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瑩出不了洞,在洞中閒暇無聊,又去書架前看書。這次他沒專看詩集,而是瀏覽書架上的全部儲書。書架上,諸子百家的書都有,可見書主人,涉獵知識很廣。他瀏覽了全書,從衆書中抽出一本《楚辭》,他知道《楚辭》裡都有屈原、景差、宋王等的賦體詩,就隨手掀開一頁看。這一頁正是屈原的《離騷》裡的一頁,看着看着,他不由把眼睛停在兩句詩上,遙思遐想起來。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他口裡默唸着這兩句詩,心想: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殺父仇人是誰,報仇的路不也是瀚漫修遠嗎?我欲報仇,也得上下求索吧!這裡唐姐姐的事完了,我就找到少華和碧蓮,一起找這個仇人。可是,即使找到這個仇人,仇能報得了嗎?這個人殺害了父親後,直到現在猶深藏不露,就不是一個簡單人物。我自懷仇欲報,武功精進了不少,這個人殺我父親既是爲搶劍譜,怎不潛心練武,爭雄武林!……看來要報仇,唯一的路,就是練武。自我出道以來,我家公孫越女劍法雖然有了改進和補充,比從前威力又大了很多,但是,它已經向天下公開了。凡是公開了的武功,一定有人研究它的破法,我要報仇,要給敵人先鞭,就非練成一種新劍法不可。
他想,東方紅很快就會開門來放他出去。他早早的就做了午飯,等東方紅回來吃。可是吃午飯的時候過了,東方紅還沒回來,他非常焦急,心想:“東方叔叔到現在沒來,是怎麼回事呢?!”東方叔叔沒回來,他也沒吃午飯。
過午後,沐瑩沒心情讀書,坐臥不寧地等待,他的定力是很好的,他可以山崩於前不改聲,地坼於後不變色。面對強敵,面對死亡從容鎮靜。可是今天,他的心老是定不下來。天就要黑了,東方叔還沒回來,一定是出什麼事了。中午做的飯還沒吃,東方叔叔不回來,他只得,自己吃飯。他正吃着飯,忽然叭噠一響,從洞口掉下一包東西,他拾起一看,是一塊布包着一塊石子。布上有用石鏽寫的字,寫的是:“吾出洞後,去開門,門不能開。吾欲回原洞口,可是被楊文中發現,直到現在也擺脫不開他們。我今天不回洞了,勿念。東方紅。”
見了東方紅來的字,他這才放心了。他吃得飽飽的,早早睡下,覺也睡得很好。
第二天,沐瑩以爲東方紅準回來,早飯就做了兩個人的,自己吃了剩的留給東方紅。
可是等到晌午,東方紅仍沒回來,沐瑩自己把飯吃了。
東方紅上午沒回來,沐瑩還不焦急,可是到了天黑,東方紅仍未回來,沐瑩這才又焦急起來,他想,東方叔叔到此時未回,不是擺不脫楊文中,肯定是碰到了什麼事情。沐瑩沒吃晚飯,夜裡也沒睡覺。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仍未見東方紅回來。沐瑩急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洞中苦等,度日如年。
第四天,沐瑩起得很晚,已經午時,他還沒做早飯,這時,忽然洞口飛進一物,他拿起一看,又是一布包石子。他知道是東方紅回來了,一喜,趕快拿起拆開那布,果然是東方紅寫來的字條。這次字寫的很少。只寫了八個字,是“豎起梯子,進洞再敘”。
沐瑩立即豎起梯子,同時向上喊道:“東方叔叔!快進來!”
他梯子剛豎好了,東方紅就順洞下來。東方紅下了梯子,沐瑩正要撤下,卻發現梯子上又下來一人。沐瑩仔細一看,認得此人竟是江水清。沐瑩一驚,趕忙抽匣中寶劍。
東方紅一笑把沐瑩擋住,對他道:“沐瑩,別怕,是自己人!”
沐瑩一愣,急問:“東方叔叔,這是怎麼回事?”
東方紅道:“你雲英妹回來了,同來的還有我師父,是他們救了我。”
沐瑩道:“這是真的!雲英妹現在在哪裡?”
東方紅道:“他和我師父在外邊等着,我帶江少俠來看洞裡機關。”
說着帶江水清去看門邊鈴旁的拉繩。江水清用壁虎遊牆輕功,到那拉繩邊看了看,摸了摸道:“這是橫藏式的機關,我去開門!”說着上了梯子,到頂上,也使瑜珈神功,竄出洞去,身法比東方紅更妙。
沐瑩羨道:“他的瑜珈神功更高!”
東方紅道:“龍王爺兒子會鳧水嗎?他師父、師兄都會這種功夫,他怎能不會?可以想見赫連惠宣的輕功和瑜珈神功一定很好,不然他不會設計這樣的暗道。”
沐瑩道:“對。東方叔叔,雲英妹沒什麼事嗎?雲英妹是怎樣遇見令師的?”
東方紅道:“這件事真是巧極子!”接着他敘述了雲英回來的原因。
那天江水清擄了雲英去,跑出戰場他就發現了雲英是姑娘,原來他挾着雲英逃,雲英穿的男靴掉下來,露出了白綾纏的女兒腳,江水清倒是個正人君子,他放下雲英自責道:“我不知道你是女的,真對不起,你走吧!”
雲英哭道:“我一個姑娘,被你挾在懷裡,我還往哪裡走,我哪裡有臉見人?!我死了算了!”
江水清很着急道:“我真是罪過!小姐千萬不能死,你若死了,我這一輩子良心不安!”
雲英哭道:“你這個害人賊,你把我害成這樣,誰要你假惺惺!”
江水清歉疚不安道:“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若知道你是女兒身,豁出我死,也不擄你做人質,現在大錯鑄成了,我追悔有何用呢……,這樣吧,你若不嫌我,不如……不如……你就嫁給我……”
雲英哭着罵道:“別說了,我死了也不嫁給你這僞教主的狐羣狗黨,跟着僞教主作惡的賊子,姑奶奶就是死也不嫁給你。”
江水清道:“小姐,請你聽我說,我不是天外來客或日月神教的人,也不是他們的朋友。只是偶爾從這裡過,碰見我表兄被你們殺了,沒問原由,出手報仇的……”
雲英道:“你表兄是聖手如來的死黨,助紂爲虐幫聖手如來做武林霸主,在武林中作孽無數,他是死有餘辜。”
江水清道:“怪我魯莽沒弄清楚就出手。小姐,原諒我吧!你嫁給我吧,我發誓,一輩子對你好。如果將來我變心,一定應誓不得好死!”
