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臨終託孤

沐瑩逃出魯王別墅,先向西南走,想追上歐陽靜,幫他拔箭療傷,可是到處找也找不到。他不放心懷方姐他們,不知他們是否均安然無恙,又向西走去。他告訴他們,在前邊等他,他們一定在那裡等他。

可是他往西找了好遠,也不見懷方他們。這時他才知道,他因着急說的“前邊”太不具體。他說的前邊是指去定州的路上,可懷方姐他們能領會他說的前邊是什麼方向嗎?他沒辦法,只得先找個地方休息,等天亮時再找他們。

他在野外一個草堆裡睡下,第二天早起,他往去定州的路上追了一程,沒追上他們,也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只得回來。他想,目下最需要人照顧和保護的還是歐陽靜,他應該找到他照顧和保護他。懷方姐她們安全逃脫沒安全逃脫,亮天后從附近的茶館和酒肆中就能知道信兒,應該趁魯王府沒起來人,去找歐陽靜。他又到昨夜歐陽靜逃出的方向去找。

天已經亮了。這時纔看清了魯王別墅的西牆外有斑斑血跡。他想:“這血一定是歐陽靜的傷口滴下的。他順着血跡往前尋。走到離魯王別墅約五里的地方,有一個破窯,血跡到窯裡消失。他想亮了天敵人定會順血跡找下來,假若歐陽兄在附近藏着,可就危險了。”

沐瑩以破窯爲中心,往四處找尋均找不到。他沒辦法,只得先到離魯王別墅約十里以外的一個小鎮住下。他想先住下在打探歐陽兄的情況。果然中午前後,消息便傳遍這個小鎮:“昨夜魯王別墅鬧刺客,殺了魯王的兒子,刺客卻受傷逃走。還說幾個刺客都是天兵天將,殺死了魯王別墅裡很多人,他們卻只有一人受傷。”

聽到這一消息,沐瑩才放了心。他知道,懷方姐他們已逃脫,只有歐陽靜一個人受傷,但是歐陽兄的處境太危險了!魯王的兒子被殺,他一定像野獸那樣進行瘋狂的報復。

沐瑩化了裝,四處尋找、打探歐陽靜,可是杳無消息。果然,這天下午,魯王別墅便緹騎四出,到處捕人,各關隘要路,都貼了告示,畫影圖形,捉拿歐陽靜、沐瑩、楊逢春、秦懷方和慕容季英。

沐瑩想:“魯王還貼告示懸賞捉歐陽兄,他一定是被人救走了。我必須離開此地。”他要到定州去,給李文謙和王玉英療毒,這事辦完,再尋唐姐姐,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她。也把少華失蹤之事告訴她,還把泰山洞中之藏寶洞告訴她,讓她把珍寶轉交日月神教真教主。

沐瑩帶足了乾糧,動身往定州。他爲了打探懷方等人的消息專揀大路走。一日到了石邑鎮。

這個鎮是從山東到燕京的要道,行人絡繹不絕。他隨着行人到了城門口,見城門口聚集了很多人。到了跟前,纔看清了,原來牆上貼着一張告示,幾十個人圍着觀看。他也走過去,雜在人羣中看。

這張告示正是緝拿他們的,上邊畫着他們的圖形。畫像者倒是畫中聖手,雖是根據人們的敘述畫的,倒也能勾勒出每人的特徵。

沐瑩怕被人看破行藏,趕快離開那裡,往下拉了拉帽沿,雜在人羣中混過關去。

邊走着,沐瑩心中暗恨。魯王殺孔祥和,毫無道理。歐陽靜殺魯王的兒子,是殺之有因,魯王利用皇權要緝殺他們,哪裡還有公理可講!另外他們很早就通緝懷方姐和他,就更讓人憤恨。懷方姐有什麼罪?連她的先主也不過就是沿奉朱棣的詔,爲他塗脂抹粉而已,這算什麼罪?即使算罪,殺他一人算了,爲何殺人全家,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事過這些年了,還要緝殺懷方姐這個溫柔善良的姑娘,足見皇權的可恨。至於緝殺沐瑩,就更不應該。現在他清楚得很,緝殺他不過是林大兆、楊文中等要奪他家劍法,要滅沐家劍傳人。他們緝殺楊逢春,那就更師出無名了!他想:“這一切不平等、不合理,都是皇權與之俱來的,假若沒有皇權,也就沒有這一切不平等、不合理。桃花源裡,不是沒有這一切嗎?”

沐瑩從懷方姐,想到了藍少華,想到了悟性。他們都是欽犯,可是他們又有什麼罪呢?朱元璋還算是個英明的皇帝,但還不是一樣不管別人死活、拿別人的性命當兒戲嗎?連他的同鄉、同學、朋友、親威也無罪而殺,這樣殘忍,還不是因爲身上有了“皇權”二字,皇權是多麼可恨、可咒!可不少人還汲汲於權利地位人這些人真可鄙!

沐瑩邊想着,離開了城門,走進市鎮。石邑鎮四通八達,市井繁華,他無心觀看市景,直往前走。忽然看見,一塊場地上,一個女子打場子賣藝。一個老頭敲鑼、打鼓,這個女子在場中舞劍。

這個女子翠衫粉袖,蓮臉生輝,手持黃穗長劍,綽約起舞,嫋娜婆娑。而且,劍術確實精妙引人,舞起來,只見光和劍穗的黃影,不見舞劍之人,從那裡不斷傳出觀衆陣陣喝彩聲。

沐瑩被這姑娘的劍術吸引,立觀衆後邊,凝神觀看。心裡不住暗贊賣藝姑娘劍術的高妙。

一會兒姑娘舞罷,對大家一揖,臉含倩笑,俏立當場。沐瑩很爲之惋惜,這樣一個好姑娘,怎麼流落風塵?

姑娘一停劍,老頭就手持小鑼,立在場中斂錢。老頭站在場中,對大家抱拳道:“各位朋友,小老兒父女,潦倒江湖,以此小雜耍收點兒小錢餬口。小女子技藝不精,只是獻醜博諸位開心,請諸位原諒,並請諸位施捨幫助。”老頭說罷,反端着那面小鑼,向大家募錢。觀衆紛紛向老頭端的小鑼裡投錢。

沐瑩往那小鑼裡投了一塊碎銀子轉身就走,可是這時,有一人走進場裡,“嘿嘿”一聲冷笑。沐瑩回頭看,只見這人精瘦機靈,沐瑩認得,是快刀韓五。

韓五一進場,沐瑩不由停住腳步。他雜在觀衆中看韓五欲何爲。

只見韓五走到那舞劍姑娘跟前。賊眼溜溜地打量了姑娘一眼道:“姑娘好身姿!”

那姑娘不語。老頭看了韓五一眼道:“這位朋友,是要捧場嗎?”

韓五賊眼一轉,掏了一塊銀子給老頭道:“捧場!捧揚!姑娘舞得好劍,你父女來到敝地,給敝地添了光彩,希望多在敝地耍上幾場。不知你父女在哪個客店下榻,小人備禮前去討教!”

沐瑩想:“這小子一定不懷好意!”默默地看着他。

老頭客氣地對韓五:“小老兒父女住在東街悅來客店裡,有事請指教!”

韓五道:“不敢!不敢!”又貪婪地看了那姑娘一眼,退出場外,也雜在人羣裡,看着那姑娘。

老頭收完錢。那姑娘又練了一趟劍,父女二人收拾了攤子,到飯店吃飯。

韓五見姑娘收攤這才離去。沐瑩偷偷在後面跟着他走。只見這小子直奔東街,進了悅來客棧,很久沒有出來。

沐瑩知道韓五一定是住了店,他也住進這個客店裡。

沐瑩填好店簿之後,被小二領進一間店房。進了店房後,他臨窗坐下,從窗孔向外觀看。只見韓五從一間客房中出來,叫住一個店小二私語,並兜了一塊銀子給了店小二。店小二向一個客房指點。沐瑩想:“這個採花賊一定是打聽賣藝父女住的房間。”

韓五又進了房,沐瑩從客房走出去。他走進賣藝父女進的那飯店,見父女二人仍在吃飯,他就在鄰桌坐了。要了一壺酒,一盤菜,邊吃酒,邊觀察這父女。

賣藝老頭把着一壺酒自己喝着,那舞劍姑娘不喝酒,自己吃飯。沐瑩仔細看這老頭,見他精神矍鑠,二目有神,不似等閒之輩。邊喝酒邊鷹瞵鶚視,打量屋裡的酒客,對沐瑩看了一眼,沒說話。一會兒,老頭喝完了酒,吃了些飯,走出去。

沐瑩結了賬,也出了飯店,跟在賣藝父女的後面。見父女二人,進了一次藥鋪,出來後直奔悅來客店。他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就回客店休息。

天到一更,沐瑩起身,從後窗飛出,飛上店房,伏在房上,兩眼盯住賣藝父女住的房間,觀察動靜。

天到二更時候,只見一間客房的門悄悄開了,從房裡躡出一個人來。黑暗中沐瑩看不清模樣,從個子可以看出,此人正是韓五。這個韓五,從屋裡閃出,躡手躡腳走到賣藝父女住的客房窗前停下,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樣的東西,伸進窗裡,嘴對着那盒樣東西吹完。

房上的沐瑩,將一切看在眼裡,心說:“這小子一定是往屋裡吹迷香,要採花!”

