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悶熱起來,螞蟻搬家,蜻蜓低飛,天空雖然此時還算晴朗,但估計到了夜裡必然會有暴雨。這已經不需要什麼懂天象的人或者高端法師才能察覺,隨便一個在這裡住的時間長一些的人,就能得出這個結論。
此時,布萊德雷和範米爾等龍騎士依然還在都城內,自都城被棉被勇者攻陷以來,他們就一直在這裡。全城搜索,全城調查,通往地下的入口倒是查到好幾個,不少所謂的隱秘情報也有很多,然而全都價值不大。
說到底想要揪出棉被勇者,要麼親自下地洞,要麼來個大招,震塌整座城,要麼找到某個叛徒,能讓他帶路。但這三個無疑都不太合適或者比較困難。
要說親自下地洞,在已知國王身爲九階強者已經被擊敗的前提下,捨棄飛龍騎士的空中優勢,冒然進入地下,可以說危險性很大。地下閃避空間很小,逃生路徑也少,一旦出現震動塌陷,龍騎士就得死在裡面,目前戰爭局面顯然已經有其他國家暗中插手,形勢不容樂觀。而布萊德雷雖是聖階強者,但畢竟老了,做事也更加謹慎,同時也缺少了一些年輕人的衝勁。
當然,如果下死命令,龍騎士也是帝**人,該上就上。但問題在於,目標只是一個狗頭人,是否有必要爲了抓捕一個狗頭人,承受這樣的風險?承受損失相當的龍騎士,甚至可能損失劍聖的代價,然後只是爲了一個紅色鬥氣的狗頭人?
這無疑是不可能的,只要有理性的人都能權衡其中輕重。任憑是所謂的精神領袖,在布萊德雷眼中也沒有一個龍騎士士兵重要,哪怕是一換一,還是虧。推演一下如果出現一個狗頭人龍騎士,那在他們也是分分鐘成爲精神領袖。
而震塌全城實在動作太大,以目前局勢還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至於尋找叛徒,目前正在進行。只是帝國人平時高傲,不屑去學狗頭語,就扶持幾個懂帝國語的狗頭人,關鍵時刻這幾個中間人一死,很多事情居然直接癱瘓了。
“將軍,那個車伕醒了。”範米爾急匆匆跑來彙報。前段時間從城堡廢墟內挖出了一個狗頭人車伕,他們認出這人是棉被勇者身邊的人,無疑是一個關鍵人物。
只是他身受重傷,又斷了一條胳膊,一直昏迷不醒。雖然帝國人馬上動用了光明法術救治,但還是昏迷到現在才轉醒。可以說他能轉醒,也是一個奇蹟了。
“過去看看。”布萊德雷當即前往臨時病房,後面範米爾緊隨其後。
推開病房,房內一道道柔和的白光在病牀前環繞,邊上一位光明牧師正在進行治療。此時即便布萊德雷也不便打擾,只能站在一邊靜等。
良久,法術散去,牀上的狗頭人車伕漸漸顯露身形,此時他面色憔悴,嘴脣乾裂,身上纏着一堆的繃帶,隱隱還有血跡。
“將軍,”牧師過來彙報,“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神志也已經清醒,可以進行一些詢問。”
“能直接用精神催眠法術麼?”布萊德雷不想浪費時間。
“這……不合適,”牧師有些爲難,“他現在還太虛弱,精神催眠可能適得其反。”
“行了,你們下去吧。”布萊德雷點點頭,隨手一揮,遣散衆人。房內就留下他和範米爾兩個。
“我調查過你,你是能聽懂帝國語的,”布萊德雷走到牀邊,靠近觀察他,“你以前一隊車伕的車伕首領,當時公主被殺的時候,你也在邊上,我沒記錯吧?”
