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父愛如山（下）
“龍騰。”我小聲地叫了龍騰一聲，看他一眼，怪他太直白。
龍騰淡冷地說着：“這是事實，她遲早都必須面對。她今天找到我們，就是爲了求一個答案，難道我們因爲答案太傷人而對她隱瞞嗎？那樣傷害更重。”
我語塞，他說的是事實。
默默地，我伸手握住了黃美香的手，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良久，黃美香擡起了紅紅的眼睛，看着我，哽咽地請求着：“野晴姐，你們能幫我嗎？能讓我和我爸好好地見一見，我想問問他，他什麼時候出的事。我雖然偶爾能看到我爸，可每次相處的時間都不長，而且我爸基本上不說話。”
我遲疑地看着龍騰，這件事還得龍騰說了算呀。他下午忙，分不開身來處理，而我又是個還什麼都不會的，無法獨立接單子。
黃美香拭了一把淚，說道：“野晴姐，我會給你錢的，只要你們肯幫我，你們要多少錢，我給得起，我都會給的。”
我搖頭，我不想和這個女孩子談錢，她家裡條件比我們家還不如，至少我家就只有我弟一個人上學了，而她家裡還有兩個妹妹讀書，她自己又讀大學，正是大用錢的時候。我哪能收她的錢，只要龍騰有時間，我願意免費幫她。當然了，龍騰要是想收錢，我可以幫她付。這個可能性不大，龍騰根本就不缺錢。
“龍騰，你看看……”
龍騰看我一眼，淡冷地說道：“你下午幾點鐘下課？”
黃美香答着：“我下午沒課。”
“傍晚六點的時候，你在這裡等我們，帶我們去你爸的租房那裡看看。”
黃美香點頭。
“錢的事……”龍騰打斷黃美香的話，一邊拉起我，一邊淡冷地應着：“她不想收你的錢，我免費幫你這個忙。”
黃美香也跟着站起來，謝過我們，便看着我們離開。
回到龍騰的車裡，我向他道謝。
龍騰淡淡地問着：“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她的忙，又不收錢。”
龍騰撇我一眼，似笑非笑地答着：“我說過了，女人管財政。”頓了頓，他又說道：“咱們晚上的約會要取消了。”
我臉微紅，嗔着他：“誰和你約會了，取消就取消唄，看着她那痛苦難過的樣子，我都想哭了。如果我們不幫她，就算你帶我去買再好的衣服，我也不爽。”
“衣服可以照買，回公司後，我會吩咐秘書幫你買幾套晚禮服。”
“萬一不合穿呢？”
龍騰低低地笑着：“絕對合身，我摟了你那麼多次，不是白摟的。”
我頓時面紅耳赤。
怪不得在他家裡，他讓喬姨拿給我的新衣服都很合身。
龍騰把我送回到公司裡，本來時間還早的，穿插了黃美香的事，到公司後，剛好是上班時間。
“野晴，真羨慕你呀。”
遊秘書一見到我，就嘻嘻地笑了起來，眼神曖昧得很。
知道她笑我什麼，我想解釋我和龍騰之間還是清白的，我只是說試着去愛他而已，還沒有到那一步的，遊秘書的眼神卻把我看成已經和龍騰同居了。話到嘴邊我還是嚥了回去，龍騰對我，除了最後一步沒做，情人之間該做的事他幾乎都做了，再解釋，不過是欲蓋彌彰，何必？
況且，在我說出那樣的話後，我已經調整好心態，坦然面對這一切了。
“龍總對你真好，上班送，下班接，你都不知道公司裡的女同胞們有多麼的嫉妒你，我要不是有了胡總，我都要嫉妒死你了。”遊秘書笑着把我拉到她的桌子前坐下，八卦地問着我：“我聽說龍總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就是東方小姐，厲害得很呀，以往喜歡龍總的女人都近不了龍總的身邊，凡是喜歡龍總的，東方小姐都會視爲敵人，想方設法地整得人家再也不敢肖想龍總。東方小姐有沒有對你？你不怕呀？”
“遊秘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的。”