韓五對着盒子往房裡吹了幾口氣,聽了聽屋裡沒動靜,收起盒子,抽出刀,欲破窗跳進屋裡。沐瑩不再等待,飛身下房,直奔韓五。

沐瑩後發先至,韓五的身子剛到窗邊,沐瑩已經趕上了他,從後邊一彈他的曲池穴,他手腕一麻,鋼刀被沐瑩奪在手裡。這小子收腳不住,刀雖被奪下,仍然跳進屋去。

韓五剛進屋,忽然一雙如鉗之手,把他的雙手攥住。沐瑩的手法太快了,彈了韓五的曲穴,奪過了他的刀,他還不知是誰所爲,一進屋立刻遭擒,更出他的意外。他懵裡懵登,還以爲他的刀被彈落,並未擒他殺他,是有人和他逗。他叫道:“朋友,別逗!”

只聽一個老年威嚴的聲音道:“採花賊,誰和你逗?”這時屋裡一亮,那姑娘打着火,點了臘燭,屋裡一亮。韓五嚇得魂飛魄散,原來擒他的正是那個老頭,那姑娘拿着燈,向他臉上照去。韓五不禁驚道:“原來是你們……”

那姑娘道:“我們早看出,你不是好東西,對你施薰香早有準備,今日被擒有何話說?”

韓五哀求道:“小人知悔,下次不敢做壞事,請老爺、姑奶奶饒恕。”

老者道:“哼!饒你?不知你糟踏了多少良家婦女!今日天網恢恢,才落在我們手裡……”

韓五叩頭如搗蒜,哀告道:“老俠客,小人真的知錯,你饒過小的這一次,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作人!”

老者道:“這樣的事,也幹得嗎?!這是人間最缺德之事……”

韓五深悔道:“小的該死……老英雄殺我,替天行討,小的絕不願你。”說着閉目等死。

老頭道:“我殺你有什麼用,世上惡人很多,我殺得過來嗎?你改了就好,改了就等於消滅了一個惡人!”說着向窗外說道:“朋友,請來屋內敘話。”

沐瑩一驚,知道已被發現。這時躲起,反倒不光明磊落,使了個紫燕穿林,越窗而入。

老者道:“少俠好俊的功夫,方纔點穴奪刀,和現在飛身越窗,都看出少俠是武林英傑,一流高手。”

沐瑩謙遜道:“老前輩謬獎,晚輩實不敢當。”

那姑娘和老者均看着沐瑩。老者道:“白日我觀少俠,就看出少俠是人間龍鳳,果然今夜來行俠義。”

沐瑩:“晚輩哪裡是行俠義,只是這小子早些日子幹壞事,曾被晚輩擒住,晚輩念他年輕,悔改後可重新做人,就放了他。今日見他對這位姑娘大獻殷勤,聯繫到過去他的行爲,猜測他可能沒安好心,所以今夜特來偵察他。”

韓五看沐瑩,沐瑩化了裝後他仍然能認得出,這就是他採花時曾擒住他的那個人,他曾向那個人保證:放了他後永不做採花盜柳的缺德事。自己口血未乾就舊錯重犯,又落在人家手裡,還有什麼說的?他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小人是個孤兒,被師父收留學藝,不意師父早逝,跟着師兄生活。師兄無行帶着我做採花盜柳之事。後來師兄遭了報應。我明知行劣也欲罷不能。小人家中無妻……因此又犯了這個毛病,少俠老英雄請饒命!”

沐瑩對韓五又氣又恨,狠狠踢了一腳道:“看你武功不低,卻這樣自甘墜落,這麼無行!?你要好好作人,大丈夫何患無妻!”

韓五磕頭道:“少俠責備得對。今後韓五再不好好做人,就天打雷殛!請少俠和老英雄給韓五一次改過的機會。”

沐瑩對老者道:“前輩,你看能給他一次再造的機會嗎?”

老者道:“看他還年輕,又學武不易,就饒他一次。”對韓五道:“但你必須改惡從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然,下次再讓我們看見你作孽,絕不再饒你!”說着放開韓五。

韓五給老者和沐瑩叩頭道:“謝謝老英雄和少俠饒命之恩,謝老英雄和少俠教導。”立起身很覺尷尬,但不敢走出。

老者對沐瑩道:“老朽觀少俠身手不凡,行事磊落,英風卓然,能以姓名見告嗎?”

沐瑩想了想道:“晚輩名字,本不願讓世人知道,但前輩既問,又不敢欺瞞,只是實言相告了。晚輩沐瑩,祖籍燕南……”

老者道:“少俠姓沐,又是燕南人士,可認識天下第一劍沐臨風大俠嗎?”

沐瑩慘然道:“那是家父……”

老者惻然道:“想不到我與臨風兄華山一別,他竟作古人……”

沐瑩正要說話,韓五突然對沐瑩道:“少俠是沐大俠的公子嗎?若是沐公子,小人有一事相告。”

沐瑩道:“不敢當,有事請講!”

韓五遲疑了一下道:“沐少俠是否有個叫潘彬彬的女友?”

沐瑩道:“不敢說是女友,反正我認識這個人,她曾冒險救過我。”

韓五道:“這個姑娘可對你很鍾情,把你當做朋友的。”

沐瑩道:“你怎麼知道?潘彬彬在哪裡?”

韓五紅了臉,囁嚅着說道:“韓五豬狗不如,那次遇少俠,受了少俠的訓誡,改了幾天,但時間一長,那毛病又犯了。有一次,我流浪到太行山腳下,探訪到山北陳家莊莊主有一位姑娘,就想到她閨房去採花。一夜,我飛到她的閨房旁,看見兩個姑娘正廝殺。她們的武功都好厲害。我邊看着,對她二人武功暗暗讚羨。”

一個姑娘停手道:“潘彬彬,你還是聽姐姐的話好,到那個武林世家去,哪裡辱沒你呀?”

那個潘彬彬罵道:“陳翠屏!你好無恥,你父親想用我去討好他主子,那是枉費心機!你看那武林世家好,你給他!”

陳翠屏道:“彬彬妹,你別誤會,我們要討好他做什麼?!我勸你,也是爲你好。我父親的主人有勢力,他既看中了你,你能脫得過嗎?既然如此,你何必忤着他!況且他是當代武功天下第一,遲早要當武林盟主,你既擰不過他,從了他,不也在武林揚眉吐氣嗎?”

潘彬彬道:“誰敢說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你說的那傢伙是自吹自擂,只能說他無恥。只有你們這樣的狗奴才,才這樣吹捧他。我有一個朋友叫沐瑩,是天下無敵沐臨風之子。他的父親沐大俠,那纔是武功天下第一。可是,那老英雄卻推卻了武林盟主之位,從不稱自己武功過人。”

陳翠屏道:“潘彬彬,你好不知好歹,我只是覺得你可憐,所以不和你一般見識,誰知你竟這樣刻毒罵我父女!?我們不就是代高管家監管了你嗎?你既被捉來,不放在我們這裡監管,也會放在別的地方監管;別的地方未見得比我們這裡好。”

潘彬彬一時未說話,過了一會兒,又道:“哼!爲我好?爲我好爲什麼不放我?”

陳翠屏道:“我父親是他的屬下,武功又差於他,我們怎敢放你呢?”

