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剛纔聽見有人連打幾次火機都沒着,然後就聽到一聲嘆息,原來說的就是黃玄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極逞算計之能事,不料最後還是沒算到打火機竟然打不着。準確地說是他在這抽完幾根菸後,就打不着了,想必是正好打火機內沒汽了。看來,這一次走運的我們,不然他一旦點着香,擺了陣施了術,我不但救不了玻璃,甚至自己的命也得搭在這。
接下來就是爲玻璃叫魂,我和一念圍着井塘轉完兩圈,就站在東岸對着水面喊道,“劉思男,回來。”
這時就見井塘中心的水面不斷翻動,發出嘩嘩的聲音,一念嚇得忙躲在我的身後,扒着我的肩膀,探頭探腦的看。我突然一轉身對着他後腦勺就是一個劈掌,這個傢伙就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就癱了下去。
不多會就有兩個人影慢慢浮出了水面,不過非常模糊,看得不真着,其中一個看起來好像沒穿上衣,下身就一個短褲,他手裡還捧着一個人,那人把手往前一送,手中的那個人就輕飄飄地飛了過來。徑直鑽到了我捧的長生燈裡面,而長生燈的火苗一下躥了很高,呈綠色,非常耀眼。這時躺在地上的玻璃,又躁動了起來,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我連忙把燈放在玻璃的頭頂,剛要拍他的百匯穴,突然發現周圍似乎沾滿了人,地面上全是腳。
我猛吃了一驚,額頭一下癢了起來,忙擡頭看,只見我和玻璃四周密密麻麻站着全是人。不,全是人的影子,一個個伸着脖子探着頭往這邊看。還有不少影子正從四面八方往這匯聚。
一定是孤魂野鬼見玻璃體虛,都想趁機入殼。
“滾遠點!”我吼道。
他們聽了我這一喊,都非常害怕了起來,一陣躁動之後,便一個個消失得不見蹤跡。
“怎麼了?”老爸驚訝的看着我。
我說沒事,於是我一拍玻璃的百匯穴喊道,“入殼!”這時長生燈綠色的火焰慢慢的變小變淡,最後突一下熄滅了,同時玻璃也安靜了下來。
“這就行了嗎?”老爸問道。
我點點頭,我回頭看了看一念,當目光掃過水麪時,卻發現那兩個人影還站在那裡。
“你們怎麼還不退下?”我問道。
對方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在等什麼。
“你和誰說話。”老爸忙問道。
我沒理老爸,我在想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他們還在等什麼呢,有什麼請求嗎?
“你們暫且退下,我會安排你們輪迴的。”
“二郎,你怎麼了,你在和誰說話?”老爸走了過來,拽着我,“快點走吧。”
“等會。”我低聲說,“還有點事。”
老爸見我一直盯着水面,也轉過頭向水面看去,但是他好像並沒有看到什麼,“你在看什麼?”
我見老爸看不到他們,暗想一念這一掌受得太冤枉了,我本來怕他出去亂說,所以打暈了他。原來這裡面只有我能感知到他們,而一念和老爸壓根就看不見。
他們還是站在那裡,動也不動,看來他們對輪迴的訴求,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麼強烈,不然李華光早就輪迴去了,而他不去輪迴是因爲他要在這裡守候他的父親。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剛纔在黃玄龍揚言要對付吳瑞蘭時,他們曾冒死衝出水面要對黃玄龍下手,但是因爲怕被他打散魂魄,纔不得以退下,這說明吳瑞蘭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這個放在平時,太好理解不過了,妻子肯定很重要,母親當然也很重要,只是我沒料到他們都已經死了,卻依然放不開這些紅塵瑣事。
“我保證吳瑞蘭不會出事!”
這話一說出來,那兩個人影動了動,慢慢沉了下去,水面也停止了翻動,沒留下任何痕跡。
“二郎,你醒醒!”老爸焦急的晃着我,然後自語自語道,“怎麼眨眼的功夫,又被纏上了。”
“沒事了,我們把玻璃放上車子回去吧。”我說道,“對了,關於今晚我入夢的事,你千萬別跟老媽說。還有他”我指了指一念,“等會我們還得演出戲。”老爸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
老爸平時就不說話,如今我讓他保守秘密,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就一定不會說出去,直到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
我一腳踢醒了一念,這傢伙一個激靈爬了起來,用手摸着頭,嘴裡喊道,“水裡有東西,水裡有東西。”
“走啦,有啥東西!”
“冒泡了,水裡冒泡了。”
我罵道,“冒你個頭啊,從古井跟前就睡,一直睡到現在,還沒睡夠?”
一念一下愣住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我,然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對不對不對,你腦袋出問題了吧。我哪裡在古井那睡了,分明是在這裡被你打暈的,對了,你爲什麼打我。”
“開玩笑,你他媽的在古井那裡就被我一胳膊肘打暈了,就一直沒醒過,還是老爸把你推來的。再說了,我們爲玻璃叫魂正缺人手,怎麼會把你打暈。”
“在古井那裡你確實打了我,可是我記得我沒暈,”一念撓了撓頭,“我還記得我和你揍黃玄龍來着。”
“黃玄龍?”我故作驚訝,“黃玄龍被關在派出所裡,怎麼會逃出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平時是不是很想揍他?”