車伕雙眼默然,並不回答。
“能當車伕首領的人,以前也是帝國和狗頭人之間的聯絡人,是什麼讓你放着好日子不過,跑去跟着棉被勇者?”布萊德雷問。
車伕依然不開口。
“看來你也是個不怕死的人,”布萊德雷冷笑兩聲,“只是我不知道你的不怕死,是因爲對死亡有足夠的瞭解,還是對死亡有足夠的誤解。”
車伕的眼神出現一絲波動,看了布萊德雷一眼,馬上又撇到一邊。
“知道亡靈巫師麼?知道靈魂麼?”布萊德雷問,“光明教會認爲,其信徒死後必然能上天堂,反對光明教會的人必然下地獄,其他則看情況而定。信奉其他什麼神的人,各自也有各自的世界觀。而無神論者認爲一切都是有待證明,目前沒有從天堂回來的人,也沒有地獄回來的人,無法切實證明這些宗教或者神話理論之前,處於一種疑問的狀態。”
“不過不論你信奉什麼,靈魂這個東西是確實存在的,否則沒有亡靈巫師這種職業,”布萊德雷接着聊,“你覺得,你死後的靈魂,會在哪裡歸宿?”
“我也跟你透露一些,我的手下也有亡靈巫師,對於亡靈法術的研究,如果真的完全禁止了,那是世界的損失,”布萊德雷冷笑道,“我可以破例,讓你也成爲亡靈巫師的試驗品。”
車伕已經開始微微發汗,嘴脣有些顫抖。
“成爲試驗品之後,你的靈魂會被禁錮在屍體之上,每天服從於亡靈巫師的指令做事。你會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腐爛,在被蟲子啃噬。不過只要你習慣了,你甚至能輕易的掏出自己的腸子玩跳繩,你也可以拔出自己的肋骨當武器,挺有意思的。”
車伕:“……”
“另外說明一點,不要以爲靈魂依附在喪屍上,就是永生不滅的,”布萊德雷開口,“還是會死的。這種死法,不是說這具屍體無法運動了,而是隻你的靈魂徹底虛無。你的意識和你的記憶,完全消失,但你的屍體任然因爲慣性,而成爲亡靈巫師的寵物。”
車伕臉色驚恐:“你,你們……”
“你會上天堂麼?不會。你會下地獄麼?也不會。你以後就作爲一頭喪屍,直到化身虛無吧。”
車伕下意識的挪動一下,試圖原理他們。
“爲了讓你有個直觀的瞭解,我們請個亡靈巫師過來,給你示範一下。”布萊德雷朝範米爾一個眼色,範米爾心領神會,當即走出屋子。
片刻,進來一個黑色斗篷的人,手裡拿着一根大腿骨,用指甲在骨頭上摩擦發出吱吱的聲響,併發出陰測測的冷笑。
“我說,”車伕甚至低下頭,不敢擡頭和黑衣人對視,“我說,求……求你們……不要……不要……”
“哼!”布萊德雷冷哼一聲,“說,棉被勇者是如何打敗狗頭國王的?”
“我說,但是具體戰鬥我只參與了一半,我被國王砍飛之後,我已經昏迷不醒了,我只能說我知道的。”車伕再沒什麼隱瞞,該說的全都倒了出來。
布萊德雷一路聽完,中間些許提問,聽到最後也不免臉色嚴肅。看來棉被勇者已經掌握了相當實力的魔法陣圖技術,技術知識甚至於已經普及到很多普通士兵,同時能自發採用自爆式的攻擊,其戰鬥意志已經遠遠超出一般的狗頭人。
不過國王之所以中招,主要還是他的王妃被挾持,以及他自己的大意,如果不是他回頭救自己王妃,多半不會中招。如此看來,狗頭人對布萊德雷本人的威脅,還是較小。
只是由於車伕半途已經昏迷,後續情況他也完全不知。目前棉被勇者所在何處,地下有什麼機關之類,他也一概不知。
“爸……爸爸……我叫你爸爸怎麼樣?”一瞬間,車伕彷彿回到了從前。從前沒遇到公主和棉被勇者之前,他就是這麼叫帝國人的,如今心理防線崩潰,他不過是“重操舊業”。
“我要是有你這個兒子,早被我摁死在馬桶裡了。”布萊德雷不屑,“你先給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還有任務給你。”
“是,爺爺。”車伕低着頭。
布萊德雷對黑衣人招呼一下,兩人走出房門。黑衣人摘下斗篷,扔掉骨頭,赫然就是範米爾本人。他們雖然確實有亡靈巫師,但此時立時三刻要讓人過來,還沒這麼快。反正只是心裡暗示,範米爾自己假扮一下就行。
“將軍,現在怎麼辦?”範米爾問。
“讓他稍稍休息兩天,然後放他回去,目前也只能這樣了。”布萊德雷回答。
“只是這兩天的天氣可能會不太好,”範米爾回答,“預計晚上可能有雷雨。這種下雨天讓他回去,以他目前的身體,可能都會死在路上。”
“雷雨麼,”布萊德雷擡頭看看天,“這倒是提醒了我。雷雨天空戰部隊不宜升空,以凱文的手法,這個機會他不應該會錯過吧?”