潘彬彬道:“你們不敢放我,我也不怪你。以後你就別再對我提那傢伙了,我至死也不……”

陳翠屏道:“你還未見他,怎知他不好?是不是已屬意於你的朋友矣?”

潘彬彬道:“這個你管不着。反正我的朋友有情有義,他若知道我被囚在這裡,一定來救我!”

陳翠屏道:“不會的,外邊美女如雲,他不會……,你等他救,猶如涸轍之魚,還盼不到水恐怕就……”

潘彬彬怒道:“住口!不許你這樣猜測我的朋友,也不許你這樣詛咒我!”

陳翠屏道:“怎麼?你還要我解網祝禽嗎?你不要這麼無端濫恨人!你恨那傢伙,我不惱,你無端恨我做什麼?”

潘彬彬恨恨地道:“我恨,就是恨,我恨你們一派的一切人!”

陳翠屏道:“你恨我們,你寄居的那家有什麼好?!方景純父子禽獸,倫常敗壞,都在打你的主意……”

潘彬彬沉吟一會兒道:“他們若好,我怎能從他家逃出來?方家父子不好,我心裡也把他們恨透了!”

陳翠屏道:“彬彬妹,那麼即使你從這裡逃出去,你也沒處去呀!天地茫茫,一個孤身女子,到哪裡寄居?今夜沒人,我可以告訴你,我父親也不滿意主人近來的行爲,只要你的朋友來救你,我們就藉故放了你。可是你現在還必須住在這裡,不然我全家會有殺身之禍的。”

潘彬彬道:“陳姐姐,你是對我不錯,可是這裡再好,也是樊籠啊!我不離開這兒,就時時隱伏着危險。陳姐姐,-你放我走吧,我求你!”

陳翠屏急道:“彬彬妹,你要走,這不是害我嗎?高管家讓把你鎖在牢房裡,我父親卻把你放在我的屋,我父親不讓給你開穴道,我私自把穴道給你打開了,你這一走,高管家來要人,叫我怎麼辦?”

潘彬彬道:“你父親在你們派裡邊,武功比高管家好,地位又比他高,還怕他什麼?”

陳翠屏急道:“那個高管家是‘積以鳴吠之長,才入高門之竇’的小人,他巧舌如簧,專靠阿諛之術取悅主人,你一走,他一定構陷我父親……”

陳翠屏剛說到這裡,潘彬彬一個鯉魚打挺,縱身跳開,施展輕功向外跑去。那陳翠屏輕功真好,施展了一招龍門三躍,就迎在潘彬彬的前面,潘彬彬欲往外闖,陳翠屏出劍攔住,二人又殺在一起了。

韓五說到此,停頓了一下又道:“我雖武功不高也認得潘彬彬使的是紫微太極劍法,陳翠屏使的是崑崙飛雪劍法,二人一招一式殺得難解難分。我知採花不成,但看她們鬥劍看得着迷,不忍離去,繼續在那裡偷看。紫微太極劍法雖高妙,但是潘彬彬使得還不到火候,時間長了便顯敗象。陳翠屏覷見她一個破綻,一進身,把劍給她磕飛。潘彬彬大怒,她非但不退反而迎着陳翠屏的劍刃撞去。”

陳翠屏急忙拋劍,把潘彬彬抱住,急道:“好妹妹,何必呢?”

潘彬彬哭道:“逃不出,毋寧死。”

陳翠屏很受感動,也哭了。撫着潘彬彬的額頭道:“好妹妹,請你在這裡忍耐些日子,假若你那沐公子還不來救你,我就與你一起逃出去,咱姐妹相濡以沫,共勵他山,在外邊相依爲命,直到幫你找到一個安身之所。”

“潘彬彬被陳翠屏的真誠感動得抱住她大哭。我遇見這樣兩個女子,怎還敢做採花之想,只得悄悄出來,離開那裡後我想,那個潘彬彬如在水火之中,盼望沐公子不至,一定度日如年的,沒想到少俠就是那沐公子。我這個人罪在當死,沐公子兩次饒了我,我感激少俠,所以把這消息告訴你,希望你趕快去救那紅粉知己。”

沐瑩聽完了韓五的話,心情非常激動。他眼前閃出潘彬彬那活潑開朗、柔情似水的美麗倩影。他想潘彬彬是個烈性的姑娘,我要趕快去救她。對老者道:“聽前輩口氣,似和家父有故舊之情,敢問前輩姓名,好讓沐瑩有個稱呼。”

老者道:“在下東方紅。少俠家可有個武元亮嗎?”

沐瑩道:“有有。那是我武伯伯,我的語文館老師、武學教師……現在嘛,沐瑩已視如父執。武伯伯是沐瑩的恩人,沐瑩的功夫,幾乎全是武伯父教的。”

老者道:“那是我的表兄,也是我的師弟?”

在場之人無不詫異。沐瑩道:“我武伯父早就有飛天銀狐之號,看年紀比前輩大着很多,怎麼反倒是師弟。”

東方紅道:“表兄是帶藝從師的。他當時學文,聰明好學,大有魚躍龍門之望。不意家遭變故,受了貪官惡霸的欺負,從此棄文學武。先是跟普通武學教師學,後來就就學名師,最後纔去謁見我的師父煙波野老學五禽連環劍和搗元拳法。我表兄拜師晚,但悟性比我高,武功成就比我大。他武功學成,爲家報了仇,爲躲仇家追殺,才和你父親交友,隱居在你家。我就是因表兄引見,在恆山相識令尊的。我們在恆山談詩論劍,盤桓數日,沐大俠曾對我有過造訪之邀,我也答應他年去訪沐大俠和去看錶兄,不意……唉!”

沐瑩道:“原來是父執輩了,我該叫你東方叔叔。叔叔,你一直就這樣流落江湖嗎?”

東方紅嘆息道:“我剛出師,攜妻子給一個督撫當護衛。想不到這個督撫人面獸心,趁我不在調戲我的妻子。我妻子貞烈,一頭撞死。我深夜殺了那個督撫,攜女兒出逃,流落江湖。這就是女兒雲英,我從小就教她武功,她長大後我們父母就在江湖賣藝。”

沐瑩問:“叔叔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東方紅道:“去過,黃河上下,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都去過。”

沐瑩:“東方叔叔,一定認識很多江湖人物吧?”

東方紅道:“那些三山五嶽各大門派的人物大都見過和聽說過。”

沐瑩問:“那麼韓五兄說的這個陳莊主,東方叔叔知道嗎?”

東方紅道:“當然知道,他叫陳守旭,憑着一手崑崙飛雪劍,在江湖大有名氣,武功在方景純、馬瑞朋等以上,論武功,武林中很少有人能與之匹敵。”

沐瑩問:“這個陳莊主,品行如何呢?”

東方紅搖頭道:“這我倒不知。江湖上也沒聽到他的什麼劣跡,也沒聽說過什麼讓人有口皆碑之事……論武林人物,大體上還是好的。”

沐瑩道:“哦。我猜測,他的主子一定就是聖手如來,像陳守旭這樣的人物,怎麼事了聖手如來那樣一個主子?!”

東方紅愣住:“誰是他的主子?”

沐瑩道:“我還不知道。不過從陳翠屏說他,不久將成武林盟主推斷,他就是聖手如來,也就是那個日月神教的假教主,楊文中。”

東方紅問:“誰是楊文中?”

沐瑩道:“楊文中是桃源楊家的叛逆。可能他就是那個想當武林霸主的那聖手如來和想篡日月神教教主的假唐振坤。”

東方紅:“聖手如來——?這名號也沒聽說過,大概是怕人知道真名,他們派內給他起的代號吧?唐振坤這個名字,二十多年前,可在江湖上很顯赫,說他武功第一倒很合實際,可從未聽說他爭當武林盟主呀!這個唐前輩二十多年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怎麼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唐振坤?這個自報唐振坤的人多大年齡?”

沐瑩道,“看情形六十來歲。”

東方紅搖頭道:“唐老前輩若活着,大概快九十歲了,這個人六十來歲,怎麼能冒得了唐前輩?他爲什麼要冒唐前輩呢?”