“我太想揍他了,你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可我還是感覺我是在這被你打暈的!”一念回頭看了看老爸,那是希望老爸能給他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結果可想而知,又令他失望了。
我們原路返回,高一念一直和我爭論他被打暈的地方,在我和老爸的反覆強調下,他勉強接受了我們的說法。當我們到了一念屋後時,他就回了家,因爲我說家裡睡覺地方很緊張,他去了也沒地方睡。其實我是怕他再喋喋不休的爭論,我實在受不了他那大嗓門。
過了一念家,再走幾步就到了黃玄龍傳教的地方,而過了這個地方再走幾步就到了吳瑞蘭的家。我一直擔心黃玄龍逃走之後還會對吳瑞蘭下手,所以一路走來我都在考慮要不要去她家看看,但是走到了跟前我又不敢進去了,我一想到那個小麪人和黃玄龍說她牀跟前的三個惡鬼,心裡就害怕。但是我萬萬沒想到,這黃玄龍已經把眼光放在我家。當我和老爸快走到家,就發現狀況了。
我遠遠的就看見我們家院門兩側站着兩團白色的東西,是一個人的形狀,一開始我以爲自己因爲過度疲勞產生的幻覺,當我揉了揉眼後再去看,那兩個東西還立在那裡。我們再走近一點時,我發現那確實是兩個人,挨着門站着,一身白色的長跑,頭上帶着一個尖頂的帽子,帽子很高,肩膀上各扛有一個棍子,棍子上面粘滿了條狀的白紙,有點像出殯時孝子端着的棍子。我們這裡成爲歪棍子(音),也有地方叫枋兒,還有叫哭喪棍,各個地方叫法不一樣。
我一把拽住老爸,“爸,院門口站着兩個人,你能看見嗎?”
老爸擡頭看了看說沒有,看不見!
我心裡暗叫糟了,一定是黃玄龍從中搗鬼,竟然找到了我家,也不知道老媽一個人在家怎麼樣了。
我盯着這兩個東西看了很久,感覺這身打扮與四柱神煞中的喪門和弔客很相似。這是一種不吉之神,主孝喪之事,一般多躲在門旁或者門後,趁人不備舉棍打人。《三命消息賦》說,喪吊臨人,變宮商爲薤露。其中人就是人元,宮商爲唱曲,薤露就是我們常說的輓歌。現在他們站在這個地方,預示着要出災禍。如果說這兩個東西是黃玄龍請來的,那他的能力真是太可怕了。
我對老爸說,“你先在這等等,千萬記得直到我叫你,你再進來。”然後我抽出插在徒車子前面的桃條走過去,當我距離門口還有三米時,我的額頭就有了反應。我假裝不知情用眼睛掃了他們一眼,發現他們兩個一直盯着我看,捂着嘴吃吃的笑,然後緩緩舉起棍子。
我看距離差不多了,突然一縱身躥到他們面前,用桃條照着他們的腰狂抽不止。喪門、弔客被打得抱着頭嗷嗷直叫,一溜煙就跑得沒了蹤影。我見他們都被打跑了,這才讓老爸過來。
老媽很快開了門,從她的神情和開門速度上看,她應該是一夜沒睡,一直在等我們回來。我忙問老媽家裡出狀況了沒有。
她說沒有,家裡供着玻璃帶來的那尊佛,沒出什麼問題。
我一到屋裡,看見堂屋裡面坐着一個婦人,我仔細一看心裡大是詫異,竟然是吳瑞蘭。
“瑞蘭姐,你怎麼坐在這裡?”
“哦,”老媽接了茬,“她請的東西被你趕走了,她感覺黃玄龍會找她的麻煩,自己應付不了,所以過來躲躲。”
我心裡一鬆,暗想吳瑞蘭啊吳瑞蘭,這次你算是來對了,不然你可能就活不過今晚了。那我豈不是對你丈夫和兒子食言了,也沒臉再見他們。
吳瑞蘭忙上來打招呼,但是從表情上看顯得非常失落,眼睛裡帶着淚水,我暗想她可能知道自己請來的東西不是神了。算了現在還是不說這些了,免得她再傷心。
我們也都累得夠嗆,準備睡覺,吳瑞蘭說她現在睡不着,要在這呆一會。
我一合上眼,栓子就來了,問我那個陰狀審了嗎。我說這兩天一直在忙,還沒來得及看。說話間就打開了那兩份狀書,竟然發現狀書的底面全是吳瑞蘭的名字。不知道怎麼搞得,一看到這個名字時,我竟然心裡一鬆,長出了口氣。大概是因爲原以爲是兩件事情,現在變成了一件,對於我而言,任務就變得輕鬆了很多。
“栓子,你走吧,這個案子我正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