雲英道:“去去去!你這下流坯子,不要用這套來騙我!”
江水清道:“小姐,別誤會,我是真心在愛你,小姐請想想,我若是下流坯子,我想佔有小姐身,你反抗得了嗎?”
雲英一想,覺得也對,的確江水清若是下流坯子,方纔發現她是女兒身,就不會放下她,讓她走。雲英去看江水清,見他英俊、瀟灑,一副至誠的樣子,雲英就答應了他。二人相依爲命,到處流浪。雲英改了女裝,但仍穿男鞋男衫,非常可笑。他們走到承德郊外山中,碰到一個老頭,這老頭見雲英非常狼狽,以爲是私奔,上前查問。江水清嫌多事發生了爭鬥,想不到江水清與雲英都讓老頭制住了。
老頭追問他們,雲英只得實言相告。想不到老頭聽了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可不要騙我,你若敢騙我,我連你父親一起罰!”
雲英聽老頭說話口氣好大,忙問:“老前輩,你是誰?!你認識我爹爹!?”
老頭又哈哈笑道:“豈止是認識,他見了我還得叩頭請安呢。”
雲英惑然道:“老前輩,你到底是我爹的什麼人?快告訴雲英也好論個輩分。”
老頭又大笑道:“好乖的姑娘!你聽過你父親提到過他師父嗎……”
雲英一時琢磨,弄不清老頭的話意,沒敢貿然回答。
老頭不高興地道:“怎麼?他沒提到過我這糟老頭子?”
雲英想,好大的口氣,對他道:“我父親非常想念他的師父,經常提到師父煙波野老,可是這跟你老頭子什麼相干哪!”
老頭道:“你父親經常提到我就好。我就是那個煙波野老,你若願意,該叫我一聲師祖父!”
雲英見老頭武功甚高,說話也很風趣,真甜甜地叫道:“師祖!你好!”
煙波野老一生鰥居,沒兒沒女,非常喜歡青年男女,聽雲英對他叫得這樣親切,滿面春風地道:“乖孫女,這小子可曾欺負過你嗎?!”
雲英怕他教訓江水清,趕忙道:“沒有,老前輩,他真的沒敢欺負我,他……他是我的朋友!”
煙波野老很愛開玩笑,板起臉道:“朋友?未必吧?哪有男的和女的交朋友的?!快趕他走,我帶你去問你父親。”
雲英急哭了,趕忙道:“師祖,你可不要趕他走,你趕走他,我再也不叫你師祖了!”
煙波野老這才笑道:“看把你急得。金人元好問的詞說,‘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從前我不明白,現在乖孫女把我教會了。”
雲英見師祖隨和,撒嬌道:“師祖……!”
煙波野老和雲英很投緣,說笑了一陣子,雲英提出讓煙波野老一起來,煙波野老想武先生和東方紅,就一起來了。
東方紅敘述到這兒,停下話看着沐瑩。
沐瑩道:“真是巧極了!可是他們是怎樣遇上了你的呢?”
東方紅道:“那天我出去後,立即去開外邊第一道洞門。赫連惠宣的機關做的真是妙極了,我怎麼開也開不開。我沒辦法,想再從洞頂回來和你商量,可是剛離開了那個門,發現有人窺察我。我仔細看窺察我的人中,就有那個假教主。我怕貿然回來,讓他們發現上洞口,對你不利,就偷偷離了那個門,想繞道擺脫他們後再進來,可是他們鬼得很,如同附骨之蛆,老是躡着我。天將黑時,我怕你擔心,就冒險回來,可是又實在找不到進洞的機會,只得給你寫了第一個條,扔了後,就趕快離開了。我想把他們引得遠遠的,就越過西山峰,到合峰谷去躲避。在那裡,我碰到一件怪事,原來聖手如來和假唐振坤各有其人。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簡直像一對孿生兄弟。”
沐瑩道:“你是怎樣發現這件怪事的?”
我正在一棵大樹上隱蔽,忽見山口轉出那個假教主,旁邊兩個日月神教的長老,向他報告什麼。二人行至樹下,我才聽清了,只聽那個長老道:“他反了,真的反了。和一個叫田怡的女奸細把住了合峰谷。”
只聽那個假教主說:“那個關勝傑,也真渾蛋!迷了那個女人,連副教主也不做了!”
那個長老道:“連後捉的那個小姑娘,他也給放了,還派人找去了那個叫歐陽什麼的,住在合峰谷裡。說是欲進聖地和你爲難……”
那假教主冷笑:“憑他們?我就等着他們來送死!——真是,聖手如來追的那人捉住了沒有?發個暗號,把他請來,我和他商議一下剿滅關勝傑之事。”
我不禁一愣。這才知道,原來那假教主和聖手如來是兩個人。
沐瑩道:“大家一向認爲那楊文中,聖手如來,假教主,就是一個人,既然聖手如來,假教主各有其人,那麼楊文中是否也另有其人呢?”
東方紅道:“也有這個可能——那長老離去了,不知發了什麼信號,一會兒,跟蹤我的那聖手如來就來了,陪他來的還有幾個天外來客。只見聖手如來和那假教主見面非常親熱。那假教主說:‘主子正在潛練一種絕世武功,以壓強敵,暫時不能出來,此間之事,讓我二人商量着辦。’那聖手如來說:‘我們那裡暫時沒事,我就先在羅剎魔域住下來幫你……’假教主很高興正要帶他回羅剎魔域去,不意我站的那樹枝沉了一下,那個聖手如來聳耳警惕起來:‘何方神聖,出來講話!’我不敢下樹,過枝而跑,他大叫道:‘就是我們跟蹤的那個奸細,快追!’於是他們一起向我追來。我知道打不過他們,拼命往前跑。可是那個聖手如來和假教主都輕功很好,我跑出沒半里遠,眼看就被他們追上了。我心裡說:我命休矣!可是人不該死總有救,此時我師父帶着英兒和江水清轉過山樑走過來。雲英見他們追我,驚叫:‘師祖!惡人正追我父親!’我師父飛身縱過,攔住了他們:‘什麼惡人,追殺我徒弟!’聖手如來和僞教主不說話,上前來攻我師父。江水清跳過去,幫助我師父。聖手如來道:‘原來是你!?你不給你表兄報仇,反而幫他們!’”
