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的冷,對於陽臺的嫁接月季,陸櫺本就想着在降霜時挪個更大的盆。而家裡寄來的快遞是拿裝飼料的木箱子裝的,正好用來做花箱,不必再費錢買花盆了。不過小薔學會網購後率先給自己換了豪宅,買了個超華麗的半人高的瓷器大花盆,當然還是她哼哧哼哧搬上來的。到了禮拜天休息日,小區花壇之上,陸櫺手拿小鏟子,麻木地戳着地面。她藉口屋裡換盆會弄髒了地不好收拾,將他本尊月季花盆整個的搬到了樓下,可就這樣了那位還給屋裡困着,看來屬性明明是地縛靈。真是好笑又好氣,其實是妖是鬼對她而言有什麼差別嗎,都不是人,都顛覆她二十年來的三觀。還有這蠢狗!陸櫺蹙着眉看向不遠處耍着玩的大黑狗。它倒是藉着陰陽眼早早同那位勾搭上了,對那位比她這衣食父母還親。
當她再次哼哧哼哧將這起碼三十公斤連土帶花搬回去後,就見小薔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咔嚓咔嚓將嫁接上的歐月剪了個乾乾淨淨。
“嫁接苗壽命短。”他說道,“這些枝條可以用來扦插。”
“對哦,這些病秧子寄生蟲一樣寄生在你身上吸食你的養分,你居然現在纔想起收拾?”
“它命很硬,而且這些月季不是病秧子,一點也不嬌貴。”某花匠架勢十足,將平日蒐羅的蛋殼果殼等扮入土裡,年輕人擡頭看向她,嘴角上揚帶着自信得意,說道:“我很會種月季,月季跟柳樹枝條一樣,剪下一段插在土裡就能活了。來年給你一盆又一盆漂亮的花。”
陸櫺看了看那光禿禿的野薔薇,這位待它只會比她更爲上心。
之後陸櫺又上下來回幾趟搬土,將原先的花盆和個裝凍食的泡沫箱子填滿了用來做花牀。
這小區歷史悠久,裡面的建築是得打着燈籠才能找到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風格,這裡的香樟樹都生出了松柏特有的蒼勁,爬山虎綠葉凋零殆盡,如經脈的痕跡使得斑駁牆面更爲老舊,而裡面住着的多是年齡比這房子比這小區更爲悠久的老人。俗話有說遠親不如近鄰,可都是老弱病殘的,作爲這棟樓唯一常駐的年輕人,陸櫺常常得化身女漢子去盡些義不容辭的事。
樓下楊老太太高齡八十,身子不硬朗也得硬朗,子女五個卻遠散天南海北。到了單休日,她主動下去嘮嗑了。
“人老就沒用了。”楊老太嘆道,一旁的陸櫺則爬上爬下的,將那些厚重的衣物棉被拿下,單薄涼快的則入櫃。老人是很囉嗦,因爲平日沒個說話對象壓抑住了,所以一旦找到了個對象,就絮絮叨叨收不住了。而這楊老太更嚴重,她老年癡呆,這不舊事重談了,說女孩子趁着年輕趕緊找對象,比如誰誰誰家外孫不錯,誰誰誰家曾孫做什麼的,又比如誰誰誰家閨女左右挑揀年齡大了沒人要啥的,老人家絕對能不停歇地說上一個小時,而如今陸櫺終於能一句話終結這種話題了。
“楊奶奶,我有男友了。”
“多大了?做什麼的?人怎麼樣?對你好不好?”
小薔身世玄幻,陸櫺無壓力地胡侃,老人聽得也起勁。
“楊奶奶,這房子起碼二三十年了,我那屋以前還都住過什麼人啊?”陸櫺之後問道。
“說起這個啊,你個姑娘家一人住上邊那間還真有點不合適啊,不過都那麼久的事了。”楊老太說道,“老李家兒子最後還有些良心,將屋子重新裝修過了,跟新房子一樣。”
“擦,真死過人啊?”
“什麼死不死的,你們小年輕還忌諱那?那屋子裡絕對沒死過人,就是後來的老李也是死在外面的,那晚他兒子擡他出去時,我還聽到最後就是他嚷嚷着讓兒子弄房子的。再之前嘛------”楊老太忽然壓低聲音,語氣凝重道:“住過一個女的,那女的不是什麼正經人,就是做那個的。”見小丫頭臉色不好,以爲嚇着了,舞着手笑道:“多久的事了,快十年了吧。“
陸櫺臉色不好,因爲就憑那位認知,正好是停留在十年前的樣子,這貨不會是那時的客人吧,沒準還是做那檔子事時死翹翹,所以能對着那裡有着非比尋常的記憶與留戀,不然實在想不出個好理由解釋爲何他困在那個屋子裡。
那廂,楊老太傷心回憶的回憶被勾了起來,懊惱地捶着自己的腿:“強強那娃可憐啊,我這輩子就沒見到過有那樣當媽的人嗎?自己的親生兒子從來不管不顧,孩子餓得跟火柴棍一樣,我們還只得揹着那女人偷偷塞些吃的給他,不然被那女人發現就是毒打一頓,那個小娃娃全身上下從來就沒個好地方。強強都七歲了那個當媽的還不讓他入學,那時這事鬧得還挺大的,居委會教育局的人都找上門來了。”
“那女的還帶個孩子?”帶個孩子還在家做那種生意?陸櫺小說與新聞中見識過,小說是虛的,新聞中的人物離得她老遠,她也只是鍵盤俠在下面罵個痛快。
“當媽的不是什麼好人,可強強那孩子就乖巧懂事極了,一口一個奶奶喚得可甜了,還搶着幫我做事。”楊老太長嘆一聲,“十年過去了,現在他二十還二十一了?不知道過得怎樣,應該早就逃離那個女人手裡了吧,不知道會不會想起我這個老婆子”
“肯定會的,我這沒啥心肺的還記得我家隔壁的老人家呢。”然後一老一少就着那女人,同仇敵愾義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地罵了起來,直到小薔電話打來催上去吃午飯。
“你男友真捨不得你。”楊老太笑道,一通的謾罵發泄啥的,老人是渾身舒爽,心情通暢,“不過女孩子家的,不能偷懶到把廚房的事都交給男人。”
“沒事,他那人喜歡做飯,我跟他搶他還急。”陸櫺不以爲意道,反正那位居家型好男人理所當然地接了過去。
見小姑娘離開,楊老太挪到竈臺前,裡面溫着的還是早上煮的粥,上了年紀又是一個人的,沒精力沒胃口的,也就隨便吃吃了。這時門被敲響了,是樓上的丫頭去而復返,還端了碗魚湯來。
“我家那位做的,非要您老人家先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