遊秘書笑道：“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東方小姐是單方面的愛龍騰，龍騰不愛她。兩人並沒有真正訂婚，所以她不算是龍騰的未婚妻。不過，她是真的挺厲害的。找我麻煩找了好幾次。”好在龍騰護着我。
遊秘書的話也讓我明白了一件事。過去凡是肖想龍騰的女人都被整得死死的，那是因爲龍騰不喜歡她們，所以不管東方寧如何折騰，他都不會出聲，更不會維護那些女人，估計還會感謝東方寧的折騰，讓他身邊得以安靜呢。而我之所以還能活得好好的，賴於龍騰對我的感情。他的庇護，讓我活得好好的，就算東方寧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有龍騰在，她都不敢太放肆。
龍騰對她，太狠！
“野晴。”遊秘書湊過來，小聲又八卦地問着：“你和龍總有沒有滾過牀單？”
我的臉倏地燒紅起來，推開她，我嗔着她，“你別把他想得那麼下流。”龍騰除了吻我幾次，還是很君子的。
“這麼說，你們倆還沒有滾牀單？”遊秘書反倒是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小聲地嘀咕着：“倒是個正人君子呀。我當初和胡斌，很快就滾牀單了。男人在那方面很難忍的。”
“我忙去了。”
我這樣的白紙無法和身經百戰的她聊下去，趕緊扯個藉口跑了。
遊秘書在我身後吃吃地笑着：“你能忙什麼？忙着看書，忙着睡覺。龍總你真心好得沒話說，如果不是他，你現在也不能混着日子。”
我知道我的升職加薪都與龍騰脫不了關係。
坐在辦公室裡，想到龍騰對我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間，我的心生出了甜意。
我的決定，或許是對的。
“鈴鈴鈴……”
手機的鈴聲打斷我的思路，把我拉回到現實裡。
是假慕辰的來電。
雖然很不想理他，又不得不理他。
“野晴，你現在有空嗎？”假慕辰的聲音一如以往溫和，也很醉人。
“慕總有事嗎？”明知道他是假的，卻恨不起來，還會對他生出親切之感，讓我特別的懊惱，只能在稱呼上拉開着距離。
假慕辰笑了笑，他的笑聲都和慕辰一樣，在我n天沒有見到慕辰的情況下，我都快要把他當成了慕辰的替身，事實上他也真的是慕辰的替身。“野晴，我以爲你一直在做着準備，準備着與我籤合同呢。”
聞言，我愣了愣，“你答應和捷達合作了？”
“我們還能再談談嗎？”
如果我說不能，慕辰就會覺得我不正常了。
胡斌讓我混着日子，不就是這點用處嗎？
“野晴，有什麼問題嗎？”慕辰在那端敏感地問着。我連忙笑着掩飾：“慕總，你的意思是說你會和我們公司合作？”
慕辰還是笑着：“我們再談談吧，或許，我會先要一些你們公司的產品試試，如果各方面都ok的話，我們再長期合作。”
“好，我現在就帶上我們公司的產品樣版去找你。”
“我不在公司裡，我在星巴克咖啡廳，你來這裡找我。”
“嗯，我馬上去。”說着，我掛了電話，給龍騰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慕辰約我見面再談生意上的事。龍騰很快給我回了信息，不是阻止我去，而是讓我小心點，特別提醒我要穩住自己，還特意提醒我到外面的商場買一大包泡椒鳳爪帶上，預防我見着慕辰又想睡覺。
泡椒鳳爪很辣，想睡覺的時候，吃它，絕對不想再睡覺。
龍騰真聰明，就是會把我辣死。
告訴遊秘書，我要去與慕辰再洽談一下生意上的事，遊秘書立即笑着催促我快去。
走出公司，按照龍騰的吩咐，我去附近的商場裡買了一包泡椒鳳爪帶上，然後攔了一輛計程車去星巴克咖啡廳見慕辰。
慕辰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前等着我，看到我後，他笑着站起來朝我招手。
