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擎極端着茶杯,慢慢地說着:“我看這棺材,不是葬你們家裡祖宗的吧。水葬的棺材,不是我們這的風俗。”
老人家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然後才慢慢換上笑臉:“既然是客人,那應該是還沒有吃早飯。我們到後面去吃點早飯。請!”
老人家起身,廖擎極自然也起身跟着他朝着後面的屋子走去。在廖擎極走過我身旁的時候,我趕緊從他手裡抽回了我的手機。在人前,他也不好跟我爭執,就鬆了手。
這些人都往裡走了,一時間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宗祠大門前站着的那個正在劈柴的中年人,和跪在那的人。我趕緊過去仔細打量着那棺材。
從我的專業上來說,這種清朝的東西並不那麼有研究,咱也不是倒騰古董的,但是我也知道。這東西,要是真的能拉出去賣,那絕對是天價。這個鎮子是守着大好發財的機會都不幹,寧願看着鎮子裡的年輕一代都走出去了。也苦巴巴的守着這裡。
手摸上棺材頭的那個鏤空的八卦,那上面的涼意一瞬間就傳來了。這棺材的用料還真講究。陰沉木。還是那種接近化石的陰沉木,很冷,很滲人。
一擡頭,就看到那個跪着人,用那張豬頭一樣的臉看着我。我壓低着聲音說道:“你真的是什麼民俗專家?”
“中國民俗委員會,主任。我叫黃龍。救我,我真不是小偷。”
我對他笑了笑:“小學的時候,老師教我們,在沒有經過別人的允許,就私自了人家的東西是不禮貌的。現在還被你弄壞了,這就更不禮貌了。他們懷疑你想整個偷走,也是有道理的。你們小學老師沒教嗎?”
我剛說完,就聽到了後面傳來廖擎極的聲音:“李福福,吃豆腐花。”
我趕緊往裡走去。一邊給楊毅發着信息,讓他幫我查一下永昌鎮和中國民俗委員會主任黃龍。就算他現在是在微軟中國總部,上個廁所的時間也都有吧。裡面還是那種黑黑灰灰的上了年頭的大桌子,上面有着一大盆的豆腐花,還有一大碗的糖水。
我是真的餓了,昨晚過來就沒吃東西,直接餓着睡覺的。現在看着這些,正適合早上吃。
大家在吃豆腐花的時候,那老人家也問了我們情況。就像廖擎極是什麼人,到底來做什麼。在聽到廖擎極說,自己姓廖的時候,那老人家似乎也沒什麼意外的,不過明顯的就親近了一些,人也好說話了不少。
廖擎極問道:“那口棺材,是想葬什麼的?”
老人家呵呵笑着:“妹崽,我們這的豆腐花好吃吧。比你們在城市裡吃的那種香。”
我點點頭,繼續吃着。
廖擎極也沒有再問,這明顯的就是人家不跟我們說的意思。等我吃了三碗豆腐花,肚子吃得滾圓之後,外面也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好幾個人進了祠堂。老人家這也趕緊放下碗。往前面走去,也表示着沒辦法招呼我們了。警察過來了。
我和廖擎極在走出祠堂的時候,那幾個警察正跟老人家說着話,對那綁着跪着的人,看都不看一眼,更不用說會指責他們祠堂亂用私刑了。
廖擎極在走出祠堂之後,就帶着我往河邊走去,我急着跟上,邊問道:“去哪?”
“河邊!那棺材既然是水葬,又那麼沉。就算要出人力來擡,也擡不遠。水葬的東西肯定就在鎮子裡的這條河邊上。”
“那條河那麼淺,也就半米的水深,棺材下去,都漫不過,怎麼水葬?”
“山洪。這裡屬於山區,一場大暴雨,山洪衝下來,都彙集在鎮子裡的這條河裡。看地形,水深至少也有六七米。”
這個時候在河邊洗衣服的女人特別的多。我們這麼過去。不少女人都看了過來。一些大媽是毫不掩飾的看着廖擎極,用壯話議論着,具體說什麼,我也聽不明白,但是從他們的笑聲和目光就能知道他們說的就是我們。
沿着河道往前走。那是一條沿着河邊的石板小路。風景還真好,這地方要是拍個復古的婚紗,就很不錯。
我心裡想着的是這個,廖擎極則從包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尋龍尺,配合着羅盤開始定位,確認方向之後,帶着我走。我的目光一直放在這裡的美麗風景上,而他則一直注意着尋龍尺的每一點反應。
“廖擎極,不會說話,這條河裡也有那種活死人吧。要是真的有的話,那活死人都能批量生產了。”說着話。我看到了河道上一座小小的跳橋。就是用一個個石墩子立在河裡,給人邁過去的橋。
河水,其實應該叫溪水清澈,那跳橋更顯得好玩了。我叫着:“我要去玩那個!”也沒管廖擎極是在幹嘛,就朝着河下走去了。
廖擎極對我有點無奈的搖搖頭。卻也沒有阻止我。我走上那橋,就發現了異常。別的地方也有這種跳橋,只是別的跳橋都是一塊塊大石頭,他們這是一塊塊修整過的,圓柱大石頭。還是帶着雕刻的。九個大圓柱立在水中,似乎還往河牀下打了樁子,非常的穩固。上面還有着一圈的雕刻。就這工藝,這是做成一座小石橋都行了,怎麼還做這幾個樁子呢?