沐瑩道:“實際上,他冒唐前輩之時,唐老前輩還活着,隱在泰山腹洞中,晚輩的部分武功,就是唐老前輩教的。可是他冒唐老前輩之後,唐老前輩就在洞中悄然謝世了。唐老前輩這一謝世,日月神教中人,沒人能找出證據揭露他。”

東方紅道:“此事的確不好辦,他若能正日月神教之位,大權在握,就更不能揭露他了。”

沐瑩道:“這就看事情怎樣往下演變了,楊逢春若能出楊文中,指出他是楊家的叛逆,他冒唐老前輩之事,就不揭自破……”

東方紅道:“聽少俠這麼說,足可測知這個楊文中是個陰險的野心家。貴友潘彬彬被他物色去,的確堪憂。那潘小姐既是少俠女友,少俠應趕快去救她於水火之中。”

沐瑩道:“沐瑩本想去定州,給李文謙叔叔,王玉英嬸嬸療毒,現在知道潘彬彬涸轍待救,我只能先去救他。”

東方紅道:“我雖沒見過沐少俠的全部武功,但我想少俠劍出沐家,又受我表兄和唐老前輩的傳授,去救潘彬彬小姐,憑武功足能充當大任。但世事是多變的,若想一役成功,不可把情況估計得於簡單,寧可把情況估計得困難些。老朽不才,願陪少俠去救貴女友。”

韓五道:“爲謝少俠,韓五願意帶路。”

沐瑩謝過東方紅和韓五,大家一同上路。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倒不寂寞。

東方紅和沐瑩一邊走,一邊邊談論武功,韓五和東方雲英聽着。韓五放蕩慣了,專愛說笑話,常常逗得雲英笑。

東方紅走遍神州各地,見聞非常豐富。他終年行走江湖,有過各種遭遇,對武林中事,非常熟悉。他說道:“天下武林,有少林、武當峨嵋、天山、青城、點蒼、長白、崆峒等門派,還有丐幫、日月神教等遍佈全國的大幫派、教派,除此,各有不計其數的地方小幫派,如洞庭幫、華山派、恆山派等。天下拔尖的武林人物有少林寺的智能大師,他的達摩金剛掌威力大無邊。形意拳能隔山打死牛,爲人謙和、禮讓,天下武林正派人物,無不尊敬。武當派掌門清靈道長和智能大師齊名。武當派創派祖師張三峰的太極八卦劍威鎮天下,清靈道長精研太極八卦劍後,又創紫電霹靂劍,此劍威猛無比,只攻不守,敵人絕難攻破。另兩個技壓羣倫的武林人物,一個是以家傳劍法馳名天下的沐大俠,另一個是以楊家快刀和沐大俠齊各的楊春陽。可惜這兩個武林拔尖人物一個過世了,一個退隱江湖。另外還有三個武林絕頂人物:一個是日月神教的前教主唐振坤,一個是蓬萊隱龍諸葛緒言,另一個就是丐幫幫主石磊光。我現在才知道這三個前輩都先後離世了。餘如家師煙波野老、峨嵋派和塵、和光師太,我表兄武元亮、慕容三鷹、悟行大師,這些人也有的退引,有的謝世了。對了,還有‘太行雙老’,就是皇甫山莊的皇甫鬆和陳家莊的陳守旭。他們也隱居太行,不出江湖。當然論武功林大兆、孫管家也很出名,不過他們都是鷹爪子,武功再高,也鮮爲武林人道。”

沐瑩道:“老一代的武林傑出人物,真是燦若羣星,可是現在……唉!恐怕到了我們這一代更要寥若晨星了!”

東方紅道:“武林輩有新人出,今後武林就要靠你們這些後起之秀了!”

東方雲英道:“以雲英看,年輕一代的武林聖手也不少。我見過一個唐賽兒姐姐,還見過一個楊逢春大哥,他們兩個武功就奇高,劍法都達到了超凡入聖的程度。聽說沐大哥也劍法奇高,天下無敵,只是小妹未瞻風采。”

韓五道:“能讓雲英姑娘誇劍法超凡之人,一定是劍法高到巔極了。這樣的人我見過兩個,除沐少俠外,還看見過一個叫歐陽靜的人,使快劍,他的劍快得讓人匪夷所思,用飛星趕月、天馬行空等詞均不能形容。我也妄稱快刀,可是我的出刀快度和人家比,簡直是別如天壤。我看見他使快劍後,很多日子都不敢使快刀了!”

東方雲英笑了,道:“你說的是真的嗎?是不是亂編造?”

沐瑩道:“雲英妹,韓五兄說得一點不虛。這個歐陽靜我認識,就是唐賽兒姐姐的師弟。他的劍快得的確沒有詞可以比擬,那簡直……那簡直……用光和影去撥他的劍,也猶恐未及。”

東方雲英問:“沐大哥,你真想象得出奇,怎麼想到用光和影去撥他的劍?!”

沐瑩道:“因爲我曾和他比過劍,感到我的劍很笨拙,抵擋他的劍不能自如。當時想:我的劍若是光和影,就可抵擋他的劍了。”

東方雲英道:“啊!沐大哥和歐陽靜戰過?誰勝誰負?”

沐瑩道:“勝負未分。我們比了八十多招兒,猶未分勝負,被楊逢春生生用劍把我們分開了!”

東方雲英對沐瑩益敬:“那麼沐大哥的劍,定和他們伯仲之間,也可稱當代高手了。”

東方紅道:“英兒,你這樣評沐大哥可是未中肯綮,沐少俠的劍應該比他們略高。”

沐瑩道:“東方大叔,怎能這樣謬評沐瑩呢?雲英妹把我放在楊逢春和歐陽靜伯仲之間,已經是很招受我了!至於那唐賽兒姐姐,劍術比歐陽靜還略高一籌……”

韓五插話道:“聽說她反燕帝失敗後,就化名聶隱娘,在人間除惡助善……”

東方紅道:“不,聶隱娘是前代隱俠,劍仙,年齡當比唐賽兒大着多。”

沐少俠:“唐賽兒姐姐不是聶隱娘,她現在仍叫唐賽兒,只是隱在日月神教裡,不讓外人知。不過,那個唐姐姐劍術實在精奇無比,她的分光錯影劍,便不是出自師門,沐瑩想唐姐姐定與聶隱俠有淵源。”

東方紅未加可否只是嘆息道:“聶隱娘也是當代高人,可惜她似雲龍,或隱或現,始終和老朽緣慳一面——聽沐賢侄對劍法的評論,就知賢侄定是劍中高手,等將來有機會,定能重睹沐家劍的風采。”

沐瑩等一行四人,五天後到了陳家莊。他們到了陳家門前,東方紅上前對陳家守門家人道:“兄弟請了,煩通報莊主,就說莊主的故舊東方紅來拜訪!”

家人聽了陳方紅的話,眼裡流出淚來,道:“幾位來晚了!老莊主過世已經好幾天了!”

東方紅等吃了一驚,急問:“陳老莊主一向身體壯健,是故於什麼病呢?”

那家丁哭聲:“唉!老莊主哪裡有什麼病?!是被仇家打入百丈懸崖……”

東方紅惻然道:“既是百丈懸崖,絕無生望了!可惜他聰明一世……!”

家丁道:“當時仇家繞到崖下去看,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才走了。”

沐瑩道:“這位大哥,能說出仇家爲什麼追殺老莊主嗎?”

那家丁搖頭道:“說不好。可能與小姐出逃有關吧!”

沐瑩驚問:“小姐出逃?小姐爲什麼出逃呢?”從韓五的話裡,他已知道陳小姐的出逃,定與彬彬有關。

那家丁搖頭,表示不知道。東方紅和沐瑩暗遞眼色。對家丁道:“既是陳莊主仙去,我們就不進府打攪了,告訴老夫人,就說陳莊主的故人東方紅向陳家叩問過。”說完,帶大家離開陳府門。

沐瑩一行四人。在附近找了個客店住下,吃着飯,東方紅道:“既然陳家家丁說,仇家追殺陳家旭與他家小姐出逃有關,那麼陳守旭被殺,一定是因爲潘彬彬了!”

沐瑩道:“小侄也是這樣想的;可憐陳守旭枉受池魚之殃。一定是陳守旭放陳翠屏與潘彬彬出逃了,或者陳翠屏與潘彬彬偷着出逃了,陳守旭的主人,殺陳守旭以儆不忠於他的黨羽們效尤!”

