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速破案??
天色微明,御膳房準備好了早膳,太監們肩扛手捧將食盒送到皇帝寢宮,皇帝見送膳食的是小太監,大總管和副總管都不在,很不合規矩。奇怪地問:“膳房的總管呢?怎麼不來伺候,盡打發些小太監來?”
領頭送膳的是何慶東的得意徒弟小順,陪笑說:“大總管不知道去哪兒了?何副總管今天不當值……”
正說着,家樂氣喘吁吁跑過來,趕緊跪下請安。
皇帝說:“每次用膳時你都會親自送來,還給朕講講飲食的典故,朕還等着聽你的故事呢。怎麼今兒個偷懶了?”
“是,奴才天天尋找好聽的飲食故事準備講給皇上聽呢。”家樂抹抹頭上的汗,又忍不住撓了撓手腕。
在御前撓癢癢是很失禮的行爲,皇帝注意到了,又問:“你怎麼了?是削山藥了麼?”
“哦……啊,是的。”家樂順勢應答,削皮剔骨什麼的一般都是小雜役做的,他並不做削山藥皮之類的活,可是他也不知道手腕爲什麼癢,聽皇帝這麼說,就順着話頭反應了。
撤了早膳,小順領着送膳隊伍準備回御膳房,一出殿門,就看見寶琪奉召來面君,看見小順,寶琪說:“你師父好象中了暑氣,正在西三所歇着,你去藥房弄一碗香薷飲送去。”
家樂聽了臉色大變。
寶琪說:“我是在景運門遇到他的,他不舒服託我告訴你,要你趕緊過去。”
小順趕緊飛奔到藥房,端了一碗香薷飲過去。
西三所一處靜室,樹蔭濃密,摭着小小一所房屋,擋住了日光,非常蔭涼。
小順把藥端來,敲了敲門:“師父,聽寶王爺說您有些中暑了,我端了藥過來。”
屋裡人悶聲悶氣說:“端進來罷。”
小順把藥端進去,因爲這屋子前有梧桐數株,後有藤蘿一架,將陽光摭得嚴嚴的,屋裡顯得有些陰暗,只看見有人面朝牆壁側身而臥。
“把藥放桌上,你出去。”牀上的人悶聲悶氣的說。
小順不敢多問,輕手輕腳退了下去。
家樂照常陪皇帝講故事,然後督促御膳房承應人準備午膳。
辰時三刻,慈寧花園裡發出一聲尖叫,頓時驚動了全宮上下,一聲尖叫還罷了,問題是花園裡發一具屍體,而且這屍身是御膳房的副總管何慶東。
皇帝震怒了,有人居然在皇宮花園裡行兇殺人,這還了得,立即下令徹查此案。手下官員接到旨意,立即派出最有力的人來查案。
負責此案的是全國最有名的破案高手狄秋,據說此人是唐代神探狄仁傑的後代,斷案如神,任何兇案在他手裡從接案到破案不超過七天。所以有個綽號叫神探七殺,犯案的人聽到他的名字無不驚悚害怕,家樂也不例外,心裡惴惴不安。
狄秋先堪查了現場,問過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又問:“最後一個見過副總管的是誰?”
小順戰兢兢站出來:“今天師父覺得不舒服,要我拿藥過去吃,當時我還見過他。”
“什麼時候?”
“大約是辰初一刻。”
“之前他見過什麼人嗎?”
“師父說卯時之前有人與他約好見面。”
“你知道是誰約他見面?”
小順又答:“他沒說是誰,我看他的態度,應該是地位和他差不多的人吧。”
“那麼有什麼人和他不對勁嗎?”
“師父對誰都很和氣,若說有人和他不對勁,就是新上任的大總管何家樂,兩人經常明爭暗鬥,還時有口角。”
狄秋獲得這個重要情報,直接盤問家樂:“今天卯初時分,你在哪裡?”
家樂垂下頭:“我寅正時分入宮,進御膳房準備皇上的膳食。”
“可有人證?”
“這些御膳房裡當差的都是人證。”
狄秋又問其他差役:“你們都看見他在御膳房幹活,沒有離開過嗎?”
膳房的差人都點頭:“是啊,中間只離開過一頓飯的工夫。”
狄秋點點頭,又看向家樂:“御膳房離慈寧花園僅一牆之隔,這段時間作案,時間也夠了。”
家樂脹紅了臉:“你不能因爲聽說我跟何副總管不和,就懷疑我是兇手,我離開一會兒,只是覺得太悶,所以出去轉了一圈罷了。”
“這麼說你今早沒有去過慈寧花園了?”
“當然。”家樂斬釘截鐵地答,又忍不住撓了撓手腕。
皇帝煩躁地等消息,聽到狄秋求見,立即傳見。
“你求見朕是不是找到兇手了?”