江水清道:“常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道之至,天下順之,失道之至,親戚叛之’,陳亮助你等孽,我不認他作親戚。”說着舉劍就刺。幾個魔教的人和幾個天外來客圍攻上來,我和雲英迎住他們。我們戰了一個時辰左右,那假教主見不能取勝,就率人逃回羅剎魔域去,我帶了師父他們來洞裡找你。
沐瑩溺入沉思。他想:“聖手如來和那假教主既不是同一個人,那麼那個楊文中是誰呢?是聖手如來,是假教主,還是另有其人?他們的背後還有主子,那麼他們都是被人牽了線的傀儡了。那麼他們奪了日月神教,他們要當武林霸主,是不是都是與人做嫁裝?!他們背後的主子,定是個很厲害的傢伙。他還在潛心研練武功,將來就更不好對付……”他正要往下想,門上的鈴響了,打斷了他的思路。
東方紅忙去拉門邊那吊繩,聽得外邊有隱隱鈴聲,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到了門邊,門自動開了。江水清、雲英和一個老者走進來。
沐瑩見進來的人有一個老者,看東方紅向他點頭。他急忙上前行禮道:“晚輩沐瑩給老前輩行禮!晚輩早從武伯父和東方叔父口中,聽說了老前輩的大名。”
老者端相着沐瑩哈哈大笑道:“這後生很會說話。你是沐臨風大俠的公子嗎?真有乃父之風啊!”
沐瑩又跪倒叩頭道:“老前輩誇獎了。武元亮伯父是我盟伯和文武老師,論輩分我該叫你師祖。”
老者道:“元亮教了個好弟子!”
沐瑩對江水清道:“令師兄赫連前輩還去北溟見尊師,想不到你倒保護着雲英妹回來了。”
江水清不好意思道:“是水清一時糊塗助了惡人,給你們造成很大的折損。我差點害了雲英妹,我來幫你們權當贖罪。”
沐瑩道:“江兄弟何必重提過去的事,你我一見如故,都是好兄弟了!”
江水清握住沐瑩的手道:“沐大哥,你真好,不怪雲英妹總誇你!”
雲英妹走到沐瑩跟前,親切地道:“沐大哥,多謝你那樣關心我,不怕涉險來救我。”
沐瑩道:“自家兄妹,你還這麼客氣做什麼?雲英妹,祝你們幸福!”
雲英紅了臉道:“謝謝沐大哥。少華和碧蓮妹可有消息嗎?”
沐瑩道:“還沒有。少華和陳守旭前輩去找碧蓮妹,也不知怎麼樣了?”
雲英道:“我很想唐姐姐,咱們要不要去找唐姐姐?”
沐瑩道:“你已經出來,我們再在這裡已經沒意義了。等老前輩、東方叔叔吃過飯,我們就出洞好不好?”
煙波野老道:“好,吃過飯,我們就離開這地方,住這些人,也太彆扭了。”
東方紅道:“好哇!我們幫唐姑娘了結了教內這事,就……”他看了看師父就不說了。
沐瑩知道東方叔叔後面想說的是什麼,以爲創劍法之事,對自家人不需要保守秘密,就對煙波野老道:“師祖莫笑晚輩和東方叔叔狂妄,自不量力,我們都感到只守自己的這點武功,滿足不了當前的需要,想用詩句,創造一套新劍法……”
煙波野老哈哈笑道:“好哇,徒弟有這樣大志,師父感到很榮耀,感到很榮耀!到時候我糟老頭子倒要拜你們爲師呢。”
東方紅不好意思地道:“師父,徒弟斗膽,也不敢想壓過師父,只是英子被擄去後,我感到自身武功太匱乏了。”
煙波野老道:“一個人是應該有大志,別隻讓本門那點武功限制住。常言‘學如積薪,後來居上’嘛,只保守師門那點武功怎麼能後來居上呢?聽說你武師弟已創了兩三種硬功夫,我真希望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學富爲師嘛,到時候我這糟老頭子跟你學也歡喜!”
沐瑩道:“師祖,創造這新劍法,非晚輩和師伯二人能勝任,常言集思廣益,到時候,可需要大家共同拿意見,特別是需要師祖這樣的劍派高人,做指導。”
煙波野老道:“你怕我糟老頭子到時看熱鬧嗎?我纔不甘寂寞哪!”
沐瑩道:“我去給大家做飯吃,拿赫連前輩的東西招待客人。”
雲英道:“沐大哥,小妹去給你幫廚。”
沐瑩道:“好,跟我來!”沐瑩帶東方雲英去做飯。
煙波野老和江水清閒着沒事,到書架上翻書看。
江水清先瀏覽了全書目,抽了幾本書看了又送回書架上。最後從一羅書的最下面,抽出一本書,這是個手抄本,桑皮紙疊起,數十頁釘成冊,訂得很粗糙,書邊也剪得不齊,皮上無字。江水清好奇,翻開一看,扉頁的第二頁寫着“玉簧金鑰”四個字。不禁想:“玉簧金鑰,玉簧金鑰不是師父的秘籍嗎?師兄真是好記性,一定是記下了師父的秘籍,在洞中整理的。”他掀開看了看,見前邊幾個制鎖、開鎖方法與師父那本秘籍上的一樣。原來師父教他時,側重劍法和輕功,故他的劍法略高於兩位師兄,設計機關、使用暗器則比兩位師兄差得很遠。他想:“我何不借師兄這本書用用,閒時去研究。”他偷偷藏起那本,又去書架上翻看別的。
一會兒,沐瑩和雲英把飯做熟了,大家吃飯。
吃過了飯,大家打點上路,沐瑩找了紙筆,江水清問:“沐大哥,你要做什麼?”
沐瑩道:“我要給令師兄寫個留言條!說明我們的去處,交待一下我們走的清白。”
江水清道:“沐大哥,你寫留言條,給我寫上一句,我拿師兄一本書用一用。”
沐瑩道:“這不好吧,江兄弟,我看……”
江水清道:“你寫上就是,我們是師兄弟,等見了師兄,我親自解釋這件事。”說罷,上了梯子,到梯子頂上,縮身飛出洞去。一會兒,門鈴響了,沐瑩拉了那懸着的拉繩,聽到外邊隱隱鈴響過,就傳來腳步聲,腳步聲響到門邊洞門自開,大家都準備好了,洞門一開,一起就走出去。
“江兄弟”,沐瑩道:“踏中機關,都有什麼險處,能否指給我們看。”
江水清在前,引大家到洞道內數第一道門前,向上一看:“請看——!”
