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南面邊境,霧籠的天空,沙色漫天。此時的廬城之外,圍城的聲勢,越來越浩大。
榮宮面色驟沉。照這副模樣,蜀人要攻城的戰事,已經要準備開始了。
“榮將軍,正北門處,便是布衣賊的本營大軍。”
榮宮自然知道,他不明白的是,偏偏在這時候,布衣賊徐牧,命人築起了數個小沙城。
這種小沙城,固定不可移,而且離着射程很遠,根本沒甚的作用。
“布衣賊不作無用之功,幾個小沙城,莫非是狼煙臺?燒起狼煙,引誘溫狼城的援軍?”
不得不說,榮宮的想法,當真算得一員沉穩之將。
“但布衣賊莫非是傻了?各州的狼煙盡不相同,我涼州狼煙,乃是摻雜了沙柳的柳絮,以及沙狼的夜糞,秘製而成。”
在很久開始,王朝崩塌之後,便再無“書同文車同軌”的概念。比方說信號傳遞,大多都有自己的一方手段。
榮宮還在沉思,卻突然聽見,耳畔邊的擂鼓,以及牛角長號的激進之聲,一下子乍然而起。
“將軍,蜀人開始攻城!”
榮宮咬着牙,將腰下的長劍,“鏘”的一聲拔了出來。
“通告各門守軍,前鋒營死守,換防營立即候命,後備營若有擅離者,立斬無赦!”
“民夫百姓,速速準備守城輜重,若誤了我軍戰機,便以蜀人奸細論處!”
“守城!”
……
騎在馬上,徐牧冷冷揚起了手,指向前方的廬城。
在他的身後,魏小五已經帶着旗營,居高臨下,揮動着徐字旗,在沙風中飛舞。
“西北風向,一如既往。”賈周擡起了頭。這等計略,算不得經天緯地的大謀,但至少目前來說,是對付廬城守軍的最好手段。
“主公,只等攻城方陣近了城關,便可以開始了。”
順着風向,雖然攻城的蜀軍,多少也會有影響。但影響最大的,還是廬城的守軍。
“主公,其他二處的攻城軍,也開始着手攻城了。”
其他二處,便是樊魯和竇通的大軍,廬城四門,只有西門沒有發起進攻,但安排了伏軍,剿殺敢逃出西門的守軍。
圍三闕一,上到將軍,下到校尉,都明白是個什麼道理兒。無可奈何的是,有時候逃生的念想,會讓受困的守城士卒,在士氣崩碎的傳染之下,變得鬥志全無,只知慌不擇路。
徐牧點頭,擡起了目光,看向廬城的正北門,眼睛裡充滿了戰意。
在他的身後,諸多的徐家軍老卒裨將,已經聲聲怒吼,組織着本部的方陣人馬,持着刀盾,步步緊逼廬城。
連弩營射程頗低,只有在守軍亂起來的時候,才能貼近城關,打出有效的射殺。
反而是遠弓步卒,沉步緊跟在方陣之後,高高搭起了長弓,二指夾弦,只等離得再近一些,便呼嘯着飛出一撥撥的箭雨。
“投石營!”一個頭髮夾白的徐家軍老裨將,操刀狂吼。
一字兒平開的七八架投石車,在沙地中留下一道道的車轍之後,數百人的士卒,開始將巨石填入獸皮彈兜。
若是能有硝石,便能打出火崩石。只可惜,到了現在,偌大的蜀州十四郡,都沒有什麼關於硝石的發現。
周遵這位採鐵左郎中,已經自個請罪了好幾次。
“擊鼓令!”
“射投石!”
嗚,嗚嗚——
霧籠之下,廬城的上空,似是沒有什麼變化,卻忽然之間,有了一絲躁動,整片上空,反覆要裂開了一般。
轟隆。
第一坨巨石,直接崩碎了一截女牆,讓還有些發懵的幾個守軍,眨眼間粉身碎骨,便砸成了肉醬。
在後,接踵而來的越來越多巨石,於廬城的正北門各處,紛紛砸落,一時間,帶起了漫天的沙塵。
有些剛上戰場的涼州守卒,約莫是還沒熟悉戰爭,在漫天的沙塵之中,齊齊發出被嗆到的咳嗽。
“防守,小心防守,避開蜀人的遠攻!”榮宮披着戰甲,在諸多親信的舉盾護衛下,在城頭不斷踱步,發出聲聲命令。
“蜀人的攻城方陣,若是靠近,立即回射!”
“呼,呼。”
城關外,投石的掩護之下,行軍的蜀軍方陣,離着城關越來越近。
“傳令,揚沙。”徐牧冷靜下令。
“主公有令,沙城之上,速速揚沙!”一騎舉旗的斥候,領命奔馬而回,怒聲通告。
數座沙城之上,共七百人的蜀卒,在接命之後,舉起了無數面用袍甲製成的衣兜。
待填了沙,諸多蜀軍士卒,開始在風中揚了起來。
不多時,在風向之下,陣陣的沙塵煙,循着西北的方向,迅速飄向了廬城正北門。
一時間沙塵瘋狂瀰漫。
原本在廬城北門的守卒,緊張兮兮的準備迎戰,卻哪裡想到,忽然有沙塵鋪天蓋地地捲來,迷住了人眼,嗆得鼻頭髮酸。
原本張弓的許多守軍步卒,只得下了弓箭,拼命揮着手,試圖將沙塵撣走。
“哪兒來的沙塵暴?”榮宮仰着臉,忍住罵孃的衝動,連着吐出幾口沙子。
久在廬城,並非沒有遇過沙塵。但關鍵是,一般的沙塵,都不會這般肆虐,眼下的這種,分明是將沙子往嘴裡塞——
榮宮頓了頓,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急急把目光轉過去,欲要透過漫天的沙塵,去看看那幾座臨時築起的沙城。
“將軍,榮將軍!這些蜀人在那些沙城上,不斷揚沙!”有裨將急急來報。
“快,讓守城的士卒,都遮紗面!”
廬城的北面城頭,開始有了手忙腳亂的跡象。在投石車和風沙塵的掩護之下,又無護城河,只餘一些簡單的工事,根本起不到抵擋的作用。
“登城!”
數不清的蜀軍方陣,開始將城梯搭在城牆之上。在後,三座巨大的雲梯車,也離着城關越來越近。
霧籠和沙塵之中,宛如三頭巨獸一般,近在了眼前。
“守城,蜀人要先登了!”
“速速守城!”
榮宮臉色大驚,隱約之間,似是明白了蜀人的計劃。他自問性子謹慎,卻不曾想,還是着了蜀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