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又去雲遊了,凱文沒有其他親人,印象中也從沒見過諸如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之類人物,爺爺奶奶據說死得早。而至於外公外婆,似乎由於家庭矛盾,常年已經斷絕來往。人族和精靈族通婚也是比較少見的,中間必然有一定的矛盾,這些老媽從來沒說過,凱文沒問。
據說老媽以前並不是一個喜歡四處雲遊的人,和大多數精靈一樣,都喜歡待在森林裡。如今卻已經整年出門在外,畢竟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如一棵樹一般一直長在原地,又有什麼意思。也所以凱文也喜歡四處遊歷,可惜的是他實力還不夠強,有些地方也不敢去。
次日清晨,凱文再次來到金庫。畢竟他還要修吊燈,也爲自己昨天的粗魯行爲,表示一些歉意。
金庫大門還在整修,幾個工人已經在動手忙乎,昨天大門被劈了一條口子,得整個換一扇門,工程量也不小。屋內基本已經打掃乾淨,只是頭上的空空蕩蕩,顯得缺了些什麼。
櫃檯小姐依然是昨天那位,似乎相當忙碌,擡頭看見凱文進來,她不由怔了怔:“不會又要軍演了吧?”
“當然不是。”凱文也被嚇了一跳,不過話說回來,演習是一週內隨時發動的,但似乎並沒有嚴格規定只有一次這種說法。
“真的不是嗎?”櫃檯小姐確認一下。
“不是,演習已經結束了。”凱文還是安撫一下,隨即換個話題,“對了,金庫行長在麼?我找他。”
“哦,他去治安官那邊了。”櫃檯小姐回答。
凱文當即折轉,趕往治安官處。治安官處也有專門的接待,問及金庫行長所在,對方也就很透露給凱文:“行長和總隊長正在聊天。”
原本以凱文這種一般中尉級別軍官,想要隨隨便便見金庫行長或者總隊長之類的人物,是沒這麼容易的,甚至連打聽他們的下落都會被拒絕。不過經過昨天一戰之後,幾乎全城治安官都認識凱文。在衆人心中下意識認爲,凱文已經不是一個區區中尉可比。人熟之後,連程序都方便不少。
信步來到總隊長的辦公室,門是開着的,行長也果然在裡面,兩人正聊着什麼。凱文在門邊看看,也沒打算進去打擾他們對話,就想在外面等着。
不過總隊長卻是看見了他,當即擡手:“誰?門口亂晃什麼?”
凱文無奈進去,敬禮:“總隊長,我是來詢問吊燈的事情。”
“吊燈?”總隊長似乎不太明白,“吊燈什麼?”
凱文一愣,感覺這吊燈似乎和自己沒關係,當即也改口:“額,沒什麼。”
總隊長和行長對視一眼,總隊長莫名有些火氣:“沒什麼?難道你今天是來嘲笑我的?”
“不是。”凱文惶恐。
現場一時沉默,僵了片刻,凱文準備開溜:“我先走了。”
“等等,”金庫行長突然攔住,“難得來一次,坐一會兒吧。”
“不了,我還是先回去了。”凱文還是不想介入高層之間,何況這裡的主人是總隊長,他都沒發話。
“能和高官講上話,幾乎是所有士兵的榮幸。即便不是隸屬同一個部門,說不定以後也有交集,”金庫行長笑了笑,“難道說你真的是另一個派系的,擔心和別人說幾句話就會遭到懷疑?”
凱文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邊上總隊長顯然眼神有些異樣,特別是聽到“派系”這個詞。
總隊長揮了揮手:“把門關上。”
凱文估計今天逃不掉,也只能順手關上門,然後站到一邊。總隊長此時已經平靜下來,反而還拉一張凳子出來:“坐。”
“謝謝。”凱文依言坐下,靜等問話。
總隊長沉吟片刻,還是客氣的開口:“昨天軍演,你表現很好。本來我也的確沒想到會拖這麼久,雖然最終你還是失敗了。但的確給了我們很大的鍛鍊和反思。”
“謝謝。”凱文回答。
“你有什麼要說的麼?”總隊長問。
凱文想了想,回答:“人質劫持這種事情,瞬息萬變,依照劫匪的不同而不同,也沒有固定的套路。但想要在不傷害人質的情況下救人,這本身就很難。如果我昨天換個角度,作爲治安官的話,恐怕也只有苦耗一條路。”
金庫行長笑了笑:“這是在變相的誇自己吧?”