大家到門前上望,只見上吊着一個鐵罩,懸着一塊千斤大石。江水清道:“這叫‘巨石貫頂’,假若踏中機關,上面懸着的鐵罩掉下來,就會把人罩住,然後巨石落下,把人砸成肉餅!”
大家聽着,看着頂上懸的巨石,都不寒而粟。
江水清又引大家到內數第二道門前,指左右道:“這叫‘天神打鈸’,人觸動機關後,上面一塊大鐵板閘下,左右兩扇大石向裡夾拍,把人拍成肉餅。”大家看左右兩塊大石板,每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江水清引大家到最外一道鐵門,立在門前等大家。大家到了跟前,他指着左、右、上三方道:“這叫‘毒水沐浴’,你們看左右上都有孔洞,人一踏上機關,上、左、右三方,都有毒液噴出來,毒水着體,皮肉立爛。”
大家聽着,不由心顫。雲英道:“哎呀!好厲害!”
煙波野老道:“北溟這老頭子,一輩子把心思往這上面用,連徒弟也這麼多鬼點子……唉,無異於屠龍之術哇。”
東方紅道:“這樣精妙的東西,怎麼是屠龍之術呢?”
煙波野老道:“學這種東西,只能受用於惡人。好人的住房是沒人設此暗道機關的。要施展才能就只有昧了良心,若不昧起良心,這種才能就沒用,這不是屠龍之術嗎?”
沐瑩道:“師祖面前,沐瑩斗膽提出異見。晚輩認爲,師祖的話也不盡然。公輸遠前輩,給鷹爪子造囚仙洞,那是給惡人造的,赫連前輩造此羅剎魔域,就不是給惡人造的。聽說魔教的教義,是讓教徒與對他們的壓迫者作鬥爭,所以一直深受黎民百姓的擁護。朱元璋以及明的開國功臣,爲了號召百姓反官府都加入魔教,也把魔教改爲明教。可是做了皇帝后,又怕百姓求光明,大滅明教,教主唐振坤老前輩爲了保存明教教址,聘請赫連前輩建了這羅剎魔域。可見赫連前輩建此羅剎魔域並不是幫惡人。”
煙波野老道:“名字既叫羅剎魔域,可見不是好地方……?”
沐瑩道:“我聽唐老前輩說過,爲什麼叫羅剎魔域,是因爲要叫人望而卻步,聽而生畏對外越神秘,裡邊越安全。”
東方紅道:“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既然唐前輩已聘人造了羅剎魔域,他爲什麼還棄教隱遁呢?”
沐瑩道:“聽唐老前輩說,羅剎魔域當時只初具規模,沒最後建成。此事就被鷹爪子知道了,鷹爪子揚言要毀掉它。但是鷹爪子只知道明教在建羅剎魔域,並不知道羅剎魔域在哪裡?也不知道羅剎魔域是聘人造的。怕鷹爪子毀了羅剎魔域,他就故意把他們引開,並隱居不出,造成已死在僻地的假象。果然用這方法爲明教保存了羅剎魔域,想不到這個假教主冒充他篡了教主之位,盤踞了這個神秘地方,成爲他們做惡之地……”
煙波野老道:“如此說,赫連惠宣造此還不算助惡,但是也給唐姑娘恢復日月神教增加了很大困難。”
沐瑩道:“困難是有的,但是最終唐姐姐代表的正派教徒要佔羅剎魔域,把那假教主趕出去。”
江水清道:“只要有人帶我們去,我試着幫你進羅剎魔域。”
沐瑩道:“進過羅剎魔域的人,只有唐姐姐和關勝傑。”
東方紅道:“我們趕快到合峰谷去找他們,關勝傑也跟唐姑娘反那假教主了。”
沐瑩道:“我們去合峰谷,試着去找唐姐姐和關勝傑。”
沐瑩他們詢農問樵,終於找到了合峰谷。但是合峰谷很大,方圓十餘里,到處是溝壑,到處是森林,光山塢就有十餘處。他們想,日月神教是天下的大教派,左右護法使住的地方,一定很顯赫,可是找了幾個大山塢,也沒找到左右使的住坻,也沒打聽到關勝傑和唐賽兒。
他們知道,自朱元璋公開滅明教,明教改爲日月神教之後,不少教徒遭劫,日月神教也就由公開轉入隱秘。人們也不說教內首腦的名字。他們繼續耐心找。可是十二個山塢都找遍了,還是沒打聽到唐賽兒、關勝傑的消息。他們這一行人就在山谷裡轉來轉去,他們正轉過一個山塢,到另一個山塢去,突然從後面山塢跑出三十餘個大漢來追他們。他們不知這些人的來意,想躲開他們避免麻煩。可是他們剛要躲開,迎面又轉出三十餘人,兩撥人把他們夾在中間,採取包圍之勢。
沐瑩等人抽出劍,準備戰鬥。來人中一個高個子喊道:“何方朋友?我們莊主有請!”
沐瑩道:“你們莊主是誰?我們與你們莊主素昧生平,他爲什麼要請我們?”
那高個人道:“僕不言主名,你們去了就知道了,請吧!”說罷高舉右手,向着他們,既是禮讓,又是命令。
江水清大怒道:“我們若是不去呢?”
那高個人道:“那你們就離不了合峰谷。”
沐瑩道:“我們也沒打算離開合峰谷,我們是在找人的。”
那高個人冷笑道:“這我們知道,你們在谷裡繞了幾趟了,在找誰?這裡可是個說話要有板眼的地方,若說謊可別想活着離此地。”
沐瑩道:“我們要找的人是日月神教的左使一關勝傑。”他想給唐賽兒瞞姓名,他以爲只要找到關勝傑,就能找到其他人。
那些人一愣,但是馬上道:“這裡沒有關勝傑,更不知什麼是日月神教的左右使。你們隨我去見莊主吧,或許我們莊主認識關勝傑。”
沐瑩想了想,和大家交換了一下眼神,對那高個人道:“你帶路吧!我們隨你見莊主。”
那人道:“你們不怕我們莊中存惡意嗎?”
