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雷罰神刀,金身不壞
灕水西岸。
河水猛然震起浮天浪花,轟然拍岸。
無數細碎水珠濺射,水霧氤氳之中,一道身影猛然出現,拖刀疾奔。
隨着他一聲大吼。
四面風雨驟降,天空雷霆閃耀。
他手中闊刀,也突兀之間,有着龐大電蛇涌動,隱隱擡頭,似要擇人而噬。
一步踏出三十餘丈,只是兩息時間,已然離着祭天高臺不遠。
對方還未出刀。
沉甸甸的鋒銳,就如天刀臨頭,壓在所有人的脖頸之上,直感覺下一刻,就要大禍臨頭,難免骨酥筋軟,身體僵冷。
先前興奮激昂有如狂潮般的歡呼聲,突然一停,四周只餘數十萬人重重喘息。
一人之威,以至於斯。
“以人心感天心,天人感應,這人是刀法宗師……”
戰山河領兵陳列東面,見着來人威勢,心中大急。
若是師弟在祭天之時,被人刀斬於臺上。
那豈非成爲天下笑談。
她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強提鬥志,厲聲吼道:“起陣!”
身後萬人方陣,被怒吼所激,條件反射的凝聚氣血,嘶吼出殺伐之音。
畢竟,每天操練六個時辰,好菜好飯吃着,將近月餘時間,早就把配合陣型練到了骨子裡。
對敵之時或許還會有着各種滯礙之處,只是聚血凝陣,合力對敵,他們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一道血光撲到戰山河身上,她強行振刀,呼嘯前行,擋在前方,一刀斬出。
身周罡氣凝結有如實質,更透着濃濃血色,她睜不開眼,呼吸不暢,狂風撲面之中,只是迎着那道疾奔而來的藍白色光影猛然斬落。
“不錯,鬥志可嘉,修爲太淺……”
疾撲而來的光影身上電芒突然一漲,左手微擡,狂風之中,猛然有雷電巨蟒探出頭來,滋啦銳響之中,前方十丈之地,已經變得一片焦黑,地面裂開深深溝渠。
以無形殺意,聚有形刀刃。
來襲光影尚未真正出刀。
戰山河手中三亭大刀已是劇裂狂震。
她臉紅如血,咆哮揮斬……
鏘……
重達七十二斤的三亭闊背刀,已經斷成三截,巨力反震,她龐大的身形,如同土球一般,向後飛起,重得摔入軍陣之中,引起一片驚呼聲。
正如那來襲光影所說。
雙方修爲差得太遠。
戰山河就連一道刀氣,一分刀意都擋不住。
摔在地上,半身焦黑,瘋狂吐血,掙扎着一時半會爬不起來。
高臺之上緩緩吟誦祭詞收尾的聲音,猛然拔高了三個調子,語氣轉厲,偏偏又不疾不徐,帶着讓人心安的力量……
“……四海安、天下同。殷殷此祭,伏祈尚饗!
周平安舉起三支燃香,狂風所過之處,香火不滅,衣袂不亂。
“承天刀王!”
戰山河剛剛飛身敗退。
在祭文最後的聲音之中,早就有一道身影,策馬狂奔而出。
此人身上星光繚繞,手中長槍隱隱泛起絲絲黑氣,凝聚成一個星煞獸頭,上應天星,下護黎民,人馬合一,化爲一道暗金色銳芒,已然刺到來襲光影的身前。
“兵家子?二十八宿心月狐……倒是有了幾分火候。”
星煞長槍連刺三槍,餘長烈卻已是連退三步,心中升起無窮懊惱。
他見多識廣,也聽說過許多故老傳說。
小時候自然是聽過“承天刀王”嶽承天的故事。
此人身爲紅蓮大將,曾經掀起過腥風血雨,攪亂四方,戰力非凡。
而且,嶽承天爲人兇暴,攻破城池之後,往往以人充當軍糧,所過之處,俱爲焦土。
有傳聞說,此人兵敗身死。
也有傳聞說,這位紅蓮大將,見勢不妙,就解散亂兵,改形易貌,逃離追殺隱居起來了。
沒想到,他不但還活着,還如此兇悍。
出山第一件事,竟然是要來斬掉明公。
真真是豈有此理?