“慕總，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我走過來，一邊歉意地說着，一邊在他的對面坐下。
慕辰溫和地笑道：“沒事，男人等等女人很正常。想喝點什麼？”
“來了咖啡廳，自是喝咖啡更加的應景。”
他笑笑，“也是。”伸手，他招來了服務員，給我和他自己都要了一杯拿鐵咖啡。
“慕總，我帶了一些產品的樣版來。”說着，我就拿出我帶來的樣版，要給慕辰看，他阻止我的動作，溫笑着：“先不急。”
我訕笑兩聲，只得頓住動作。
服務員給我們送上了咖啡後，我總算不用那麼無聊了，可以慢慢地品嚐着咖啡。
“野晴，我總覺得你和我在一起很拘謹，沒有和龍騰相處是那般的自然。”慕辰盯着我看，那溫和的眸子專注地盯着你的時候，也能勾魂奪魄。
我在心裡腹誹着：我與你熟嗎？
“慕總，咱們還是談正事吧。”我看他一眼，笑着轉移話題，我來，可不是爲了和他增加感情的。
他笑，沒有答話，看着我再一次把帶來的零件拿出來，推遞到他的面前。在他這樣的注視下，我喝了咖啡都還會覺得泛困。
在慕辰認真地翻看那些零件的時候，我隨意地拿出了那包泡椒，拆了包裝，擠出一隻鳳爪進嘴裡，嚼食的同時，那股子辣味刺激着我的神經，我的睏意被辣得趕緊跑。
慕辰見我在吃泡椒鳳爪，笑問着：“你喜歡吃這些東西嗎？”
“嗯，上班無聊時就買兩包啃啃，挺好吃的，就是很辣。不過辣得歡，辣得過癮。”我不敢讓慕辰看出我在說謊，我不喜歡吃辣呀……
龍騰這個提神法子是不錯，可就是嘴巴受罪。
“是嗎，我改天也買一包來吃，試試是否很好吃。”
我是就着袋子擠出鳳爪吃的，不好意思這樣擠出一隻給他吃，在睡意全無後，便用袋子裝好了，不好意思再吃。
慕辰看過我帶來的那些零件後，只給我一個答覆，就是他改天找胡斌談。
他分明就是以此爲藉口約我出來的。
既然他這樣說了，我自然不會再久留，再久留，我的嘴巴又得受罪了。
我決定了，下班後，等到龍騰來接我，我要把餘下的鳳爪都塞到他的嘴裡去，讓他也辣一辣。
“野晴。”在我告辭站起來要走的時候，慕辰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我飛快地要抽回手，他不讓，從抓住我的手腕改成了握住我的手指，他的大掌和龍騰一樣寬大厚實，只是龍騰拉着我的時候，偶爾會帶電，電到我，而他握着我的手時，我只想剁他的手！
“慕總還有事嗎？”轉過身來，我用力地抽手，總算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站起來，依舊一臉的溫笑，溫和地問着：“過幾天我爸六十歲大壽，我們家會有一個宴會，宴請一些親朋好友給我爸慶祝六十歲大壽。我需要一個女伴，我爸盼着我早點結婚生子，我都三十二歲了，還沒有女朋友，在他大壽這天，我要是能帶一個女伴回家，他老人家肯定會很開心的。可我不知道去找女伴，又不能隨便找一個，萬一被人家纏上了就麻煩。所以，我想，請你充當我臨時的女伴，行嗎？”
我沒想到他提出來的是這個問題。
腦裡又想起了龍騰的話，他和龍騰是發小，如同親兄弟一般親，他明知道龍騰對我的情，還要有意無意地親近我，目的是什麼？
“慕總，那天晚上，我會去給慕伯伯祝壽的，不過我是跟着龍騰去的，真對不起，我答應了龍騰，充當他的女伴。”
慕辰微微地失落一下，“這樣啊，沒事的，我以爲龍騰會和小妞一起。那，當我沒說過。我送你回公司吧。”
我謝絕他的相送。
就算如此，慕辰還是送我出了咖啡廳，幫我攔了一輛計程車。
車子開動後，龍騰的信息就發過來了，問我有沒有睡着。
我回他：辣死人了，哪還能睡着？
他沒有反應了。
我想，他在那端肯定樂着呢。
數分鐘後，他再發信息過來，問我慕辰約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我回他：請我當他的女伴。