沐瑩不語,去看包圍他們的那些人,看見有一人襖上的扣子沒系嚴,還露着日月神教的標誌。他想,這前面若是羅剎魔域,這裡應該是教徒聚居的地方,對他們說道:“我們不怕,我知道你們都是日月神教教徒,日月神教教徒是不會無故害人的。”
那高個人道:“說得好!我若猜得不錯,你就是沐少俠,是不是?”
沐瑩一笑:“是不是等見了你們莊主再說,帶路吧!”
於是,那高個人帶了一半來人在前引路,剩下的來人全在後面監視着他們。
高個人帶他們去的莊,是方纔他們過來的那個大山塢。進了山塢,高個人帶他們進了塢中心的一個大院裡。
這個山塢,從外邊看,似埋在樹叢裡,可是進了山塢,院裡卻鮮花很多。高個人帶他們沿花徑,走到一層青磚碧瓦的房子前邊,還沒容他去報,已有人轉過屏風接出來,在屏風邊迎接他們的是關勝傑、唐賽兒、歐陽靜和絳珠。
關勝傑哈哈大笑道:“弟兄們一來報谷內有奸細活動,還沒容報告人形容完你們的情況,右使便說是沐少俠,她猜得真準,果然不錯!”
唐賽兒道:“我準知道沐弟弟會來救我,可我沒想到還有這位江朋友和這位老前輩。”她說着,走到雲英跟前,拉住雲英的手道:“英妹,你回來了?沒事吧!真讓姐姐擔心。”
雲英幼年喪母,跟着父親行走江湖十餘年了,沒得到過媽媽或姐姐的疼愛,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唐賽兒這樣親切,真覺得她像媽媽或姐姐,一下子撲到她懷裡。
沐瑩問唐賽兒:“唐姐姐,你說說你見關左使的經過,關左使真的反正了嗎?”
唐賽兒放開雲英的手,對沭瑩道:“那天我被那幾個人帶到左使府,關大哥見是我,大喝道:大膽奸細,敢窺察我日月神教,真是該死!先押起來,等我有工夫時審問明白再向教主報告!
他們把我押在一間黑房子裡,我心裡忐忑不安。我和關大哥分別一年多了,而且現在僞教主收買他,他又是副教主,誰知過去的情誼他還保留多少呢?他是忠於日月神教,還是忠於僞教主?我們方纔見面他認出了我沒有呢?他是看出是我故不相認呢?還是真的把我當奸細看?我放心不下,也不想飯吃,教徒兄弟們給我送了兩次飯我都沒吃。入夜後,我睡不着覺,正在焦慮不安,忽然門開了,兩個教徒兄弟把我帶出去。我不知關大哥究竟要怎樣對待我,只得跟他們走。這次是把我帶到關大哥的書房裡,裡面擺好了酒宴。把我帶進屋後,關大哥讓他的左右退下,對我道:‘唐右使,別裝了!坐下來敘敘舊吧!’我說,‘我們已儼然敵對了,還有什麼舊呢?’他說:‘處世態度是可改變的,友誼長存嘛。’我說‘世處態度若不同,友誼便沒必要繼續了,朋友和敵人不是相反的字眼嗎?’他說,‘聽說你兩頓沒吃東西了,你先吃飯,事情我們吃着飯談。’我和關大哥過去的友誼真是不一般。他拿我當妹妹看,我也餓了,吃就吃吧!我說行。他給我解開穴道,我們二人吃飯。我吃了一碗飯後,他問,‘你們這次來,究竟想幹什麼?’我說,‘幹什麼,你還不清楚嗎?難道你不知道那教主是假的,甘心事僞嗎?以大哥的性格不會做逐……’我想罵他,終於沒罵出口。他一笑說:‘你是想罵我,是逐臭之夫嗎?我何常不知道他是假的呢?我何嘗願意跟着他們混呢?但是,他們的力量太龐大了,除了這個假教主掌握了咱教兩萬個教徒,還有天外來客那一幫,這個假教主和那個聖手如來,武功高不可測,我又打不過他,揭露他又沒證據,怎麼辦?我想,我若是被他們殺了,日月神教就名存實亡了,所以我只得假意順從他,先留在教內,等待時機。’我說,‘關大哥,若有了證據,你願反他嗎?’他說,‘當然願意,可是那個真唐教主已經魂歸西天,我們有什麼證據,讓教衆信他是假的。就是教衆信了,他掌着教主權柄,他不認我們豈不枉然?’我說:‘關大哥,你在教中時間長,你聽沒聽過唐教主隱遁時,帶走了教主的信物?’他說,‘當然聽說了。教主的信物是黑木令,被唐教主帶走了,一直不知下落。’我說,‘那個假教主手裡有黑木令嗎?’他說:‘當然不會有,可是誰敢查問呢?’我說:‘如果我們手裡有了黑木令,你敢查問嗎?’他說:‘當然敢,只要我們有了證據,就是被他殺了,教徒兄弟們也知道他是假的,我們就不是白死了,可是……’我拿出黑木令給他們看了,看了黑木令,他欣喜若狂,對我道:‘我連夜就召集兄弟們揭露他。’他連夜就把在合峰谷的教徒弟兄召集在一起,說明那個教主是假的,拿出黑木令給他們看。當時羣情激動,都要立即去討伐他,被我們勸住了,我說,‘我們要揭露他,必須準備充實,也寫一篇檄文,討伐他。’一個長老問:‘他若說我們的黑木令是偷的他的,怎麼辦?’我對他們說了,你手裡還有證據,揭露那個唐振坤是假的。他們都信心十足,就等着你來了,好去揭露那個冒牌貨……”
沐瑩道:“若不是江兄弟來的及時,能開赫連前輩居處的門,我還真沒日子出來呢”接着說了他的這段經歷。
關勝傑道:“現在咱們這些人手,反對他差不多了,咱們研究怎樣動手吧!我準備宴席爲大家接風,咱們邊吃邊談。”
大家走進大廳。這大廳規模雖不大,但佈置雅緻,牆上掛不少高檔書畫做裝飾,可見日月神教里人才齊備。
進大廳不大一會,就有人送上了酒飯,大家圍桌坐了,邊吃邊談。飯吃完了,基本方案已定了。
照大家定的方案是第二天關勝傑帶路到羅剎魔域去揭露假教主。進羅剎魔域的道路由江水清和東方紅帶,機關由江水清破,唐賽兒懷揣黑木令。揭露那假教主,沐瑩作證,歐陽靜和沐瑩保護唐賽兒,並準備拿賊。關勝傑帶領合峰谷的徒衆準備收服羅剎魔域的徒衆。
第二天早晨,江水清就拿出從赫連惠宣書房拿來的那本書看,東方紅在研究奇形八卦陣。
大家吃過早飯,關勝傑正要集合徒衆,準備出發,忽然一個教徒弟兄慌張進來,向關勝傑報告道:“報告副教主,大批官軍,把合峰谷圍個水泄不通,一個太監,手捧聖旨,帶着一支幾百人的大內侍衛隊伍,向我們的山塢走來。”
大家都很吃驚,關勝傑對弟兄:“出去再探,捧聖旨的是誰?大內侍衛裡有誰?”那兄弟走後,關勝傑對大家道:“既是朝廷派來的欽差,肯定來意不善,我們怎麼辦,是抗聖旨殺官軍,還是先躲起來,等事過境遷,再發難揭露冒牌貨?”
