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徵北李將的信箋

草原之上,並非是沒有城邑。爲了方便易物,每隔個幾百裡,便會有個小城邑,作爲交易的場所。

“徐將,便是前面了。”

騎在馬上,徐牧穩穩擡頭,目光所及,面前一座不大的小城邑,正有不少狄人來往出入。

“中原有些狗夫,抄了山道,把油鹽運入草原。”說話的裨將,語氣恨恨。

徐牧並不意外,不管哪個年代,終歸有投機取財的人。

“小東家,我等怎做。”

徐牧呼了口氣。不僅前面有敵方的兵線,後面也有,說不定還有野怪跳出來……堂而皇之地偷塔,並非是上策。

“常威,什麼時辰了。”

測了影竿,常威聲音凝着,“小東家,約莫要過申時了。”

過了申時,便近黃昏了。

並未繼續逗留,徐牧低喝一聲,近三千騎的人影,迅速隱匿在草原之中。

只等天色徹底暗下,這處用草牆圍攏的小城邑,一瞬間,至少有八處火勢燒了起來,燒得整個天空一片亮堂。

數不清的北狄人,倉皇逃出城邑。四散的牛羊,帶着某部分被燒焦的肉香氣,一路驚啼不已。

司虎舔了舔嘴巴,忍住了追出去的衝動。

“牧哥兒,這北狄的牛羊,同樣也害人,要不然你讓我去追殺。”

徐牧古怪地瞪了一眼,把司虎的話,權當成耳邊風。

危機遠遠沒有解除。

不過,燒了這座小城邑,足夠驚動很多人了。

“上馬,離開這裡。”

近三千騎人影,在夜色中急急奔襲而起,不多時,便遠離了這場火光。

……

烏海不是海,是一個大湖。

四千裡的塞北草原,烏海於北狄人而言,便如紀人的紀江。

天色纔剛破了曉,烏海邊的草地上,便迎來了一支二千人的黃甲騎兵,皆是騎着披甲的狄馬,頭戴鍍金的古怪頭盔,長柄的劈刀在淺色陽光下,映耀出清冷的寒光。

二千人中,騎在最前的,是一位摘了頭盔的青年,披着金色的獸頭凱,面如鷹狼,右耳垂着金環。只見他擡了手,在身後的二千騎,便驀然加速,轉眼間去了幾裡之外。

“四面圍殺!務必將那個中原小將,殺死在草原裡!”

無數的狄人騎兵,不斷來回奔襲,發出聲聲的怒吼。乍看之下,起碼匯聚了十餘萬人,各自尋了一個方向,便撲殺而去。

草原之上,一時間,到處都是人影。

……

“走。”徐牧沉着臉龐,冷靜異常。帶着身後的近三千騎,不斷避開圍剿的追兵。

白天燒了一座北狄小城邑,他也確切感受到了北狄狗的誠意。

慶幸,手裡的地圖確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至少在四面圍剿之下,他總能找到合適的位置,一次次突出重圍。

清晨,草原上清風習習。

突圍了一夜的徐牧,趁着狄人追兵人困馬乏,又繞到另一座市集小城邑,迅速放了一把大火……

“所以,他不僅沒被抓住,又燒了一座城邑?”

剛入草原的趙青雲,聽得滿臉發白。若非是親耳所聽,他壓根兒想不到,自己的故人小東家,在這片北狄人的草原上,殺得虎虎生風。

他哪裡知道,徐牧的每一次動手,幾乎都算計好了退路。

“聽說,王庭那邊的精銳騎軍,已經連夜奔襲,要親自圍剿小東家了。”

“派了多少人。”

“二千。”

趙青雲臉面吃驚。

黃道春一聲冷笑,“二千個百夫長的騎軍,足夠做很多東西了。可汗還下了死令,殺死小東家的人,賞中原的嬌美舞姬十人,牛羊各千匹。”

“說實話,我都有些佩服小東家。孤軍入草原,一次一次避過追殺。”

若是在以前,有人這麼誇徐牧,趙青雲必定也覺着驕傲,但現在沒有,他心底裡,忽而涌起一股微微絕望的情緒。

“一隻耳,你的孝子營該動身了。”

“閉嘴吧。”

……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徐牧皺住眉頭,看着眼前被風吹拂的草原風光。

第三日了。

連着燒了兩座小城邑,不知爲何,他遠遠覺得不夠。固然能算偷塔,但分量遠遠不夠。

眼下的光景,密集的狄人圍殲,繼續往前深入,只能是一個死字。

按着當時的想法,今日之後便不再逗留,從草原邊境繞出去,北上燕州。

不知覺,徐牧回了頭,看着自己身後,幾乎是疲憊不堪的近三千騎,每個人的臉龐上,都沾滿了血垢。連年紀最小的魏小五,臉龐之上,也被馬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徐將,今日還燒不燒城。”

“那也能叫城?連我大紀的牛棚都不如!”

“牧哥兒,若不然,今日再燒個幾座的,哪兒的羊馬多,便燒哪裡。”

徐牧沒有答話。不知爲何,他總是覺得,離開草原的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徐將,我便說,咱們再去動手——”說話的裨將,驀然聲音頓住,臉龐變得錯愕。

“賣糖葫蘆的,你爹的腦兒抽了?”魏小五騎着馬大笑,只笑了半聲,突然也不笑了。

徐牧的目光,也變得一下子發沉。

此時,在他們的面前,一個瘦弱的牧羊婦,趕着二三十頭老羊,沉默地擋在了前方。

牧羊婦不說話,老羊也不叫喚。

按着草原的風俗,在這般年紀的老羊,連羊毛都枯硬了,早該被做成大餐了。

“徐將,我去去就回!”裨將帶着二三人,舉刀奔襲而去。

“稍等。”

徐牧皺眉開口。他看得很清楚,擋路的牧羊婦,衝着他們一個躬身道福,隨後揚起手,拿出了一封信箋。

道福的姿勢,明顯是中原人的作派。有些僵硬,卻顯得無比認真。

“樊魯,先去取信。”

提刀的裨將皺了皺眉,冷冷抓過了牧羊婦手裡的信箋。

牧羊婦又留下一個瓷瓶,才繼續趕着老羊,沉默往前走去。

“徐將,這哪兒來的人?”

接過信箋和瓷瓶,徐牧也心生疑惑。他緩緩打開信箋,一行行的中原小楷,便躍然紙上。

知你燒了城邑,引來大批追兵。我便曉得,你要離開草原了。特遣了內子,留在將軍的必經之路。

僅第一句,便讓徐牧驚爲天人。

再往下的第二句,卻讓徐牧一時又變得面沉無比。

“二千王庭的精銳鷹靨衛,前日已經出發。鷹靨衛兇悍異常,吾勸將軍速速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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