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安南面,有個楊家莊。我的曾祖父就是在這個莊子出生,聽曾祖父說他本來應該有兩個哥哥的,不過這兩個哥哥都剛生不久就夭折了。
由於上面兩個兒子的夭折,導致高祖父和高祖母在懷下曾祖父的時候那是格外小心,走路怕磕了,一日三餐怕餓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一日夜裡,高祖母忽感腹痛難耐,高祖父知道這是要生產了,忙不迭找來了莊子上的穩婆。
穩婆過來定睛一看就明白了,果然是要生產了,忙讓高祖父去準備一個剪刀一些乾淨的麻布。在舊社會,生孩子這件事說是女人在鬼門關走一遭也不爲過,何況是年近四十歲的高祖母了,她痛的不行,撕心裂肺的喊叫。喊叫聲驚動了左右四鄰,漸漸聞聲而來很多鄰居前來幫忙。
穩婆留下隔壁的楊紅嫂子,讓她幫忙接生,又把屋裡面其他的人都給攆了出去。出了屋,穩婆吩咐高祖父多燒熱水,越多越好。高祖父忙不迭去廚房開始燒起熱水來,其他男人也七手八腳的幫忙往廚房擡柴火。
屋子裡,穩婆皺着眉毛,看着高祖母滿臉的愁容,楊紅問道:“乾孃,怎麼了?”
穩婆說道:“剛剛我檢查了下弟妹,現在已經開五指了,可是孩子腳朝下,胎位不正呀。”
楊紅是生過五個孩子的人,自然知道腳朝下代表着什麼,也犯了愁,道:“乾孃,經您手接生的也很多了,您一定有辦法將胎位挪正吧?”
穩婆嘆道:“老婆子我可以試試了,但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呀,如果不成那恐怕弟妹和孩子都是有危險的了。”
高祖母一聽,滿頭的汗水順着臉頰滴在牀上,忍着疼痛說:“乾孃,我和當家的都信你,你就儘管弄,如果不行那也是天意怪不得她人。”
穩婆嘆口氣,拿來一塊乾淨的麻布疊在一起,一會推拿的時候可能會很痛,吩咐曾祖母咬住麻布,疼就使勁咬麻布,別咬舌頭,並安慰道:“弟妹,你放心,只要老姐姐在一定護你娘倆周全。”
這時門外有人輕輕叩門,楊紅推開門,高祖父端着一盆熱水,滿眼的焦慮,藉着門縫往裡面看。楊紅接過熱水,也沒說什麼,就把門關上了。
穩婆看有熱水了,拿過一塊麻布沾了些水,讓楊紅幫忙給曾祖母擦汗。
舊社會,醫療條件差,本來就極爲稀缺的麻藥,在這個小村莊裡那就更加不存在有了。女人生孩子完全是憑着一股毅力咬牙硬挺過來的,再加上穩婆上手對着高祖母的肚子就是一頓推拿,疼的高祖母慘叫連連。外面還在燒水的高祖父也聽得真切,滿心焦躁,眼淚默默流了出來。
穩婆努力的在曾祖母的肚子上推拿着,口中嘀咕道:“孩子基本頭已經挪過來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差不點就是不能挪過來。”
楊紅焦急的詢問道:“乾孃,我看弟妹痛的不行啦,你這邊好了麼?”
穩婆也是滿頭汗水,說道:“這孩子就差一點點就是推不正,也許是臍帶纏住了,推不過來,這樣下去可就糟糕了,孩子很可能會憋死腹中呀。”
楊紅問:“那怎麼辦?”
穩婆嘆息道:“紅兒,你去外面問問她當家的是保大還是保小吧,這種情況恐怕也只能保一頭了。”
楊紅剛要出去,高祖母突然拿下嘴裡的麻布,咬牙說道:“乾孃,你聽我的保小,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我怎麼樣都無所謂的。”
穩婆安慰道:“老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又何必這麼想不開呢?”