唐賽兒道:“莫非是衝我來的?若衝我來,我一人去擋災。咱們要做的事情,你們去做!”說着欲往外掏黑木令,給關勝傑。
沐瑩道:“依我看官軍和大內侍衛舉動這麼大,絕不是爲哪一個人而來,躲是躲不過的,真逼我們,就與他們拼了!”
江水清道:“對,我們手裡有劍在,決不束手就擒,任他們去宰割!”
歐陽靜抽出劍:“我們迎出去,禦敵於圍門之外!”
唐賽兒說道:“靜弟,還是等大家從長討議……”
可是,沒容大家再計議,林大兆已手捧聖旨走進來,後面跟着千八百人的大內侍衛和御林軍隊伍。
大家都迎出來,手摩劍把,按劍而立。
林大兆大模大樣立在進門的地方,高叫道:“聖旨下,跪聽宣讀!”
大家互看看,沒人下跪,林大兆怒道:“聖旨下,汝等爲何不跪?”
沐瑩道:“我們不知你對誰宣旨,爲什麼跪?”
林大兆狠狠地瞪了沐瑩一眼道:“聖旨下,沐瑩跪聽宣讀!”
沐瑩遲疑了一下只得跪下。
林大兆細聲細氣地讀道:“查草民沐瑩,出身綠林,賊性流傳,助逆爲叛,爲害朝廷。天命到日,立即逮捕,按律究治!如敢抗旨,天師征討!欽此。”林大兆讀完聖旨,驕傲地雄視了一下大家,對沐瑩獰笑道:“沐英雄,謝恩吧!”
大家氣得臉色變白,各欲抽劍。沐瑩卻態度從容,立起來道:“我又不是你們那樣的狗奴才,他要殺我,爲什麼要謝恩呢?”
林大兆喝道:“你敢抗旨!?你侮辱本尉,我要讓你死得很慘!”
沐瑩道:“我不抗旨,但不知天子講理不講?!”
林大兆道:“哼!天子怎麼不講理?你不要誣衊聖上!”
沐瑩道:“講理就好!我要面聖,林大總管請回駕吧!”
林大兆冷笑着舉起尚方劍:“皇帝在此,你不要費事去面對了,還是遵旨,就縛吧!”
沐瑩道:“皇帝在哪裡?你是皇帝嗎?你這狗奴才不怕擔欺君之罪嗎?”
林大兆舉起尚方劍:“睜開狗眼,看上面的字……”
沐瑩細看那劍。只見上面鐫着“如朕親臨”四字。
林大兆獰笑着,對沐瑩道:“還有什麼說的!就死吧!今日你性命難逃,慷慨點,別裝熊!”
沐瑩道:“這都是你等狗奴才助紂爲虐,我先殺了你,再去皇帝面前講禮,他不講理一塊殺。”
林大兆大怒:“難道你真敢抗旨?”
沐瑩道:“我早明確說過:我們武林人物,只講良心,不懂王法!”
林大兆怒喝:“將欽犯拿下!如敢反抗格殺勿論!”
幾個大內侍衛蜂擁而上,還沒容沐瑩抽劍歐陽靜已縱身過來,長劍一挺,擱開衆侍衛的刀劍:“要活命的,退回去!”
林大兆道:“要造反嗎?把他們全圍起來!統統殺掉,一個不留!”
衆侍衛和御林軍各挺兵刃,圍裹上來。
此時合峰谷的日月神教徒,全集合在左使府。各日月神教教徒,已暗把關勝傑、唐賽兒看做他們的教主,都看着關勝傑行事。關勝傑、唐賽兒都抽出了劍。衆日月神教教徒也抽出了劍。關勝傑和唐賽兒向殺來的大內侍衛、御林軍出手。衆日月神教教徒也向殺上來的大內侍衛和御林軍出手。
大院裡成了混殺的戰場。金鐵交進,刀光劍影,血花橫飛,戰鬥在激烈地進行。
沐瑩等衆英雄,把合峰谷的日月神教教徒,保護在中間,他們站在四周圍,找強對手格鬥。
沐瑩的對手是林大兆。兩個仇人見面格外眼紅,各出絕招兒,戰得非常激烈。
江水清找了個最強的敵手,是化裝成大內侍衛的聖手如來。江水清用的是師父北溟異人傳的神功和劍法,叫混元風雲劍,厲害無比。聖手如來在老窩研練出一套新刀法,叫陰陽分神刀,這是專爲破公孫越女劍而創的新刀法,不意今天碰上的對手是對公孫越女劍一點不通的江水清。二人戰個平。
歐陽靜殺了幾個大內侍衛,然後找了一個強敵手格鬥,這人是化裝成大內侍衛的假教主。二人是快劍對快刀,也不分勝負。
武林英雄這一方,還有唐賽兒、關勝傑、絳珠、東方紅、東方雲英沒選着強敵手,就四處策應,追殺大內侍衛和御林軍。唐賽兒和關勝傑,也都是超一流的好手,那些大內侍衛逢者必傷,擋者必亡。一會工夫就殺傷二三十人,殺得敵人紛紛後退。
東方紅、東方雲英父女,雖然武功暫不及唐賽兒高,但比大內普通侍衛和御林軍,武功不知高了多少層,在他們中間格殺,可以橫衝直闖,無人能夠攔擋。
合峰谷的日月神教徒衆,都是關勝傑親自訓練的,戰鬥力很強,雖然人數少,但是可以以一當十,所以敵人比他們多了一倍多,仍然能抗得住。
雙方戰了有一個時辰,尚未見勝負,但戰場上,已經死了不少人,千八百大內侍衛和御林軍,已經死了三百左右的人,日月神教徒,也有一成的傷亡。
沐瑩見這情形,心裡不忍,他想,再這樣戰下去,不知還要有多少日月神教的朋友,無辜爲我傷亡,我應設法消弭這次戰爭,停劍對林大兆道:“林大總管,請讓大家停手,我有一事和你商量。”
林大兆見己方萬難取勝。沐瑩倡議停手,正合他的心願,心想,停手喘息一下,再找機會下手好。於是喊道:“先停手,看這個欽犯要做什麼?”