“恩,有可能,”範米爾思索片刻,“但是他們能做什麼?集中兵力攻打反叛軍麼?棉被勇者還被看死在這裡,他要是露頭,等於是找死啊。難道說凱文親自出手打反叛軍?我看他們的實力也打不過吧?”
“不要大意,馬上讓龍騎士在空中佈陣,驅散雷雲,”布萊德雷當機立斷,“至少打亂凱文的計劃,而且也讓車伕恢復爭取一些時間。”
“這……”範米爾微微尷尬,“這個……”
“什麼問題?”布萊德雷問。
“沒有,我馬上去辦。”範米爾終究不敢再質疑,急忙小跑離去。事實上,其部下龍騎士們最近已經怨聲載道,原因就是工作強度太大了。當然,要真計算起工作量,都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麼查找巡邏之類,但就是這種小事,最影響心情。
作爲強者,認認真真打一架反而還暢快,這些瑣事是越幹越煩躁,偏偏還看不到頭。同時龍騎士們平時也休閒慣了,一個平時上班4個小時的人,哪怕只要他上班8小時,那足夠引起他的抱怨了。
抱怨多了,士氣低落也是難免。士氣低落了,那麼工作怠慢,以至出現差錯也是難免。但這些怨不到別人頭上,治軍問題只能是範米爾的責任。如今也只能再訓訓手下,讓他們加把勁。
空中飛龍開始大範圍的畫圈,定點,一陣陣魔法的華光從雲層中傳來,地面的氣壓似乎也有所調整。
這邊,凱文等人站在大使館內,擡頭仰望。
“看來還真的和你想的一樣,”賽因點頭,“帝國人果然動手干預天氣。”
凱文回答:“這麼明顯的雷雨前兆,他們不會坐視不理。不過這一代氣候就是如此,短期內將雷雨壓制回去,反而會造成以後的強力反彈。從魔法角度講,雷雨是自然界凝聚的法術,雖然他們將法術破了去,但大量水元素並未消失,時間一到,雷雨就再度成型,甚至比之前更猛烈。”
“以他們這種做法,兩到三天大約是極限。所以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三天後發動攻擊,”凱文想了想,糾正一下,“差不多已經過了一天,兩天後吧。”
“那帝國人豈不是白忙乎?”衆人笑。
凱文卻並不樂觀:“如果有這麼容易就好了。”
片刻,樓保勒國大使從地下室上來,手裡拿着一個文件:“凱文,你的作戰計劃已經被國內批准,你可以放手去幹。不過,如果我們受到什麼重大損失,你還是得負全責。”
“壓力真是大,”凱文笑了笑,隨手接過文件,“我也還是第一次指揮這麼大的戰鬥呢。”
“沒事,”大使拍拍他,“誰都有第一次的時候,下令吧。”
“全隊聽令!”凱文打開文件,翻出其中地圖攤在衆人面前,衆人下意識都站直了,氣氛嚴肅。
“這次戰鬥,大戰場有三處,可以說戰線極長,我們人員也必須分散的很細才行,請各位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心理,從實際意義上講,我們就是在和帝國人直接對抗。賽因和菲特,你們兩個爲一組,先前往反叛軍主城東面的山坡隱蔽,等狗頭人軍隊一到,立刻開始沿着主城外圍掃蕩。傑克,你則潛伏在西面山坡,和賽因的任務一樣,只是你們一個順時針掃蕩,一個逆時針掃蕩。”
“我的烏鴉已經偵查到其外圍有多個豺狼人據點,我已經標註在地圖上,這很可能都是亡靈巫師的‘儲備’,交給你們三個,給我全部掃乾淨。”
“是!”三人領命。
“不過分配給你們的狗頭人不會很多,但至少會給你們一輛戰車。別看豺狼人弱小,裡面很可能隱藏亡靈巫師,到時候只能你們自己小心。”凱文追加一句。
“明白。”
“斯達特,你獨自一人,帶領狗頭人部隊正面進攻反叛軍主城。我的省略號投石車你也帶去,此戰只許勝不許敗!有沒有信心?”凱文喝問。
“沒有……”斯達特卻實誠。
凱文頭一轉,已經開始朝小勺子下令:“你負責刺殺本城的城主,我記得是新選出來的某人,在大街上靠扳手腕獲得的城主。毫無疑問是帝國人的直接傀儡,必須幹掉。”
“是!”小勺子倒是有些激動。
“這座城是衆軍事觀察團的居住地,和平了很久,從上到下一般不會有太高的警惕性。但是,這裡同樣強者如雲,不少帝國盟友可能都潛伏在暗處。你需要小心。”凱文叮囑。
“是!”