對方沒有出刀。
但是,呼嘯衝擊而來的整個身體,就是一柄無堅不摧的長刀。
刀意侵體,四肢百骸一片酥麻。
沉重有如山嶽般左掌隨意撥弄揮斬,就已把自己精妙神異的槍法,盡數撥開。
一線刀芒如電又如光,悄無聲息的斬到胸前。
百忙之中,餘長烈長槍繞身,豎在身前。
噗……
百鍊精鋼大槍,也受不住這股衝擊力。
從中折斷。
沉重的衝擊力,震得他連人帶馬,斜斜飛出,摔在地上滑出七八丈遠。
那道光影已經一躍騰空,與高臺齊平,斜拖身後的長刀,化爲一道熾烈光霞,轟隆隆揮斬落下。
轟……
有如天公行罰。
半空之中,亦有一道水桶粗細的蜿蜒電蛇,應和此刀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到周平安頭頂。
像是要將他劈成兩片。
從拖刀疾走,到凝力聚勢,蓄養殺機,再到牽引天地靈機……
此人先聲奪人,聚風成勢,雷鳴電閃之中,在連敗兩將之後,氣勢已經達到最高點。
一刀劈落,簡直像是要把這座高臺山坡,全都劈成粉碎。
千百道細碎電芒,同時濺射。
光芒迷亂人眼,讓人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也看不見刀在何方。
所有人心裡,都升起一股絕望、無助之感。
面對天地之威,人類無比渺小。
就算反抗又能如何?
轟……
半空之中蕩層層層疊疊的空氣漣漪。
如水波般震盪不休。
三丈高臺猛然下沉三尺,整個方圓數十丈的夯實土方,塌陷崩裂……
煙塵翻滾之中,就見到一個蒼老面容,倒挽銀髮的老頭,此時頭下腳上,斜斜懸浮半空。
厚背闊刀,刀尖探出去,離着那襲紫袍還有三尺三分,已然斬不下去。
另一柄淡青色長刀,泛起層層流光,被一隻金色手掌倒握手裡,橫在身前。
刀身橫亙,如冷月高懸。
刀鋒所向,海天一線……
看着雖然近在咫尺,卻像是遠在天邊。
無論嶽承天如何摧刀用力,眼前就像是一座萬丈高峰,紋絲不動。
所有蓄積的雷霆偉力,已被那柄刀,那具如同廟內金漆描鍍的身形,盡數吸納……
周平安臉上的金光不但沒有黯淡半分,反而更顯耀眼。
體內體外明光一片,圓砣砣,金燦燦。
那浩浩雷光,滲透身體之後,就如做了一個電療。
劇痛,麻木、痕癢,破壞之中,又有着生機出現,周而復始。
這股力量之強,氣勢之盛,他原本是擋不住的。
畢竟,天地之力就算是被對方吸納到小小一砣,也不是那麼好對付。
一不小心,就會摧毀肉身,震碎精神。
但是,明王金身法圓滿之後,就有這點好處。
絕對能扛。
只要不是身體第一時間,承受了超出肉身結構的力量,氣機流轉之中,就能不壞不破,並能卸力導力,滲入大地。
對方一刀蓄力,狂奔三百餘丈,引天地靈機,轟然斬下,刀勢不可謂不猛,刀意不可謂不兇,但是,斬在周平安的刀上,卻如輕風拂面,萬難寸進。
“擋得住我一刀,可擋得住我十刀百刀?”
嶽承天如此大費周折,全心聚力,以代天雷罰之勢,一刀斬落,竟然斬了個寂寞,正是羞刀難入鞘,面色極爲難看,小眼睛裡透出森寒殺機,兇芒閃閃。
懸在半空的身體腰間發力,刀鋒一晃,就化爲千萬銀蛇,席地捲來。
叮叮噹噹密如急雨。
直至連成一片,讓人再也聽不分明。
好像是一瞬,又好像過了很久。
一金一白兩道光影突然分開,分立高臺兩頭,隔着十丈站立。
周平安紫袍依舊簇新,面色淡金,手掌之中有着絲絲深藍星輝閃耀,手中滄月寶刀絲毫無損。
而嶽承天卻是顯得狼狽了許多。
一身灰袍左衽垂落,耷拉在腰間,露出乾枯如鐵般的肌肉。
心臟左側三分處。
一道刀痕入肉三寸,皮開肉淺,血水緩緩流淌。
高臺之上,高下立分。
從外相上面,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剛剛那金白光影之中,千刀萬刀交鋒,以快打快,到底是誰佔了上風?
“承天刀王,不過如此,若是沒有其他新花樣,老頭,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周平安淡然說道。
語氣無波無瀾。
就像是在述說一件事實。
他當然知道承天刀王嶽承天是誰。
對方自九曜山紅蓮總部下山以來,也不掩飾行蹤,更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
青女派駐各地的暗子,早就探得了情報,以飛鳥傳書報來。
以至於周平安都感覺到如芒在背,想方設法加速修行。
就是知道此人不太講究。
擔心對方隨時隨地可能突襲下手。
自身沒有強橫實力的話,就算擺出千軍萬馬,躲在軍營之中,也是一點也不安全。
先前這老梆子驟然現身,風雨大作,雷轟電鳴。
武意通神,天人感應的境界,的確是奇妙難言,宗師境以下的武者,面對這種天地之威,萬難抵敵。
一絲絲天地之威,那也是天地之威,招法增幅,武意增幅,更能天然壓制對手,出手之時神妙難測。
真打起來,周平安卻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而已。
無論對方境界多高。
想要傷人,終究要從精神和肉身下手。
壓制不住自己的精神,破壞不了自己的肉身,吹破嘴皮都沒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