信息一發出去，龍騰就給我來電了。
“你答應他了？”
他的質問裡全是酸意。
“我又不會分身，我怎麼會答應他。”
“你要是敢答應他，我就……”習慣了霸道的他，又開始警告着我，我一怒，反問他“你就怎樣？還能吃了我不成？”
“我是想把你拆骨入腹！”
我：……
遊秘書說男人在那件事上很難忍的，他該不會真想？
“放心，你不願意，我絕不強迫你。”剛剛還霸道地警告我的龍騰，似是猜到我的心思，又柔聲說了一句。
直接地，我掛他的機。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我又在看書度日。
傍晚，下班了，我比往常走得更快，不是爲了見龍騰，而是爲了去幫黃美香。
不管我有多快，龍騰永遠比我快，我出去，他的車已經停在公司門口，還體貼地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你的工具都帶齊了吧。”坐到他身邊去，我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龍騰在我關上車門的時候，勾過我的脖子，先給我一記能讓我窒息的深吻，氣他老是用強的，我咬了他的脣瓣一下，他吃痛，鬆開了我，深深地說着：“就知道你對我是有感覺的，你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所以在我脣上烙印。”
我一拳就揮過去。
他捉住我的粉拳，寵溺地笑着，“不鬧了，我們走吧。”
佔了我便宜，還說我鬧。
打開我拎着出來的袋子，把那包還沒有吃完的泡椒鳳爪往他手裡一塞，沒好氣地說道：“把它吃了！辣死你。”
龍騰接過泡椒鳳爪，看了看，問着：“你吃過的？”
“我就吃了一隻，很辣。”
龍騰不說話了，當真吃了起來。
我看他一隻接着一隻啃鳳爪，問他：“你不覺得很辣嗎？”
“我只知道很甜，因爲是你給我吃的。”
我朝天眨眼，發覺他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
以前那個總是繃着棺材臉，半天都嘣不出一句話的龍騰哪去了？
等龍騰吃完了泡椒鳳爪，他纔開車。
“車後座有一束花，送給你的。”
“都說我不要花。”
“洋娃娃的肚子裡還有很多吃的。”
“我想吃飯。”
“我已經在酒店訂好了雅間，點好了菜，到了酒店就能吃飯。”
“你太體貼，太細心，太周到了。”
“爲你，我願意。”
“你跟誰學的甜言蜜語？”
“爺爺讓我看愛情肥皂劇，我看了，學了幾句。”
我無語。
有小小的感動。
約好了黃美香六點在肯德基見面，龍騰又說先吃飯，於是我提出先去接到黃美香再一起去吃飯。
再見黃美香的時候，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估計哭了一個下午吧。
吃飯的時候，她都不怎麼吃。
換成是我，我也沒有心情吃。
飯後，天色完全地黑了下來。
萬家燈火之時。
在黃美香的指引下，龍騰載着我們去黃父的租房。
爲了省錢吧，黃父的租房環境很差，也是很舊的房子，是那種快要拆遷的房子。
黃美香有租房的鎖匙，我們進去的時候很容易。黃父租住的是頂樓，頂樓很熱，但房租稍微便宜一點，而且樓頂上空蕩蕩的，他撿拾回來的酒瓶呀，廢鐵廢紙，紙箱等可以換錢的剛好可以堆放在樓頂上。
進了那間狹窄的套間，龍騰拿出了羅盤，他在狹小的房間裡轉悠了一圈後，又走出房間上了樓頂，在樓頂上再轉悠一圈。
“怎樣？”
在他停下來時，我緊張地問着他，“是不是有陰魂的痕跡？”我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有陰魂的存在。