楊紅看着曾祖母,滿臉的憐惜,嘆道:“我還是問問楊老弟吧。”說着急步走出屋子,只見高祖父在那裡焦急的鐸着步子,無處安放的雙手緊緊握在胸前。
楊紅將裡面情況簡單說了一下,問保大保小。
高祖父也沒猶豫,忙說:“保大,一定要讓我的玉兒無恙。”
楊紅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然後也不多說,轉身又進了屋子,說了高祖父的意思。
高祖母一聽,拼盡力氣大喊道:“當家的,你我這孩子要了好多年纔要上,這次錯過了我怕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沒給你們楊家留下一兒半女的,我不甘心呀。當家的不用管我,保小呀。”
高祖父哭了,他也在屋外喊道:“可是,玉兒沒有你,我該怎麼辦,我做不到呀。”
高祖母攥着拳頭,道:“當家的,你若不保小,我,我就咬舌自盡啦。”
高祖父帶着哭腔說道:“玉兒,你不要逼我呀,你不要逼我呀。”
高祖母眼神堅定,又放聲喊道:“當家的你就聽我這一回吧,算是我求你了。”
高祖父蹲在地上,鄰居們七嘴八舌有說保大有說保小的,反正說什麼的都有,縱有千般計,決策在一人,高祖父抱着頭,他不想選擇,但是他必須拿一個主意來。
這時,一條大灰狗從身前經過,高祖父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狗,看着面生,不過他也無暇去研究這個問題,低聲問道:“大狗呀大狗,你說我該怎麼辦?”
大灰狗瞟了高祖父一眼,什麼也沒說,當然它也說不了,一條狗又怎麼可能說的了人話呢?高祖父也覺得自己好笑,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去問一條狗呢。
高祖父突然彷彿下定了決心,站直身子,對着裡面喊道:“玉兒,聽你的,我全聽你的,你說保小就保小吧。”說着又抱頭蹲下痛哭起來。
高祖母也是心中一喜,眼中流出一抹幸福的淚水。
此時,剛剛那灰狗寬大的嘴巴里露出一排潔白而鋒利的牙齒,呲着牙“汪汪汪”狂吠不止,叫聲響徹整個楊家莊。高祖父等人都是有些吃驚,這麼一條狗,竟然有如此大的聲音。
一個鄰居想把大黑狗趕走,畢竟這麼叫,也影響屋裡穩婆的工作不是。
此時卻聽屋裡穩婆“咦”了一聲,滿臉的不可思議的表情,剛剛還胎位不正的孩子,突然竟然漏了頭,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是這絕對是生命的奇蹟。
穩婆大喜過望,失控一般的喊叫道:“太好了,孩子胎位正了,還露頭了。”
高祖母愣愣看着穩婆,不敢相信的看着穩婆,穩婆點了點頭,滿臉喜色。
“來,弟妹,你做起來生。紅兒,快把弟妹扶起來。”
楊紅聽了,趕忙過去扶起高祖母。
“弟妹,你聽我的,你只要覺得痛就向下用力,如果不疼了,就節省些體力,多多呼吸空氣。”
高祖母點了點頭,按着穩婆說的吸氣,用力,吸氣,用力。也不多時,一聲孩子的啼哭響徹整個屋子,院子裡的人也聽得及其真切。高祖母無力的癱倒在牀上,穩婆剪斷臍帶將孩子洗吧洗吧,包裹好,遞給高祖母看,滿臉喜色道:“弟妹,你看是個男孩,和他爸長得一模一樣。”
高祖母看着孩子,雖然沒有力氣了,但是還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來,滿眼都是對孩子的關懷。
穩婆將孩子遞給楊紅,道:“讓孩子父親也看看吧。我還要處理一下這邊。”
楊紅滿臉喜色,點頭,抱着孩子走出了屋子,說道:“恭喜楊老弟,得了個大胖兒子,母子平安。”鄰居們一聽都鬆了口氣,紛紛替高祖父高興。
高祖父更加是開心的不得了,接過楊紅手中的孩子,滿臉的喜歡。鄰居問:“老楊,你給孩子起個名字呀。”
高祖父有些發愁了,說道:“他兩個哥哥也不知道因爲什麼都夭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犯衝,我也不知道該給他起個什麼名字了。”
其中鄰居趙大爺建議道:“都說賤命好養活,大侄子你就給起個賤名吧。”
高祖父也聽過這句話,當時就覺得很有道理。看着懷中的孩子,又想起了剛剛那條大黑狗,不過他再次注意大黑狗的時候,大黑狗早已經不見了蹤跡。高祖父暗想,難道大黑狗是哪位神仙的化身,特意來保佑我玉兒母子平安的,想着,突然想到了個好名字,曾祖父看着眼前的孩子,說道:“三狗,兒子以後你就叫楊三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