東方紅道:“沐賢侄猜得對。這樣沐賢侄倒可以放心,貴友潘彬彬定安然無恙。”

沐瑩嘆了口氣道:“正如東方叔叔予料的那樣,情況很複雜了,這樣以來,不但難覓彬彬的下落了,而且也難從陳守旭查他主人的真實身分了!”

東方紅想了想道:“查陳守旭那神秘主人的線是斷了,可是潘彬彬的線並未斷。她既是與陳翠屏一起逃的,陳翠屏逃走前不能不給家留個隻言片語做暗示,今夜我們探探陳家。”沐瑩點頭。

吃過了飯,沐瑩他們各自休息,等到梆敲二更後,四人起牀,各自結束停當,從後窗飛出客店,直奔陳家。到了陳家院邊,他們看了看四外無人,飛身上房。東方紅立在房上四處看,見上房還亮着燈,他們竄房越脊,向上房飛去。他們悄悄到了上房屋頂,韓五和東方英伏在屋頂守望,東方紅和沐瑩施輕功伏在後檐下,從後窗向裡偷看。

此時屋裡正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唉聲嘆氣。一個十幾歲的青年眼噴怒火,手握劍把道:“母親勿悲,請告訴孩兒殺父兇手是誰!?等孩兒爲父報仇!”

老婦人止淚,急制止道:“成兒,你若孝順母親,就聽娘話!殺你父親的仇家武功高,勢力大,你現在去報仇,非但仇報不了,連你的命也得搭上!”

那成兒道:“父仇不共戴天,孩兒寧死也要報仇!”

沐瑩心裡暗贊:“好個有骨氣的孝順孩子!”

那老婦人道:“成兒,聽娘話。仇是一定要報的。正是因爲報仇,娘纔要你活下去。你父親一生走了一步錯棋,誤結交了個高管家。那高管家騙你父親,說他是桃源楊家的管家,他的主子已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了,你父親就信了。其實他那主人根本不是桃源楊家人,而是一個想當武林盟主的野心家。你父親入了他們的派,想退出已經不能了……你父親近來多行逆他之事,他非常不滿,現在你姐姐又跟那彬彬姑娘逃了,老賊哪能容他!?”

沐瑩邊聽老人的話邊想:“那個高管家,是楊叔叔的管家,楊叔叔倒真的金盆洗手了,莫非楊叔叔是桃源楊家人,陳守旭的主人是他!?他又心裡默默否定。心說:‘不會的。楊叔叔是因淡泊名利才金盆洗手的,怎麼欲當武林盟主呢?況且想當武林盟主的聖手如來我見過,根本就不是楊叔叔,一定是那個高管家易了主,去揀高枝飛……’”

那成兒道:“冤有頭,債有主。殺我父親的,就是那老賊嗎?”

老婦人道:“一定是。你父親謙仁、溫善,除了他,沒有哪個仇家要殺他。同時你父親的崑崙飛雪劍法厲害無比,除老賊,別人打不過你父親。老賊所以千方百計羅致你父親,就是喜歡你父親這套劍法。”

那成兒恨恨道:“他哪裡是喜歡,是忌妒。孩兒聽人說過,那老賊曾向父親要過這套劍法,父親委婉拒絕了。如此說,必定是他。他忌妒父親的武功,父親不爲其用,必爲其殺。我要爲父報仇,讓他血債血還!”

老婦人道:“爲你爹報仇全靠你。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現在不是他的對手,你要回去好好讀書,學劍法。”

那成兒道:“娘,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孩兒此時想潛心學習也不能夠了。早有人破壞了我們的武館,殺了我的文武教師……”

那老婦人道:“老賊好狠!‘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一定是爲你而去的!”

那成兒道:“對,因爲當時孩兒正在學友家裡,才倖免於難。”

那老婦人嘆氣道:“唉!自你父親加入他們一夥,一般正派朋友都斷了。我們現在有難,是經冬寒蟬,抱樹無溫,老賊要追殺你,連個躲處也沒有……”

那成兒道:“我不躲,我要找回姐姐,同去爲父報仇。我姐姐到哪裡去了,娘一點兒也不知道吧?”

那老婦人流淚道:“她們至哪裡去了,我哪知道畦!你姐姐只給我留了一個紙條,說她和那個彬彬姑娘去了,要找不用惦念,別的什麼也沒說。要我不要惦念,可,我哪裡能不惦念呢?”又哭。

那成兒道:“娘,你別哭。我去找我姐姐,這就去……”

那老婦人哭着制止成兒。

此時伏在後檐下的沐瑩心思電轉。他肯定那個高管家一定是見楊叔叔不景氣辭卻殘枝,去暢隨春風了。像他那樣有奶就認孃的傢伙,哪裡懂得“義氣”二字?肯定了高管家易主,也就肯定了陳守旭的主子是聖手如來。他對這個成兒產生同病相憐,同禍相恤的感情。他決定幫助這個成兒,低聲對東方紅道:“我們下去。”

沐瑩和東方紅飛身下房,繞到前院,走到屋門前。此時成兒已有發覺,手把劍把問:“房前是誰?”

門外東方紅道:“是你父親的故友東方紅。”

屋裡成兒問:“你夜裡來做什麼?”

東方紅隨機應變答道:“聽說故友過世,特來相吊、相幫。”

沐瑩道:“陳公子開門,我們並無惡意,是來幫助你們的。”

成兒用眼光尋問母親。老婦人想:“事已至此,還有什麼顧忌?若是敵,不開門納之也不行,只有以死相拼一條路,若是友,此時正需要幫助,”對成兒道:“成兒開門!”說着沒見怎麼動身,已取下牆上掛着的劍,放在身邊。

成兒開了門,東方紅和沐瑩進屋。東方紅對老婦人抱拳一揖道:“嫂夫人在上,小弟東方紅有禮了!”

沐瑩道:“小侄沐瑩給嬸母請安!”

婦人擡眼看東方紅和沐瑩,-見他們相貌不凡,態度和善,溫言道:“二位請坐!深夜無茶,慢待客人。”

東方紅道:“嫂夫人不要客氣。小弟不恭,方纔嫂嫂和侄兒之談話,小弟已經聽到了,我們進屋,是想問有何需要幫忙之處。”

沐瑩道:“嬸母有什麼需要幫忙,請講!”

老婦人見二位意誠,嘆了一口氣道:“唉!東方賢弟,老婦知道你是拙夫過去的相識,可是你知道他近來的所爲嗎?他泥足深陷……”

東方紅道:“知道。方纔已聽到了嫂嫂和侄兒說的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陳兄晚年輕信人言,誤入歧途,的確令人惋惜,但陳兄究竟良知未泯,是非能辨,又相道察行迷途知返,朋友們不會瞧不起他……”

沐瑩道:“我是潘彬彬的朋友,叫沐瑩。潘彬彬在貴府,蒙令幹金相救,蒙陳叔叔默許放行。小侄知道你家都是好人,現在你家有難,願意真心幫助。”

老婦人道:“東方賢弟和沐公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

東方紅道:“嫂夫人,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嗎?”

老婦道:“沒什麼不放心,只是殺拙夫的那仇家,武功實在太高,我欲把成兒託付你們,只怕……”

東方紅道:“怕我們保護不了是不是?小弟武功低微,擔此重任,尚覺有些吃力,這個沐公子,是天下第一劍沐臨風之子,武功是可保護公子,如有所託,請直言。”

老婦人道:“那麼就有累東方賢弟和沐公子了。成兒,還不快拜見東方叔叔和沐哥哥!”

這個成兒十六七歲,生得面容俊秀,瀟灑而立,如玉樹臨風,甚是可愛,聽了母親的吩咐,恭恭敬敬,對東方紅拜子四拜,說道:“小侄陳志成拜見東方叔叔!”

東方紅道:“賢侄免禮。”

陳志成拜完東方紅,又對沐瑩一揖道:“小弟陳志成拜見沐大哥,請沐大哥勿吝指教,讓我學好武功,給父報仇!”

沐瑩還禮道:“志成兄弟,我們一見如故,說什麼指教?我們兄弟互相砥礪,也就是了。”

陳志成走到沐瑩身邊,對沐瑩非常親熱。

沐瑩想問老婦人,到底知不知道陳翠屏與潘彬彬的去處,忽然房上的韓五,跳下在窗前道:“沐少俠!有人來襲!”