“沒有,”凱文回答,“這是實話。一個人挾持另一個人,除非他自己露出破綻,纔會容易一些。如果他自身沒有破綻,時刻保持屠殺人質的狀態,那除非能比他屠殺人質更快的速度才行,這需要遠超劫匪的實力,至少高出三四個等級以上纔有可能。”
“以昨天那種情況,中間還隔着鐵門,想要突破鐵門然後幹掉我的速度,比我放下一塊晶石更快,恐怕只有聖階纔有可能,總隊長昨天最後借項鍊,其實也從側面證明了這一點,”凱文也分析了一下,“所以,如果下一次真的遇到類似情況,總隊長也就不要猶豫,直接去借那條項鍊,或者乾脆找聖階高手出手。這大概是昨天演習得出的最有用的結論之一。”
另外兩人看着凱文,顯得有些訝異。凱文說完,坦然坐着,和他們對視。
“你說的有點道理,”總隊長笑了笑,“不過一般劫匪可不會排布魔法陣的吧?”
凱文搖搖頭:“我覺得我能會的東西,別人也可以學會。”
“你的魔法陣知識從哪裡學來的?”總隊長似乎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前面一直在繞圈子。
“主要靠自學,資料當然有人給的,至於是誰……”凱文猶豫,不怎麼想說下去。
“總不會是歐德將軍吧?”總隊長問。
“不是他。”凱文回答。
金庫行長笑了:“那顯然就是布萊特將軍了,也就是現任的膜法會長。”
凱文沉默不答,算是默認。對方能猜出來,也不奇怪,估計高層之間也會有一些默契。
“昨天我就問你,你是哪個派系的,結果你回答我不知道,”金庫行長接着說,“這個問題就比較嚴重,因爲你明顯不是一般人。或者說,你的定位不是一般人。”
凱文沉默。
總隊長則點點頭:“歐德將軍在演習之前,曾和我說,你擁有主角光環。當時我不信,認爲這是荒謬的,如今我突然有點相信。”
凱文擺擺手:“兩位長官不要調侃我了,派系之類的問題不是我考慮的,我就一個服從命令的普通士兵而已。昨天可能做得過了一些,請不要介意。”
總隊長搖搖頭:“那麼我問你,歐德將軍在昨天之前,知不知道你會魔法陣的事情?”
凱文搖頭。
“那麼你拿到布萊特將軍的資料,有沒有和歐德將軍彙報過呢?”金庫行長再問。
凱文沉默不說話。
“你這也叫服從命令的士兵嗎?”總隊長反問。
凱文乾笑:“至少歐德將軍也從沒下令不得學習類似東西吧。”
另外兩人都笑了,片刻之後,金庫行長回答:“看吧,果然不是一般人的定位。昨天我說你可能是一個平衡點,如今看來,恐怕你至少是一個平衡點。”
總隊長開口:“不怕實話告訴你,其實我以前也是雷之騎士團的人。我是雷之騎士團前副團長——克雷格,大約十多年前,才轉而擔任薩卡城治安官副隊長,三年前才升任總隊長。”
凱文怔了怔,他從沒聽說過這件事,畢竟也是十多年前了。
“歐德將軍我早就熟悉了,當然還有那位參謀,”總隊長笑了笑,“據說他現在在你手下?”
“額……恩。”凱文含糊一下。
現場一時沉默下來,總隊長似乎也在審視凱文,考慮該不該往下說。凱文也不由思考一些問題,這人是前副團長,十年前轉行,不論什麼原因,爲何沒有新的副團長補上?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哪個派系?”總隊長嘗試一問。
凱文沉默,以模糊的態度卻實則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說句實話我現在也搞不清楚我是哪個派系的,”總隊長自嘲的笑笑,“你知不知道以前有多少派系?”
