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竇通的話,徐牧一時計入心頭。
在營地的後方,近二千的蠻人營,一個個臉色漲紅,蜀南的幾個裨將根本勸不住,眼看就要衝去山上。
其中一個蠻族少年,更是要抱着一把鐵斧,怒吼着要跑出來,幾個蜀南士卒都攔不住。
“竇通,派人燒山。”
“燒山?主公,那鸞羽夫人,可還在山上。”
徐牧凝聲,“我還未講完,竇通你帶人在山下,多燒些起濃煙的草皮樹根。”
“主公的意思是?”
“吸引虎蠻人的注意力。”
“另外,挑百個平蠻人,跟隨我上山。”
“主公還親自上山……不然多帶些人。”竇通只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
“人多容易被發現。”
“取二百張獸皮,待濃煙一起,便隨我入山。若鸞羽夫人已死,等我的信號,立即大軍攻山。”
竇通還想勸,但看見徐牧篤定的眼神,只得沉默作罷。最後,依着徐牧的要求,再挑了一百餘的蠻人,取了二百張的獸皮。
“燒山!”竇通咬着牙。
……
將獸皮遮在身上,濃煙一起,聽見山上虎蠻的怒罵,徐牧冷着臉,帶着近二百人,在濃煙的掩護下,小心往山上走去。
“上好弩閘。”
“平蠻營,捻箭。”
山勢有些陡峭,四下散開的二百人,紛紛匿身於山林中間。遠遠的,還聽見虎蠻人的破口大罵。
“我母性子貞烈,若被逼迫,定會咬舌自盡。”在徐牧的身邊,一個十五六的蠻人少年,聲音帶着哭腔。
徐牧沉默了下,伸出手,將少年滲到眼角的獸血,小心的抹掉。
“你叫什麼。”
“孟霍。”
徐牧怔了怔,整個人恍如隔世。
“我母說,等我長大,就統一蠻族。”
“好孩子。”
晃了晃頭,將莫名的思緒甩開,徐牧才重新凝了眼神,小心看着前方。
這原先應當是一座荒山,由於取水困難,又離蜀南太近,並無虎蠻人定居在此。
離得近了,才遙遙看得見,幾座臨時搭建起來的草棚子。
“中原大將軍,那是我母。”孟霍聲音大了些,被徐牧立即伸手掩住。
濃煙已經飄到了山上,迷住人眼。又怕咳出聲音,徐牧只得下令,讓人將打溼的麻布,先遮在鼻口下。
孟霍指去的方向,確有一個身形健壯的蠻人女子,被綁得嚴嚴實實。
旁邊守着七八個虎蠻大漢,正獰笑着動作,一會兒舉起大刀,割幾梢蠻人女子的頭髮,一會兒又大笑起來,將唾液吐到蠻人女子身上。
驟起的濃煙,加之竇通燒山的模樣,讓越來越多的虎蠻人,聚在山邊,試圖用木弓往下射殺。
徐牧盤想着,如何救下面前的鸞羽夫人——
“敢辱我母!”
在身旁,滿臉怒火的孟霍,已經抱了一柄斧頭,如同一頭髮狂的小獸,怒吼着往前衝去。
徐牧只怔了怔,“司虎,你帶蠻人營去救人!”
司虎興奮地掀開獸皮,拖着巨斧,和百多的平蠻人,齊齊往前衝殺。
“都尉,打信號箭。”
“餘下的人,列弩陣!”
一隻信號箭,在山頂之上炸開。
近百的士卒,聽見徐牧的命令,也迅速列好了連弩陣。
被驚動的虎蠻,見着徐牧等人,狀若瘋狂,如同着受驚的獸潮,舉着石錘戰斧撲來。
“瞄準。”
第一撥連弩的五次勁射,把先衝過來的虎蠻人,紛紛射倒在地。
上弩閘的時間,後頭的另五十士卒,迅速補位勁射。
輪番之下,還沒衝到陣前。虎蠻人的屍體,便密密麻麻鋪了上百具。
奈何人數太多,眼看着就要衝到近前。
“收弩,換刀盾!”
近百人的士卒,怒吼着舉盾提刀,迎着撲來的虎蠻,奮勇殺去。
嘭。
一個士卒的牌盾被砸飛,沒等閃開身子,便被虎蠻的石錘砸下,滿臉是血地栽倒在地。
“你便是中原的狗將軍!”一個鐵塔般的虎蠻頭領,雙手掄起戰斧,朝着徐牧劈下。
徐牧冷靜地揚起長袖,手弩射出鐵矢,穿爛了虎蠻頭領的臉龐。
讓徐牧始料不及的是,這虎蠻頭領兇戾無比,臉面受了重傷,依然不管不顧地又掄起戰斧——
轟。
一道身影奔來,虎蠻頭領倒飛出去。
“司虎!”
徐牧驚喜回頭,發現衝來的人,並非是司虎,而是蠻人少年孟霍。他的母親鸞羽夫人,也提着雙刀,緊緊護在邊上。
“牧哥兒,他跑得比我快。但他若撞不着人,我便扔斧頭了。”
“無事。”
徐牧露出笑容,上一世的十五六歲,他還在攢早餐錢買打八折的皮膚,孟霍的十五六歲,已經兇如猛虎了。
莫非是說,這是真要做蠻族之王的男人?
“謝謝將軍。”鸞羽夫人聲音歡喜,滿是傷口的臉上,充滿了感激。只說完,便又提着雙刀,堅定地護在徐牧面前。
“我母說,你是個好人,我欠你一條命。”孟霍看着徐牧,語氣認真。
“我便記着了。”徐牧穩穩起身,腦子裡,忽然多了一個想法。當然,這想法有些託大,只能後面再付諸了。
在眼前,虎蠻人已經全部聚了過來,呼嘯連天,變得更加瘋狂。
“烏里。”鸞羽夫人舉起雙刀,聲音高亢。
“烏里!!”在近旁,近百的平蠻營,也跟着高聲怒吼。
徐牧猜測,這應該是平蠻人信仰的圖騰。便如北狄人的“騰格里”一樣。
“列弩陣!”
殺退一波衝來的虎蠻,藉着平蠻營的掩護,只餘六七十人的士卒們,也怒吼着重新列好連弩陣。
兩相廝殺,不死不休,虎蠻和平蠻,不時有人倒下。
“剿殺深山蠻狗!”
這時,已經帶着大軍衝上來的竇通,只辨認了幾眼,便帶着數千的士卒,和平蠻營一起,朝着二千餘的虎蠻,掩殺而去。
濃煙之下,山林之中。
處處可見倒地的屍首,二千餘的虎蠻,抵不住蜀南士卒和平蠻營的聯手,步步敗退。到最後,有不少虎蠻人跪倒在地,乞活求饒。
鸞羽夫人面無表情,雙刀不斷割過,削飛一個個的人頭。
直至殺光,鸞羽夫人方纔收起雙刀,將染血的獸袍扯掉,徒留一件內甲,穩穩走到徐牧面前。
“主公,她覺得虎蠻人的血,是一種污穢。”
“所以……”
“她在立誓。”
鸞羽夫人咬破手指,將血點在徐牧額頭,又收了手,在左右臉頰,各塗了一道。
“平蠻營鸞羽部落,不負誓言,願效命將軍。”
鸞羽夫人跪下,孟霍跪下,近二千的平蠻營,也跟着齊齊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