沐瑩、東方紅、陳志成、老婦人,攏劍跑出屋外和韓五紛紛上房。沐瑩到了房上,只見院裡四處進了不少人,這些人個個手持兵器,穿緊身黑衣。他們從院中的四面八方,取包圍之勢,向上房挺進,齊在上房周圍站定。

黑衣人中一個人向房上喊道:“喂!房上人聽着!是高管家的聲音,我們是奉主人之命來的,專爲討潘彬彬。方纔我們的人看到,院裡悄悄進了一個女子,這個人是潘彬彬,還是陳翠屏?你們都必須把他交出來!”

聽了高管家喊話,沐瑩怒火填膺,他的主子,不是搶男霸女嗎?這傢伙不僅是武林惡霸,也是世間惡霸,讓這樣的人當武林盟主,不僅是武林的禍殃,也是世人的禍殃。他決定幫陳家報仇,狠狠懲治懲治這傢伙!

但是,還沒容他採取行動,忽然東方雲英站起來,對高管家喊道:“方纔進來的是你姑奶奶我,沒有潘彬彬和陳翠屏。你們氣勢洶洶地來了,是要我姑奶奶嗎?”東方雲英爲了在沐瑩面前逞英豪上,擺出一副巾幗英雄的氣慨。

高管家向房上看去,藉着月光可以看出雲英嫋娜的身姿和秀麗的臉龐。對房上喊道:“小姐天生尤物,願自代潘彬彬或陳翠屏,歡迎!歡迎!”

東方紅罵道,“高管家,別放屁!難道你們敢強搶民女!”

高管家道:“搶便怎樣,難道武林之中,還有敢管我們主子之事的?”

東方紅道:“我就敢管!天下事,天下人管!你們主子擅自殺陳莊主,又強搶民女,我們就是要管!”

一個五十左右歲的白麪老者道:“管我們主人事者絕沒好下場!你們若不縮手,將來我們主子要對你們大加討伐!”聲音好熟。沐瑩想起來了,這說話的是邯鄲武林大會上那個紅臉老者鄭振天。可是這個人爲什麼是白臉呢?他是不是鄭振天呢……?

沐瑩正在想,忽然那說話的白臉老者縱上房來,傲然道:“讓我看清楚,房上都是誰?”

東方紅道:“要向你們的主子去報告嗎?恐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說着揮劍襲上。

那白臉老者大怒持刀迎上東方紅,刀法甚快。沐瑩從他的刀法上認出,正是鄭振天。

快刀韓五持刀迎了上去,對東方紅道:“前輩,讓我會會這小子的快刀。”

東方紅道:“好,讓你試試鋒芒!”退下去。

韓五和鄭振天戰在一起,二人以快對快。鄭振天力足,韓五身靈。二人鬥了三十多招,未分勝敗。二人正酣戰,忽然幾十個黑衣人紛紛上房。領頭的那人,也是五十歲年紀,白淨面皮。他胸挺眼亮,威風凜凜。見他們的人都上了房,大喊道:“你們不交出那小姐,殺你們個雞犬不留!”這說話的聲音也很熟,沐瑩聽出,正是邯鄲武林大會上那個黑臉老頭陳亮。沐瑩感到奇怪,怎麼他也是白臉?!原來他們當時都是化了裝的?!只見那陳亮,舞刀直奔東方紅。

東方雲英接住他戰鬥。

高管家今夜也是夜行打扮,他揮刀上來,東方紅接住。

衆黑衣人見鄭振天、陳亮、高管家上去廝殺,也各持兵刃,圍裹而前,沐瑩、陳志成、老婦人迎上。

房頂上,幾十個人廝殺,刀劍相交,叮噹作響,人影錯雜,往來悠忽。喊殺聲和慘叫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陳家家丁從睡夢中驚醒。各舉兵器,跑出寢房,把上房圍住。

陳志成和老婦人,擋住東面的黑衣人,他們母子懷着報仇的心情,狠下殺招兒,連連殺死殺傷從東西攻上的黑衣人。

沐瑩靈活跳躍,擋西、南、北三面的黑衣人。他劍掌齊用,力戰衆人,綽然有餘。一路猛打,敵人中劍着掌者不計其數,中劍者慘叫哀嚎,紛紛倒地。

屋頂中間,三對人激戰。韓五戰不過鄭振天,以前尚勉強維持,三十幾招後,就漸漸支持不住了,全靠靈活的巧功夫,強自周旋。

東方雲英戰陳亮,尚不分高下。東方雲英年紀雖輕,但五禽連環劍法卻使得精妙絕倫。她用一招多式的劍法,與陳亮的無影快刀相捕。她劍法嫺熟,以快制快,以怪制敵。五禽連環劍法,是模仿各種禽類的動作而創的一宗劍法,詭譎怪異得很。陳亮用奇快的刀法破東方雲英怪異的劍,二人也一時勝負難判。

東方紅戰高管家,卻勝券在握。高管家和陳亮武功差不了多少,可東方紅比東方雲英的武功可高着很多。二人比武,猶如下棋。棋招兒高過對手半籌,便可從容對敵,有揀選制敵妙招之餘裕。一氣連環使出驚鴻照影、寒塘欲下,夜鳥驚飛、百鳥朝鳳、鷹擊長空、一鶴沖天、玄鳥劃沙……招法連環劍法,向高管家上、中、下三路攻去。

高管家也不含乎,面對強敵,從容不懼,也使出黑風急雨、天下來雲、渴猊奔泉、天風撼嶽、風捲殘雲等猛招兒,但終無法化守爲攻,劍勢越來越弱。

東方紅覷準機會,使了個丹風朝陽,長劍顫着寒光,一個鳳點頭化劈爲刺,直奔高管家的咽喉,劍是那般快,高管家招架不及,急忙後躍,東方紅一個鷹隼撲兔,縱起空中,然後長劍凌空下擊,砍刺高管家的後背。高管家見勢不妙,一個懶驢打滾,向旁滾去,但是背部躲過了,右腿仍挨一劍。

高管家不顧疼痛,就勢一滾,跌下房去,越牆逃走。

東方紅不追,幫韓五斗鄭振天。

黑衣人一見高管家逃走,也紛紛跳下房去逃竄。鄭振天、陳亮獨力難支,也跳下去跟着逃了。

沐瑩等怕中敵人調虎離山計,不去追趕,只陳志成怒極難消,追殺了兩個出氣。

黑衣人跑盡,大家紛紛跳下房來,正要回屋說話,忽然已經逃出院外的鄭振天、陳亮和衆黑衣人,又跳牆進來,此次他們來勢更兇,進了院,鼓勇向前,直撲房上。

“大膽狗頭,敢與我們主子作對,真是找死!”鄭振天在房下喊。“現在我主子親自來討,快下來受死吧!”

鄭振天的話聲甫落,牆外又跳下兩個人來,一個是假教主,另一個是日月神教的左使關勝傑。假教主和關勝傑來到院中,向沐瑩等喊道:“沐家狗崽子,你聽着!你與我們作對沒好下場的,若聰明,我們派內閒着不少高位,是不吝償人的,望思之。”

沐瑩道:“你是不是桃源楊家叛逆楊文中?你這個變色龍,有時是聖手如來,有時是日月神教教主唐振坤,有時又是一幫鬼崇人物的主子,你連真實身分都不敢露,誰願與你同流合污!”

假教主微笑不答。過了許久,才道:“我只有一個身分,就是唐振坤。量你這個死硬腦袋也不會轉變兒,我沒工夫聽你說黃道黑,你拿命來吧!”說着帶領衆人上房,搶刀直攻沐瑩。

沐瑩架住了假教主的刀:“楊文中!你怕我揭露嗎?我非揭露你不可!你的名字叫楊文中,是桃源楊家的叛逆,你化名聖手如來,想謀武林霸主身份,又冒充唐振坤老前輩,篡奪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想靠日月神教來實現你的野心。”

假教主置之一笑,冷哼道:“沐家狗崽子,不要自做聰明,常言‘多知等於無知’,你還是做個糊塗鬼吧!”說着向沐瑩猛攻。

沐瑩也恨透了這個殺人之魔頭,武林之禍根,想殺之爲快,舉劍相擊,沐瑩以快劍對快刀和假教主戰在一起。

二人功力悉敵,軒輊不分,鬥了一百多招兒,仍不見上下。沐瑩想,今日勢,贏他不易,不如讓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原形畢現好。邊出劍,邊對關勝傑和衆黑衣人道:“日月神教朋友們,你們聽着,你們的唐振坤教主,已屆九十,前不久還活着,現在屍體在泰山腹洞裡……你們眼前這個唐振坤,是假的。”

關勝傑和衆黑衣人凝神聽着。

假教主恨恨道:“沐小賊,你爲什麼胡編亂造這些謊話,中傷老夫呢?你說的泰山腹洞,在哪裡?有誰見過?你能帶大家去見見那個唐振坤,我就把教主之位讓出來。”

沐瑩道:“現在我沒辦法帶大家去見唐老前輩的屍體,不過我仍有方法證呀,泰山腹洞中住過真唐老前輩,而你這六十來歲的唐教主是假冒的。”

假教主冷笑:“我可沒工夫聽你閒磨牙。日月神教弟兄們,給我殺了這企圖分裂我日月神教的妖人!”