沐瑩道:“林大總管,你看看你們的人傷亡了多少?我勸你還是回去覆命吧,別在此送死了。”
林大兆冷笑:“爲朝廷盡忠是一個侍衛的天職,死多少關我什麼事,可是讓你活着,我林大兆就要丟官殺頭。”
沐瑩道:“那有什麼辦法呢?我沐瑩現在又不想死……”
林大兆道:“你既敢得罪朝廷,不死哪成呢?”
沐瑩道:“其實人,何願意得罪朝廷,還不都是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逼的……”
林大兆怒視着沐瑩:“你自作孽,還諉過他人!”
沐瑩道:“林大兆,你捫捫胸口,你的腔子裡還有良心嗎?秦懷方犯了什麼罪,你們硬要當欽犯捉她。當欽犯捉了她也罷了,你們是職責所在,爲什麼還要把她囚在囚仙洞裡折磨她。我沐瑩犯了什麼罪?你也要假傳王命,帶領大內侍衛和武林敗類追殺我?我既沒犯法,又與你無冤無仇,爲什麼也把我放在囚仙窟裡折磨我?還不就是因爲你想得到我家那公孫越女劍譜?假若你是普通人就罷了,可你是皇帝的鷹犬,這一切你都是狐假虎威,以天子的名義做的,豈不讓我怨恨皇帝呢?今日我得罪了皇帝,不怪你怪誰?”
林大兆道:“怪我又怎樣?”
沐瑩道:“你不傻,誰勝誰負,形勢已經判然,我出去後到皇帝面前去告你!”
林大兆冷笑道:“你能到皇帝面前去告我?別異想天開了吧!這輩子你是辦不到的!”
沐瑩道:“你以爲我不能嗎?告訴你吧,我出入宮掖不費吹灰之力,而且不把皇帝的威嚴放在眼裡……”
林大兆道:“你說的我倒相信,不過今日你決逃不脫的。我們還有三萬大軍,把合峰谷圍的水流不通,神箭手和火炮手,正眈眈望着你們,只要我的命令一下,可馬上讓你們變成灰飛煙滅!”說罷一陣哈哈獰笑。
日月神教教徒有人嚇得變了臉色。
沐瑩非常鎮定,也冷笑道:“我知道外邊有火炮圍着,可是我們有兩個辦法對付。一是與你們同歸於盡……”
林大兆一驚道:“啊——?你們要……”
沐瑩道:“我們緊緊纏住你們,我想火藥是不會長眼睛。只炸我們,不炸你吧?”
林大兆:“你……!”氣得噎住話。
沐瑩道:“彆着急,你若不願意死。我們就用第二種辦法。”
林大兆問:“第二種辦法是什麼?”
沐瑩道:“找人送我們出去。”
林大兆警問:“誰送你們出去?”
沐瑩道:“你!”說着乘林大兆不備,驀地飛身欺近林大兆,刺出一劍,然後回撤。因爲前躍用力猛了,回撤力盡,撤得就較慢。
用劍前刺的效力好,全靠把握機會,欺到人身前再出劍,等於失掉機會,林大兆輕輕一閃身,就躲過了沐瑩的劍,同時一旋身,左手一伸就搭在沐瑩後甩的臂上道:“讓我送!這真是死前大話!”說罷一陣得意地大笑,可是隻笑出了一半兒,就嚥住了,臉色大變,渾身癱軟,連劍也握不住了。驚叫道:“化功大法!?”
沐瑩見他上當,這才鬆了口氣,道:“讓你送是大話嗎?”說着抖掉了林大兆的手:“給你留一點兒內力,好陪我們走路。”
林大兆低下了頭。
沐瑩用劍尖指住林大兆的咽喉,對大內侍衛和御林軍道:“放下刀劍,退到屋裡去!不然我一劍宰了他!”
衆大內侍衛和御林軍互相觀望了一下,一起放下刀劍。聖手如來和那假教主,見林大兆被擒,又不能救援,沒放刀劍,縱身飛出院外,唐賽兒和歐陽靜縱身追去。
衆大內侍衛和御林軍紛紛退入屋中。
沐瑩拿起了尚方劍:“今日‘如朕親臨’在我手裡,我殺誰都很容易!要活命的,聽我的話!”
衆大內侍衛和御林軍低頭。
沐瑩道:“誰是御林軍中當官的,站出來!”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戰兢兢走出御林軍人羣。
沐瑩道:“給你尚方寶劍!你和大內侍衛副總管一起,去命官軍撤軍!”
那軍官不敢違抗,招呼大內副總管向外走,
沐瑩道:“你們聽着!你們若敢不聽我的話,你們在這的人,包括你們的林大總管,一個也別想活着回去!至於你們二位嘛,我相信你們不會比在朝廷更安全!”
孫總管對林大兆道:“大總管!我們去嗎?”孫總管很奸猾,他怕將來朝廷知道查問,要把責任推給林大兆。
孫總管跋扈、狡猾、陰險,早就覬覦大總管的位子,這林大兆早知道。老奸巨猾的林大兆豈不知孫總管的用意,他裝着急的樣子:“我……我……”又指自己,又搖頭。
孫總管不明白他的意思遲疑着,不敢動。
沐瑩對林大兆斥道:“別耍滑頭,快給他們下命令!不然,我殺了你!”
林大兆道:“沐少俠,請你殺了我吧!這命令寧死我也不下。”
沐瑩不能殺林大兆,一時沒了辦法。林大兆看出沐瑩不能殺他,索性坐下不動了。
江水清走到林大兆耳邊道:“林大總管,我師父北溟異人有一種特殊的點穴功,你可知道?”