龍騰點頭，“很重，證明他經常在這裡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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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美香聲音又哽咽起來：“野晴姐，我爸真的……”她捂住嘴巴，低泣了片刻後，指着那些被分好了類的可以回收的廢品，泣聲說道：“可我爸還在拾荒呀。”
如果他父親死了，爲什麼還能拾荒換錢。
“我爸每隔一段時間給我送點小錢，雖然都是一元一元的散錢，卻是真的人民幣，不是冥幣。”黃美香還是帶着奢望的，希望自己的懷疑是錯誤的，希望我們的說法是錯誤的。她的父親還活着，並沒有死去。
我看向龍騰，看到他臉上有着對黃父的肅然起敬，他低沉的嗓音帶着猜測一般的解釋在樓頂上回蕩着：“黃小姐，你父親是死了，但他對你們的愛，太深，他一心想着讓供你們姐妹完成學業，哪怕他意外死亡，離開了人世，因爲他的執念太深，他不肯離開你們，所以依舊留在這個人世間。你說你白天看不到他，白天已經不是他活動的時間了，晚上你也看不到他，因爲他利用晚上，是他的活動時間繼續去拾荒，他把他撿回來的廢品堆放在這裡，隔一段時間就會找人來收買換錢。他的執念重，魂不離不滅，總會現形，別人也不知道他是鬼，依舊和他做着生意，所以他的錢，還是真的人民幣，而不是冥幣。”
黃美香的哭聲更大了。
我憐惜地扶住了她，她撲到我的肩膀上痛哭。
龍騰低嘆着：“很偉大的父親！”
“龍騰，能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死於非命吧，否則他的靈魂也不可能逗留那麼長時間，都沒有被陰司帶走。”
聞言，黃美香哭得更兇了。
忽然，我感到身後變得陰涼陰涼的，我扭頭一看，便看到了一個看上去快六十歲的男人，他穿着很普通，衣服也很舊，有些地方還有補丁。在這個年代裡，竟然還有人穿着補丁的衣服，可見他生前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他不算很高，背有點駝，是長年累月的勞累壓彎了他本該挺直的腰。他也很瘦，瘦削的臉上滿是皺紋，以黃美香的年紀來看，她父親最多就是四十出頭，可眼前這個男人看上去都快六十歲了。他的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臉色青白，尖瘦的下巴還留着鬍子，鬍子不算很長，卻讓他更添老意。
看到我們，他似是明白了似的，身子微微地發抖。手裡提着的一袋撿來的飲料瓶子掉落在地上，瓶子到處滾。
“爸！”
伏在我肩上痛哭的黃美香，離開我的肩膀，哭着上前就要抱住父親。
他卻閃開了，藉着沒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色，我看到他眼裡有着歉意，有着淚花在閃耀着。嘴脣動了動後，他說道：“美香，爸是個鬼了，你別靠爸太近，對你不好。”
“爸！”
黃美香沒有抱到父親，雙腿一跪，就在父親的陰魂面前跪下，哭着：“爸，怎麼會這樣？你……”
黃父澀澀地說道：“爸也不想的。那天深夜，爸回來，遇到幾個青年，他們搶劫我，我剛發打零工的工資，身上帶着兩千多元，想着存起來給你做大學的學費，所以我反抗，結果被他們捅死了，他們很殘忍，搶殺我之後，還把我的屍首裝進一個黑色的大袋子裡，再往大袋子裡塞滿了垃圾，再扔進了垃圾堆……”黃父的眼淚也巴嗒巴嗒地滴落。
我聽得怒火中燒，真恨不得立即把那幾個青年碎屍萬段。
“你快要高考了，我怕你知道這個噩耗後，影響你的高考，所以我的靈魂繼續回家，只是我不能再去打零工了，白天的太陽會讓我魂飛魄散，我只能利用晚上出去拾荒，好在我以前也有拾荒，和他們熟識，我改成晚上讓他們來收貨，他們也沒有半點懷疑。美香，你是爸的驕傲，你沒有讓爸失望，你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學，爸很開心，真的，爸就算死了，爸也開心，爸想着，繼續這樣供你讀大學的……”