“刺殺成功之後,棉被勇者安排的人會趁亂起事,屆時你幫助他們奪取這邊的戰車營地,然後帶領狗頭人部隊馬上前去支援斯達特,正面攻擊反叛軍主城。”凱文一通說完。
斯達特這才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小九,你負責襲擊空港。空港內應該沒什麼高手強者,你也不需要廢什麼話,想辦法把空港給我炸掉。”凱文擡手一揮。
“是!”小九微微縮脖子。
“其實,”樓保勒國大使忍不住插一句,“飛艇降落不需要多好的場地,一塊普通平地就行。想要炸掉空港,最多也就炸掉一些圍欄,一些衛兵宿舍而已。”
“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凱文回答,“帝國控制空港,等於控制了這裡所有的對外流通。所謂的空港,也只是提供一個安全的庇護所,上下飛艇不會被打劫而已。我只要炸掉這裡的空港,那麼所謂的安全庇護所也就不存在。既然哪裡都不安全,人們也應該能想起來,所謂飛艇,其實哪裡都能降落。”
“不錯,”大使點頭,“如果哪裡都能降落,那麼帝國人要控制這裡的對外流通就很難了。”
“大使,你就在大使館內居中指揮,如有特殊情況,那就作爲備用戰力隨機應變。而我,就前往都城,和棉被勇者等主力,正面對抗布萊德雷劍聖以及其手下一衆龍騎士。”凱文深呼吸一口氣。
“你就一個人,不要緊嗎?”小勺子有些關切。
“我們還有一個一直在暗中的高端刺客,曾經在街上開設強者培訓班的老師,搖擺者,只是他的地位太高,我叫不動。但如果他願意,希望他能暗中協助我戰鬥。”凱文對大使說。
“我會通知他,不過這種規模的戰鬥,他就算不通知也不會缺席。”大使笑了笑。
“另外還有暗精靈大使,我希望他能和我一道,但他作爲超遠程弓箭手,獨自行動更好,所以請他自行決斷,”凱文從頭回憶了一遍,“除了不知道是敵是友的巴拉克之外,所有人都有任務了吧。我的人還是太少,都已經把傑克這種通信兵派出去掃蕩了。”
傑克只是嘟囔:“爲什麼順時針掃蕩有兩個人,逆時針掃蕩只有我一個……這不對稱。”
衆人:“……”
“這次戰鬥,一旦開始,也不知道會如何結束。再料事如神的人,也不能預知所有的戰場細節,而且這次戰線極長,我們只有一隻烏鴉一隻鸚鵡,互相通信很可能跟不上。到時候就要看你們自行判斷了。”凱文環視衆人,衆人表情各異,有人興奮,有人很隨意。但看得出大家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我想說的就這些,兩天後的第一聲雷響,就是號令。這次的雷雨遍佈全國境內,規模不小,作爲號令應該是沒有問題。另外,此戰雖然已經和帝國直接對抗,但名義上仍然沒有宣戰,這必須要牢記,要搞清楚!”凱文揮揮手。
“這有什麼區別?”衆人好奇。
“區別就是,如果帝國人看見你了,他問‘你怎麼在這裡?’你就高呼‘誤會誤會’,然後看準機會,一刀捅死他,懂嗎?”凱文手把手的教。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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