林大兆頹然點點頭。
江水清道:“你願意嚐嚐這萬蟻鑽心的滋味嗎?若不願意就下命令,讓官軍撤掉包圍圈!”
林大兆知道已到這種地步生不如死,故意激沐瑩等道:“你們這羣狗膽包天的亂臣賊子,膽子再大也不敢殺我堂堂大總管!你們說不怕死,是大話!”
江水清冷笑道:“我們居北溟,朝廷勢再大,也鞭長莫及馬腹,殺你個鷹爪子算得什麼!?不過你想激我們殺你,我們叮沒這麼傻。你要死我們可以成全你,不過不是用刀殺,而足讓你萬蟻齧心,疼痛幾日後而死!”
林大兆道:“我既落在你們手裡,就沒想好。不過今天你們殺了我,將來你們會比我死得慘,朝廷要零刀碎剮你們!”
沐瑩想,這傢伙真狡猾,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不認得二郎爺爺三隻眼!對江水清道:“那就叫林大總管領略領略北溟老前輩的點穴神功吧!”說着對林大兆踢了一腳。此時沐瑩身上已有了自己和林大兆的雙重內力,這一腳又是成心向林大兆顯威力,直把林大兆胖大的身體踢起五尺高,還沒容林大兆落地,江水清趨前,上邊用手點了他的大椎穴,下邊用腳點了他的尻尾穴。這兩穴被點,林大兆立即平身倒在地上。臉上的肌肉抽搐,額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身子在地上翻滾,四肢亂舞,痛苦之態,不可言狀。
那些御林軍均面色慘然。孫總管興災樂禍。
可是林大兆非常剛強,不出聲,也不求饒。
江水清看了看林大兆道:“本少爺倒真佩服林大總管的忍耐力,不過你想熬過江少爺的刑恐怕是白日做夢!”說着又點了林大兆的脾舒穴。
這下子林大兆身體不翻滾了,手腳也不舞動了,全身肌肉都抽搐、顫慄,兩隻手摳破了胸口的衣服,摳破了皮,仍在摳,像要把心扒出來。可是他仍緊咬下脣,不出聲,不說話。
江水清對林大兆道:“林大兆我倒佩服你是條硬漢子,不過今日事你一定看得清楚,你是熬不過去的。我只要再點你的腰眼,你馬上就會全身骨骼斷裂,內臟翻動出血……”
林大兆去看孫總管,孫總管臉上掛着一絲笑,林大兆低下頭,臉現恨色,對江水清道:“我下令……讓我死吧!”
江水清點了林大兆的百慧和顫中兩穴。此兩穴一點,林大兆的疼痛立止。他臉不抽搐了,也恢復了血色。
林大兆頹然道:“我下命令,但我要求一種事:你們殺了我吧!我一生殘殺了不少武林俠義,今日該當報應臨頭。”
沐瑩道:“照你以前的所做所爲,真是死有餘辜,可是你現在既已徹悟,知道悔恨,我們會想辦法給你留生路的。”
林大兆頓了一頓,感動得淚盈雙睫:“謝謝沐少俠!沐少俠這樣寬宏大量,讓我更加感愧。”
沐瑩道:“若聽我勸離開大內那個地方吧!別在那裡跟着朝廷幹傷天害理之事,你們做的是殺人的差事,而你們殺的都是無罪之人……”
林大兆道:“現在我後悔泥足深陷,可是已經晚了!”
沐瑩道:“不晚。你那麼高的武功,若行俠仗義,會給人造很多福。若懷技隱遁研煉武功,也會遺惠後世的。”
林大兆道:“謝謝沐少俠給林某指生路。”對孫總管和御林軍管道:“你們拿了尚方劍去,叫河北督撫撤圍。”
孫總管對林大兆道:“林大總管,這尚方劍可是你給下官的,將來朝廷怪罪,孫某可沒幹系……”說着持尚方劍走了。
“林大總管,在下有一事相詢。”沐瑩道:“你們大內侍衛,爲何和聖手如來、日月神教的假教主勾結呢?”
林大兆道:“因爲我羨慕他們那套刀法,他們刀法是天下無敵的,他們也答應幫我弄到你沐家劍法。”
唐賽兒問:“你是原來就認識那個唐振坤嗎?”
林大兆道:“不。從我一入宮廷,就把唐振坤列爲輯拿對象,只是從未睹過唐振坤的面。只是從不久前,那個聖手如來給我們牽線,方認識的。他們長得宛若一人,我以爲他們是孿生兄弟,卻不是……”
沐瑩驚道:“他們不是一人!?”
林大兆道:“不是。我彷彿在他們那裡看到幾個同樣的人。”
沐瑩道:“原來如此……”
唐賽兒問:“你是大內總管,你沒聽說朱元璋滅明教嗎?那個隱遁的唐振坤曾是朱元璋的師父,他已經很老了,這個唐教主比他老人家年輕三十多歲。”
關勝傑道:“這個冒牌貨說,他隱居在深山裡,無意間吃了一種草,就精神充沛,容顏永駐了!”
林大兆道:“對,他們也是這樣說的。不過他是真假唐振坤我倒不在乎,直到現在我也仍不知聖手如來的姓名。因爲我們之關係,既不是朋友,也不是隸屬,我們是互相利用,各爲所需。”
沐瑩道:“你知不知道,他們背後還有主子?有個楊文中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林大兆正要說話,孫總管和那個御林軍軍官已經回來,他對沐瑩搖了搖頭。
孫總管道:“報告大總管,河北督撫已把圍撤了!”
林大兆道:“永樂帝嗜殺成性,殘毒兇狠,我們回去也是死罪,我不打算回去了,請二位各拿主意吧!”
孫總管冷笑:“尚方劍在我們手裡,還怕回去沒說的?你放走欽犯可是極刑大罪!”
歐陽靜按劍怒視孫總管。
沐瑩道:“回去別助朱棣爲虐,對無罪之人,得放手時且放手,別做主子的忠實走狗!”
孫總管“哼”的一聲,帶了那御林軍軍官轉身就走。
林大兆臉色很不好看,嘆息道:“小人得志矣!”
沐瑩道:“看來,我也要化裝、隱名了,我被列入欽犯,麻煩不會少。”
關勝傑道:“進羅剎魔域之事,等明天再說吧,今天大家再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