“爸！”
黃父澀澀的解說，聽得黃美香肝腸寸斷。
我也忍不住淚水漣漣。恨那幾個兇手太殘暴，敬這位父親的偉大，他對女兒的愛，就像大海一樣深，像山一樣沉。哪怕死了，他也要用他的方式去繼續供着女兒的學業。
聽過鬼孃的故事，眼前這個鬼父的故事，更感人。
“美香，現在你知道了一切，爸也該走了，以後爸不能再照顧你，不能再給你送錢了，你要自己照顧自己，要照顧你媽和兩個妹妹，還有你的爺爺奶奶，爸的事，如果能瞞，就繼續瞞下去，如果瞞不了……你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怕是受不了這個打擊。真有那麼一天，瞞不住了，你替爸向你爺爺奶奶叩頭道歉，爸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未能在兩老膝前盡孝。”
“爸，對不起，對不起……”黃美香痛哭不已，忽然後悔自己的求證，如果她沒有求證這一切，或許父親還能一直以這樣的方式在她的身邊，她願意與鬼父親一起。
黃父慈愛地笑了笑，慈愛地說道：“美香，爸不怪你，爸已死，再留在你的身邊，只會對你帶來傷害。”
轉身，黃美香跪爬到龍騰的腳下，抱住龍騰的雙腳，哭着請求：“龍先生，我不需要你們幫忙了，求你不要傷害我爸。”
龍騰閉了閉眼後，很溫和地答着：“黃小姐，對你父親來說，我給他帶路纔是最好的，畢竟他已經死了。他死於非命，靈魂沒有人帶路纔會一直在世界上逗留，我現在來了，我就是給他帶路的，讓他得以往生。難道你不想讓你父親往生嗎？”
黃美香痛苦地搖頭，她想挽留父親，但爲了父親好，她又不得不看着龍騰帶走父親的靈魂。
看着黃父的靈魂，龍騰溫聲說道：“你的冤屈，我一定會幫你申訴，絕不讓那幾個兇手逍遙法外，你的家庭，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資助你三個孩子完成學業，你家中年邁的父母，我也會定時給他們寄點錢，給他們養老。你，放心地跟我走吧。”
認識龍騰這麼長時間，第一次看到他對一個鬼魂那般的寬容，願意資助鬼魂留在人世間的親人。
黃父感激不已，顫抖的靈魂給龍騰下跪，龍騰不讓他跪。
“大師，謝謝你！如有來生，我給你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黃父沒有關點反抗，是我見到最溫順的靈魂，默默地讓龍騰給他帶路。
送走了黃父之後，龍騰掏出電話報了警，以他龍家傳人的身份，要求警察局一定要還給黃父一個公道，抓到那幾個兇手，嚴懲。
他對黃父承諾過的事，他用實際行動來告慰黃父在天之靈。
我們沒有收取黃美香一分錢，龍騰還把他身上帶着的現金，都給了黃美香，黃美香死活不肯收，龍騰低沉地說了一句：“這是你父親最放心不下的事，也是我許下的承諾，以後，我會每個月給你送錢，你留下一部份自己用，餘下的就給你家裡寄去。你父親的事，你可以選擇隱瞞下去，也可以選擇告訴你的家人。”
“龍先生……”黃美香哭着給龍騰跪下叩頭，我趕緊把她扶了起來，“等嚴懲兇手後，若是能找回你父親的遺骨，你要把他好好地安葬，以後，代替你的父親，照顧妹妹，孝順你媽，贍養孝敬你的爺爺奶奶，讓你爸能走得安心。”
“野晴姐，謝謝你們。”黃美香哭着道謝。
給她一個擁抱，我和龍騰離開了這間雖小卻充滿了希望，充滿愛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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