衆黑衣人去攻擊沐瑩。一個老年黑衣人道:“且慢!讓我跟着這後生去看看……”

假教主縱過去,一刀刺進老年黑衣人的口中,刀一擰把他的口豁開。

老年黑衣人血從口中涌出來,嗔目對假教主,目呲欲裂,手指着假教主似詈罵,但人聽不出聲音。

假教主又一揮刀,老年黑衣人身上三處中刀,他兩臂被削斷,一刀剜在心窩。他身子搖了一搖,栽倒地上,假教主對衆黑衣人:“給我上!有不忠於本教主者,以他爲戒!”

衆黑衣人一齊攻向沐瑩,東方紅等欲上去援助沐瑩。淋瑩道:“東方叔叔,請先給小侄觀陣!”說着一個旋身,一掄劍,圍攻他的黑衣人,手中兵器全初被削斷。他跳出圈外對關勝傑道:“關左使,請你相信我的話,他不是唐振坤,他是假冒的。”

關勝傑揮劍就攻:“誰信你的無稽假話!我們這日月神教朝廷要滅,一些所謂正教武林人士要殺,我們需要有一個教主帶領,才能振興,我們教萬不能分裂了!”

沐瑩道:“想不到關左使這樣胡塗,對有人冒充教主,日月神教的使者竟坐視不顧?爲了證明我的話是真的,我把從唐老前輩那裡學來的功夫使給你看!”說着運玄功於掌上,立刻掌心通紅。

衆人大驚,有的道:“風火掌!”

可是關勝傑如視而不見:“我不會聽你話的,不要枉費心機的。”向沐瑩出劍就刺。假教主向沐瑩冷笑:“收起你那假功夫吧,這裡沒人信你話的?”

沐瑩道:“楊文中,你敢讓我試試嗎?”

假教主仰天大笑:“你那假工夫,有何懼哉?!”

沐瑩一愣,但是立即鎮定。“你敢跟我打賭嗎?你若敗給我,怎麼辦?”

假教主似有把握:“賭就賭,你提條件。”

沐瑩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若證明了能使這種功夫,你就離開陳家莊,也不許再冒充唐老前輩,也不許再做日月神教教主。”

假教主道:“好。”

沐瑩道:“那麼你接掌吧!”他運功於掌,滿手通紅,發掌嗡嗡有聲,直向假教主。

假教主道:“且慢!沐家崽子,你也太不仗義了吧?我若輸了有條件,你若輸了呢?”

沐瑩道:“我若輸了,再不干預你的事。”

假教主道:“這條件你不覺得太輕嗎?你若輸了,我要你家的公孫越女劍法。”

沐瑩想了想道:“這條件不重嗎?”

假教主道:“重是重了,若不願意,就作罷。”

沐瑩想了想:“好吧,就依你。”說完氣沉丹田,神聚靈臺,雙掌通紅,猛向假教主推去。一股熱風,呼呼而作,吹得假教主衣袂飄飄,嚇得鄭振天、陳亮臉色大變。

但是假教主很鎮靜,也雙掌運力,向沐瑩推出,立刻一股冷風,刮向沐瑩。把沐瑩掌力吐出的熱風抗住。兩對手掌“啪啪”兩聲拍在一起,各自向後退了四步,才收腳站住。假教主道:“你輸了!”

沐瑩道:“我怎麼輸了呢?”

假教主道:“你使的根本不是風火掌,不知學了點什麼歪功夫,充風火掌唬人。”

沐瑩道:“你怎證明我使的不是風火掌?”

假教主道:“這要靠我們關左使說了,風火掌有什麼威力,關左使該知道……”

沐瑩道:“你說得對。關左使,這是有關貴教存亡的大事,希望做個公正人。”

關勝傑想了想道:“看沐少俠的發掌像這種功夫,但是卻沒有風火掌的威力。”

沐聲道:“關左使,怎見得沒風火掌的威力呢?”

關勝傑道:“風火掌是如今世上武林中,聞之色變的掌法。所以它能震懾武林,就因爲它有無比的威力。如掌擊在對方,着掌處肉色變紫,如燒如炙,疼痛難捱。今觀唐教主着掌後仍神色自若,可見沐少俠使的不是這種掌法。”

沐瑩道:“關左使,你們的假教主不疼痛,爲什麼滿臉冒汗?請你驗他的手掌。”

大家的目光均去看假教主,假教主暗運玄功,臉上的汗立止,一笑道:“沐家崽子,真會開玩笑,請看老夫臉上哪有汗!”又向大家伸出雙掌:“請大家看,我的手不是膚色如故嗎?”他的手一伸出,沐瑩立刻膛目結舌,他的雙掌蒼白,連一點兒血色都沒有。

假教主冷笑道:“姓沐的,你還有什麼說,認輸吧!”

聽了假教主的話,沐瑩纔回過神,對假教主道:“我使的明明是風火掌,爲什麼認輸?它沒顯出威力,不過是因爲使了玄陰掌和它玄力相抵銷罷了,請看它的威力。”說着雙掌運力,向旁邊一棵碗口粗細的槐樹推去,只聽:“咔嚓”一聲,樹從着掌處折斷,樹冠倒地,“刷”一聲巨響,激起一股巨大的氣浪,颳得塵土飛揚。假教主帶來的人,臉色煞白,個個後退。煙塵消時,去看那樹,着掌處,樹皮卷集。大家不禁吐舌。

沐瑩道:“楊文中,你說我使的不是風火掌,再敢一試嗎?”

假教主想了想,有些膽怯,對部下道:“不能讓這小子在此逞邪功,弟兄們!上,給我殺了這小子,替日月神教除害!”

陳亮和鄭振天雙雙搶出:“我們來殺這小子!”說着揮刀就砍!

東方紅縱過去,“要羣毆嗎?休不講武林義氣!”

假教主冷笑:“這位是東方兄了?今日不是比武,是誅除敵異,是無武林規矩要循的。你若想來趟混水,來者不拒。”

沐瑩道:“東方叔叔,你不要管!”說着挺身到陳亮、鄭振天面前道:“要露露你們的波濤拳招數嗎?”

鄭振天與陳亮不答話,各自出拳。鄭振天使的是無常套枷,陳亮使的卻是碧海揚波。這是配合默契的拳法。一個是雙拳從兩邊直搗胸肋,一個是從他前路中分,捉他雙手,沐瑩使了個龍威掌的雲濤滾滾,一手推向鄭振天,一手推向陳亮,硬生生把他們逼退。三人一個戰團,各施絕技,戰在一起,非常激烈。

鄭振天和陳亮拳法也真了得,二人配合默契,或前後,或左右,或上下,攻向沐瑩,沐瑩只用龍威掌對付,以不變應萬變,對付二人,也綽然有餘。戰到三十餘招兒,鄭振天用雙風貫耳從上路攻擊,陳亮用錢塘怒潮從下路撩上,沐瑩旋身躲過,身體左側露出一個空隙,陳亮隙準機會,使了個鷹爪功,把沐瑩的左肋抓住,沐瑩用左手去救,右肋又露了空隙,鄭振天從右邊摸上,直搗沐瑩右肋。

東方紅、東方雲英、韓五、陳志成老婦人均大急。齊欲撲過去救。

陳亮、鄭振天齊聲哈哈大笑。

可是就在東方紅等衆英雄欲動未動,陳亮鄭振天笑聲甫出之際,假教主突然喊道:“小心!着了他的道兒了!”二人嚇得把笑聲嚥住,臉色慘變,驚呼道:“哎呀!不好!他會化功大法!”