我在樁子上蹲下來,仔細看着那上面的雕刻。想了想,又拉起褲腳,脫了鞋子,踩到冰冷的水裡,去看着那些柱子。
九個柱子上的雕刻都是一樣的,都是一種很特別的圖騰。這字兒雕刻,很多都已經因爲年代已久變得模糊了,我是在水裡走着看了好幾個大柱子之後,纔看清楚他們雕刻的東西來。
那是一個有着龍頭,魚鱗,鱷魚身的圖騰,只是眼睛的位置有點奇怪。關於中國的圖騰發展,正是我們這個學期的教學內容,我急着掏出手機,就想拍照。
廖擎極卻站在樁子上,蹲下身子來,和我平視着,抽走我的手機:“還沒學乖?這個鎮子,有着秘密。他們每個居民都在保護這個秘密。政府對他們的保護也是給予協助的。他們不希望這裡的事情傳出去,你在這裡拍照會讓他們很不舒服的。”
我只能悻悻的收起手機。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楊毅發來的信息。他說了兩點,條例清晰的回答,估計着他現在是真的很忙,沒時候跟我瞎嘀咕。
“一,永昌鎮的資料,很少,就地圖上有。歷史風俗八卦,都查不到。二,中國民俗委員會主任黃龍,查不到這個人。中國民俗委員會主任黃龍,沒查到,這個單位組織。估計類似於中國吹牛協會。”
“黃龍不知道是哪來的。楊毅說查不到他說的那單位。這個雕刻的是什麼?不像一般圖騰。”
廖擎極斜着頭看了一下,之後說道:“鎮水神獸。沒有具體的名字,鎮水用的。不過好像在這裡沒用。所有神獸的眼睛都被人爲挖掉了。上來吧。再往下走走。”
我們繼續在石板街上往前走着,光滑的石板,到處都透着歲月的痕跡。
這裡的石板就算不是絕對的平坦,也是基本平坦。但是在這石板小路的中間還是有一塊凸起的大石頭。那凸起得就像一個人躺地上一樣。也幸好太陽已經出來了,光線也足夠明亮,要不還真以爲是有人在路中間睡着了呢。
廖擎極對着手中的尋龍尺確認了一下之後,收了尋龍尺,說道:“就前面的東西,過去看看。”
走進了一看,那就是一塊大石頭。光滑的大石頭,帶着一些弧線,感覺有着孩子滑滑梯的光滑。我們這次沿着河邊來找的就是用在水葬的不是活人的東西。我問着:“難道,宗祠裡的那口棺材是用來水葬這塊大石頭的?”
廖擎極邁上了一旁河堤邊上作爲圍欄大石塊,朝着我伸手:“上來看看。”
我嘟嘟嘴,才拉過他的手。那石塊說的大,但是廖擎極也大。他長得不算粗壯,但是也絕對不是瘦的那種。他往上面一站。我再站上去就只能縮在他的懷裡了。
他伸手護着我,不讓我掉下去,在我耳邊說道:“從上面看,遠看,那大石頭像什麼?”
“魚!”我應着,真的很像魚。弧線,坡度,尾巴。都像。就好像一條人這麼大的魚,躺在地上。有一半的身子,已經融入了石板小路下面了,只露出一半的身子。
“他們那口棺材,不是用來水葬的。而是用來送這條魚回水裡的。”
“那是石頭魚,魚本來就是屬於水裡的,那棺材多此一舉吧。”
“棺材,凝聚陰氣,常年放在宗祠正北,屬水的地方養着。我看他們的想讓這條石頭魚,活過來。這條石頭魚,是我家先人放在這裡的。家裡記錄有這件事,難怪剛纔我說我姓廖,他們並不吃驚。書裡記載,這魚是在三百多年前放在這裡的,鎮水用。這不是石頭魚,而是一種神獸,真的神獸,我家先人曾救下這神獸,定下契約五百年爲我廖家服務。這個鎮子一直沒有開發,就算年輕人都離開了,也會有老人留守,估計就是守這五百年的約定,等到時間,把它放下水。只是記載裡,不是永昌鎮,這裡之前應該只是一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