些愛恨情仇無數,這一次,心裡卻是無法平靜。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是展昭的哥哥,還是因爲自己開始感觸良多……

自諷地笑了笑,然後擡起頭。天色暗沉,冬風蕭瑟,卻在自己的房門口看見了一襲藍衫,映入眼中,格外溫暖。

他閉目倚靠,雙臂抱劍,不偏不動。

陽子莫收斂氣息,輕步走去,湊近他俊朗的面容。眉如劍鋒,鼻樑挺拔,脣色粉紅。心顫了顫,她伸出手想要觸摸。及時收住,鄙夷自己的想法。又看了看展昭的面容,果然是長的人模狗樣的啊!

“子莫。”朱脣輕啓。他的眼睛並沒有睜開,不過他的面色似有微紅。

陽子莫收回手:“幹嘛?”

展昭緩緩睜開眼睛,勾起脣角:“快些休息吧。”

陽子莫眼珠轉了轉,大咧咧地走了幾步,坐在臺階上。“我纔不敢休息呢!上次你說是怕我冒險,那這次呢?又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隻狼貓跑到了我房門口?”

但笑不語,只是走過來挨着她坐下。

“說來聽聽,是不是對我有企圖?”陽子莫歪着腦袋看他。

他看着她,然後點了點頭:“嗯。”

“嗯?”陽子莫奇怪,“嗯是什麼意思?”

“就是子莫說的話很對的意思。”

陽子莫笑了。“對我有企圖?”見他點頭,她卻是不相信。“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

展昭將手中的巨闕放在一邊,目光索定陽子莫,柔聲說道:“子莫是覺得展昭膽小?”

陽子莫擺了擺手:“那倒不是。”

展昭笑笑,不在在意。他擡頭看向那片黑色天空,那像是一個漩渦,吸引着他,吸引着他說出了想說的話。“子莫,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到了你房門口,卻又覺得失禮。靠在門邊,想要感受一下你在的氣息。”

陽子莫心中一動,卻還是逆着他的話:“我還能不在?”

“嗯。這不,就是因爲你不在裡面,所以才能看到我。”

“下次若想見,就直接敲門吧。”

展昭收回視線,看向她:“子莫,展昭的確膽小。他害怕,害怕有一天想見你的時候,卻見不到你。”

陽子莫挑眉:“這是什麼話?”

“你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面色寞然。“我永遠不知道,你的下一個目的地在哪裡。”

緘默,然後才傳來陽子莫的聲音。“展昭,你在責怪我?”話語有些冷淡。

展昭見她眉頭輕蹙,伸出手撫平她的褶皺。“不是。喜歡你的率性,又怎會責備你的率性。”看她的眉頭被撫平,流連,卻還是收回。“展昭只是想讓陽子莫知道,無論你去哪兒,展昭都在開封府,都在那兒等你。”

陽子莫不看他,少頃,她的聲音傳來:“一言爲定。”

冬夜微涼,卻不感覺到冷。他在身旁,總是莫名溫暖。

她緩緩靠向他,頭枕在他的肩上。

“我累了。”

展昭身子緊繃,話也說的有些僵硬。“那便去休息吧。”

“嗯,就在這兒。”

“啊?”

“就這麼休息,很舒服。”

“好。”

*

“陽子莫!起牀了,遊船去了!”

朦朦朧朧中,耳邊傳來白玉堂的叫囂。揉了揉雙眼,陽子莫緩緩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合衣躺在牀上,被褥也蓋得嚴實。

昨晚還真靠着展昭睡着了啊……

記得自己惡趣味地裝睡着,從他的肩膀移到他溫暖的懷抱……當時的那種踏實,自己真的想要一輩子依靠……

“陽子莫!”還在想着,白玉堂繼續魔音。

陽子莫不耐煩地回道:“知道!再吵割了你!”

白玉堂愣住,腦子裡思緒萬千。

“割了你的舌頭!”

三條黑線……

陽子莫都如此說了,白玉堂也就乖乖地閉嘴。百無聊賴坐在廊上,正準備找個花樣打發一下等人時間,卻不想下一秒她的房門便被打開,陽子莫着裝整齊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陽子莫,你這也太快了吧!”白玉堂嚇得站起來,一臉不可相信地看着她。

送給他一個白眼。“本姑娘做事從來就不拖泥帶水。”

白玉堂拱手:“佩服佩服。”

“他們人呢?”

“側廳等着你呢!”

“嗯,那走吧。”

路上,陽子莫問白玉堂:“怎麼是你來叫我?”

白玉堂揚着頭看她:“怎麼呢?五爺我來叫你可是你的榮幸。”

“對啊,你是爺,你來叫我不是委屈你了?”

白玉堂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陽子莫鄙夷地看他:“給你三份顏料你還開起染坊了。”

“好啦好啦。”白玉堂笑着看她:“是因爲展二哥也要去,所以貓兒和他在準備事宜!至於丁月華,你知道的,小聲量的,哪裡能叫得醒你!瞧我五爺,也是叫了好幾聲的!”

“白玉堂。”陽子莫一臉認真地看他。

“幹嘛。”白玉堂背脊有些涼意。

看着他,字音咬的清晰。“你在當了豬以後還想當公雞麼?”

白玉堂撇嘴,看了眼前面。“到了。”

陽子莫瞧他吃癟,心情大好,走過去與幾人打了聲招呼。

側廳裡只有展輝和一個溫婉女子。展輝對陽子莫笑笑:“陽姑娘,你來了。”他身邊的女子對陽子莫行禮:“鬼媒的大名早有耳聞。”展輝見陽子莫好奇,解釋道:“這是錢家大姑娘,錢蓉蓉。”

哦!原來這就是展母爲展二哥介紹的小姐!果然是溫婉大方啊!

“錢姑娘好。”陽子莫淡淡地說道,然後問展輝:“展昭呢?”

“呃……”展輝有些吞吐。

陽子莫奇怪地看他,他身邊的錢蓉蓉溫柔地幫着他回道:“三公子和丁小姐在廚房。”

“哦。”在廚房就在廚房唄!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不過現在,陽子莫的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

白玉堂聽錢蓉蓉這麼一說,起了興致:“在廚房?那五爺我去看看,讓準備些我喜歡的食物帶去!”

正要走,陽子莫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我也去。”

看着陽子莫慢吞吞地模樣,白玉堂抽了抽嘴角。“陽子莫,你就不能快點?”

“急什麼。”迴應他的是她波瀾不驚的聲音。

白玉堂無奈:“好好好,不急。五爺我還不是怕好東西都沒了麼,他倆去了這麼久,誰知道是不是去偷吃了。”

陽子莫心裡莫名的違和。“他敢偷吃。”

白玉堂“撲哧”地笑出聲:“陽子莫,你這是什麼表情?偷吃了就偷吃了唄,五爺我給你買更好的行吧?”

懶得理他,陽子莫自顧自地走,卻是在下一個轉角處,再也不想挪動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