原來沐瑩是故意露破綻,誘他們抓住的。陳亮和鄭振天覺得內力源源不斷地流入沐瑩的身體,挨着沐瑩身體的手,像被一股磁力吸得緊緊,欲抽不能。他們的身體越來越軟,最後終於癱倒。

在場的人,看到這種情況,無不駭異。

假教主大怒,大刀一揮,喊道:“弟兄們齊上!”黑衣人舉兵刃齊上,把沐瑩等圍在中心。沐瑩迎住假教主,東方紅對關勝傑,東方雲英等人對假教主帶來的黑衣人。

雙方戰了約一個時辰,猶未分勝負。沐瑩戰着,觀看形勢。見自己一方武功雖佔優勢,但衆寡懸殊,一旦等到力盡,必然死傷慘重。想罷對東方紅道:“東方叔叔!你帶雲英和陳嬸快撤!我拖住敵人!”

東方紅看了看形勢道:“沐賢侄,我與你留下,讓他們撤!”

陳志誠道:“我要給父親報仇,我不撤!”

沐瑩斬釘截鐵地道:“東方叔叔,事不宜遲,請你帶雲英和陳嬸他們撤下,我自有脫身之法!”

東方紅想了想對陳夫人道:“今日事必須聽我的,這裡有沐賢侄頂着,我們走!”說完上房。雲英、韓五、陳夫人也跟着上房。

陳志成不走,殺向假教主,被關勝傑截住,二人廝殺在一起。

陳夫人大急,對陳志成喊道:“成兒!成兒!報父仇十年不晚,快跟東方叔叔走!”

陳志成報仇心切,將陳夫人的話,置若罔聞,仍揮劍向關勝傑猛攻。

關勝傑的武功與假教主相若,比陳志成高出很多,但他只是跟着他們教主來處理“教務”,與陳志成無仇無恨,不肯下殺手。而陳志成卻以爲關勝傑也是殺害父親的兇手之一,拼命廝殺,所以一時並未落敗。可是假教主知道了他是陳守旭之子,決定斬草除根,縱身過來,一個疾風掃葉,掄刀橫掃陳志成的中下路。

假教主的刀快、怪、重,陳志成又對他無備,招架、躲閃都來不及,眼看刀鋒逼近了陳志成的雙腿。

房上的陳夫人驚得一聲慘叫。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千鈞一髮之際,倏然沐瑩飛過來,身在空中,伸劍擱住了假教主的刀,陳志成這才躍開,驚了一身冷汗。可是假教主這一招兒沒得逞,反手一刀,又刺向陳志成。這一招兒看似沒招兒,實是由怪蟒翻身的槍招兒化來,由小腹斜刺陳志成胸膛。陳志成又是躲閃不及,沐瑩也使反手劍迎着假教主的刀一揮。刀和劍相交,一簇火花飛濺後,“噹啷”一響,假教主的刀被削下半截。

沐瑩料想假教主一時不能進攻,抓了陳志成飛身上房,對他道:“你們快走!我攔住敵人!”

陳夫人跑過來,拉了陳志成就走:“成兒,不許任性!我們只有逃脫,才能報仇。”

東方紅在前,東方雲英、韓五,陳家母子跟在後面,竄房越脊,飛出院外。

假教主帶手下衆人,飛身上房,去追東方紅等人,被沐瑩揮劍攔住,假教主從手下人手中換了刀,直取沐瑩,二人又戰。沐瑩一人擋不住衆敵,不少黑衣人越過他,向東方紅他們跑的方向追去。

假教主知道戰不勝沐瑩,無心久戰,朝了一個機會,虛晃一刀,跳出戰團,去追殺陳志成。沐瑩殺散衆敵,去追假教主。假教主身法、步法奇快,沐瑩被阻了一下,已經追不及了。

假教主追了二里來路,就追上了陳志成等。

陳志成見殺父仇人追來,不顧危險,返身迎敵,陳夫人也返身罵道:“殘忍老賊,我丈夫與你有何仇恨,便殺他!”

假教主冷笑道:“沒仇恨。只是奉命進行下人背主的懲罰!”

陳夫人:“你胡說!你就是主子,還要奉誰的命?”

假教主付之一笑,不言語。

陳夫人恨罵道:“你不就是那自封的武林盟主嗎?你在武林中幹盡了壞事!你多行不義,我丈夫不過是不願再泥足深陷,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們之事,何爲背主哇?”

假教主道:“總之,反對我們之人,我們都讓他下場悲慘!你母子如不趕快回頭仟悔,莫謂我言之不予!”

陳志成揮劍砍去:“你殺我父,我要讓你以血還血,以命還命!”

假教主冷笑:“我若把你母子也都殺了呢?”

陳夫人也揮劍上:“我們化成鬼也要找你討命!”

假教主揮刀迎上:“好!我就打發你們去閻王殿做鬼!”他殺陳志成母子心切,出招狠辣,只兩招兒,陳家母子便招架不住了。第三招兒,假教主欺陳志成年幼力小,使了個力劈華山,直劈陳志成頭頂。他刀勢凌厲,帶着刀風,砍向陳志成腦門。陳夫人大喊:“看劍!”劍從假教主背後刺去。

假教主只得撤刀,但立即一個玄鳥劃沙,去斬陳夫人的腿。陳夫人急使“遍地黃花”去擋假教主的刀,但刀勢很大,她欲擋住刀,只得把全身力氣都運在手上,造成身體前傾,假教主覷準這個機會,左手一掌,擊向她的前胸,她出右手攔截了一下,到底沒能攔住,前胸中了一掌,眼前一黑,坐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出。在假教主揮刀出掌傷陳夫人的同時,東方紅的劍已刺向假教主的後心。假教主覺劍風逼近,疾速躲避,已經晚了。他躲過後心劍刺,左背還是中劍。

假教主一疼,立即前縱避劍,同時一掌向陳志成推出,陳志成右肩中掌,身子被擊飛,就要撞到樹上,此時沐瑩跑上來接住。

假教主受傷,不敢戀戰,縱身逃走。陳志成從沐瑩懷裡擡起頭:“沐大哥,放下我,快去追……”

沐瑩搖頭道:“追不上的。追上也沒用,還是救嬸母要緊!”

陳志成這時纔想起了母親受傷,急跑過去,抱住不省人事的陳夫人,淒厲地慘呼道:“娘——!娘——!”他聲淚俱下,無限惶急。

陳夫人已經奄奄一息。陳志成招呼了許久,才從昏迷中醒來,慢睜雙眼,見在陳志成懷裡道:“成兒,娘不行了……你……要……報仇……”說着一陣喘息,又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子,又睜開了眼睛,對立在面前的沐瑩道:“沐少俠……老身……有一件……事,求……你……”

沐瑩俯下身,親切地道:“嬸嬸請講!”

陳夫人目視陳志成:“我……把成兒……託付……你……請……答應……我。”

沐瑩道:“嬸嬸放心。來,沐瑩給嬸嬸輸力療傷,不妨事的……?”

陳夫人慢慢搖頭:“我……不行……了,少……俠……請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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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瑩含淚道:“侄兒答應。”

陳夫人閉上眼,從眼角里流出兩滴淚。

沐瑩哭道,“嬸母!嬸母!你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陳夫人又慢慢睜開眼:“我……我……還有……一個女鐵……也……想……”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說至此,下面的字,已經說不出了,慢慢閉上了眼睛,頭歪到一邊。

陳志成搖着陳夫人喚道:“娘!娘!”

陳夫人毫無反應,已瞌然長逝了。

陳志成悲愴地大哭道:“娘——!娘——”已經痛哭失聲。東方紅、沐瑩都跟着慘然。

沐瑩和東方紅讓陳志成痛哭了一會兒,拭淚勸道:“成弟!嬸嬸死而不能復生,請弟弟節哀!”

陳志成眼裡流血,哽咽失聲。哭了好一會子,猛然跳起,發瘋地大喊道:“爹爹!媽媽!你們等着,孩兒就去爲你們報仇!”邊喊着,持劍向假教主跑的方向狂奔。

沐瑩想:“成弟這麼小,父母就被仇人殺了,莫怪悲痛欲絕。可是他父母被殺,尚報仇有主,而我……”想到這裡,心裡一陣傷感,他想:“我一定帶好成弟弟,幫他報仇!”想着,向陳成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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