凱文搖頭。
總隊長給凱文一個個的數:“陸海空三軍,基本上由於兵種完全不同,基本屬於三個派系。陸軍最大,海軍最弱,空軍居中。雖然三軍可以協同作戰,但終究是三個體系,基本可以算作三個派系。”
“而在這之中,有支持大力開發魔法科技,可算作一派。堅持老一派的訓練方式的,也算一排。中立搖擺不定的,有很多不只一派。事實上,即便派系之中,也有一些矛盾,甚至還分支派。”
“事實上很多團長都不能真正明白派系之間的問題,但所有團長都被迫選邊站隊。如果誰不站隊,那就是自成一派,那麼很可能被所有人排擠。蛋糕就這麼大,少個人吃,大家都很樂意,”總隊長嘆息一聲,“事實上我所接觸的,還算不上最高層。”
凱文點點頭:“那麼……總隊長以前和將軍是不同派系的嗎?”
“作爲副團長的時候,是不可能和團長不一個派系的,”總隊長回答,“不過出來之後,會有一些改變。前段時間歐德將軍還試圖請我回去,不過被我拒絕了。”
凱文點點頭,前段時間估計就是雷之騎士團元氣大傷的時候,去請前副團長也可以預料。
金庫行長插一句:“其實說到這裡,你基本上也該明白,這次軍演背後的目的。或者說,背後另一層目的。當然他也的確鍛鍊到了士兵,但也絕不是這麼簡單。”
凱文沉默片刻,開口:“軍演的目的,是團長和前副團長之間的較量。只是不便於直接動手的情況下,進行一次軍演。”
總隊長怔了怔,隨即問金庫行長:“我們真的需要和他說到這種地步麼?”
金庫行長卻不理會,繼續接話:“但結果來看,卻是令人迷茫的。保守派的人卻用先進的魔法陣圖技術,給改革派的人上了一課。所以總隊長說,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算是哪一派,你明白麼?”
凱文嘆息一聲:“昨天將軍也和我談過,他表示也可以接受魔法陣圖,並且……沒有所謂保守派或者改革派,都是吟遊詩人想出來的名字。”
對面兩人對視一眼,眼神明顯是不信。金庫行長笑着回答:“人多的地方自然會有派系,別說軍隊,商會裡同樣也是一堆麻煩。派系爭鬥一定程度上是內耗,但如果能掌控的好,那就是良性競爭。你明白麼?”
總隊長插一句:“還有,派系的劃分方式,還可以分成叫得動的人,和叫不動的人。你應該知道,每隔十年左右,團長級別會互相調動。這也是爲了防止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太老,以至於出現某些變故。不過有幾個人是調不動的。”
“其中比如是天馬騎士團團長菲奧拉將軍,因爲的確沒人比她更會騎天馬。還有你的團長,也就是歐德將軍也是調不動的。原因很多,我就不說了。”總隊長說的這話,顯然另有深意。
凱文有點不敢再問下去,起身站起來:“派系鬥爭說到底,和我這個底層軍官沒什麼關係。哪一天我當了團長,再去考慮吧。”
這次這兩人倒是沒阻攔,任由凱文離去。滿腦子裝着什麼派系鬥爭,凱文也有些措手不及。對方這是試圖拉攏自己麼?有些恍惚的一直來到門口。
“嘿,”突然,一個女聲打斷了凱文的思路,定神一看卻是昨天的那個遮陽帽女人,不過她今天身穿的是治安官服裝,“總隊長讓我把這個給你。”
“這是……”凱文接過,卻見一張水晶卡,“這我不能要。”
遮陽帽女人攤攤手:“那你去還給總隊長吧?反正他就在樓上。”
於是凱文把卡放進口袋:“那就替我謝謝你們總隊長。”
“對了,晚上有空麼?我請你去一趟酒館。”遮陽帽女人開口。
凱文眼神極其詫異,即便走南闖北,也還沒見過如此主動的姑娘。
“公事。”遮陽帽女人不得不加重語氣。
凱文雖然奇怪自己和她有什麼公事可聊?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