“正是,臣已經破了此案。”狄秋很自信地回稟,所有人聽了都驚了一下,從案發到破案連兩個時辰都不到,不愧是天下聞名的破案高手。
皇帝聽了大喜:“快說,是哪個傢伙這麼膽大,居然敢在皇宮行兇殺人?”
狄秋拿眼掃過相關人員,伸手指了過去:“兇手就是你。”
衆人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見他指着家樂,衆人大驚,家樂脾氣好心地善良,模樣又乖巧可喜,怎麼看都不象殺人兇徒。
皇帝也不信:“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寶琪先跳出來:“你胡說,家樂從辰初起給皇上講故事,然後又在膳房準備御膳,好多人都看着的。”
狄秋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噴火的眼睛,很自信地說:“因爲殺人時間不是在辰時,死者是在卯初遇害的。”
小順驚訝:“怎麼可能?我明明在辰初時分還給師父送過藥。”
狄秋先不答,說:“爲什麼說何慶東是在卯時遇害,因爲他的褲腳有沾過露水的痕跡,而露水還不到辰時就幹了,所以他是在卯初時分遇害,再看他鞋面上還有慈寧花園特有的飛燕草的草葉,而且現場沒有拖拽的痕跡,可見他是在慈寧花園遇害的,當時他可能在花園一角和那個約好的人見面,後來被那個人用石頭砸向後腦以致遇害。”
小順搞不懂了:“可是在辰時我還給師父送過藥,他讓我把藥放桌上就讓我出去了。”
狄秋反問:“那間屋子前後都有樹木藤蘿摭蔭,屋內很暗,你看見牀上躺着人,但是你確定那是你師父嗎?”
“那人面朝牆躺着,我沒看見臉……”小順嚇得結結巴巴,“難道……難道……那人不是師父?”
“我想,你並沒有親耳聽見何慶東要你端藥,是有人轉告吧?”狄秋又問。
小順嚇得一抖:“我是沒有見過師父本人,是平南小王爺說在景運門遇上師父,要我端藥給師父。”
寶琪怒了:“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撒謊了?”
狄秋仍然很沉着地說:“何慶東卯時已經遇害,而小王爺卻聲稱在辰初時分見過他,是想拖後何慶東的遇害時間,好給兇手製造不在場證明吧?”
寶琪張牙舞爪揮拳:“你口口聲聲說家樂是兇手,這一切只是你的推測,證據呢?證據呢?”
“小王爺,不是嗓門大就可以抹殺你們所做的一切。證據就在兇手的手上。”狄秋悠然走過去,突然伸手捏住家樂的手腕。“看吧。”
衆人都朝家樂的手腕看過去,看他的手腕和手背上有一些小米粒般大的小紅疹,其他的沒有什麼異狀。
“你能告訴我,你手腕和手背上這些紅疹是怎麼來的嗎?”
家樂牙齒打戰:“我怎麼知道,也許是削山藥弄的。”
“削山藥沾到手背會發癢,但是不會起紅疹。”狄秋細看着家樂手上的紅疹,“你手上這些紅疹是不小心沾到了仙鶴草的花粉引起的,而仙鶴草只在卯時前後開花,所以你肯定是卯時前後接觸過仙鶴草。而宮裡有仙鶴草的地方只有一處。”
狄秋停了一下沒說下去,看了大太監張德安一眼,張德安一下子明白了:“前陣子太后壽辰,雲南巡撫進獻了幾盆仙鶴草,因太后喜歡,所以種在慈寧花園角落臨溪亭下。”
狄秋又轉向家樂:“你說你今天早上沒有去過慈寧花園,那麼你手上這些只有仙鶴草才能造成的紅疹是怎麼回事?”
家樂渾身冒冷汗,狄秋又繼續逼問:“所以你在撒謊,你今早去過慈寧花園,何慶東約好見面的就是你。你用石頭把他砸倒後慌張逃走,還要平南小王爺給你做僞證。”
皇帝氣得一拍桌子,吼道:“寶琪,你好大的膽子。”
寶琪嚇得腿一軟跪倒地上。
家樂崩潰了,再也堅持不住,跪倒在地哭起來:“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我當時氣昏了頭,太沖動了。求皇上饒了不相干的人。”
狄秋盯着他:“你爲什麼要殺他?”
“我本來不想殺他的,可是他辱及我的師父。他是前任御廚孫良的得意弟子,也是我師兄,可是他學了師父全部本事,卻沒有學到做飲食的基本道德,而且他還爲了攀高陷害師父,迫使師父離開宮廷。師父很傷心,一直用酒來逃避,也不願再收徒弟。”家樂越說越傷心,“我進了御膳房經常被他排擠陷害,這倒罷了,可是他對當年的事毫不愧疚,還侮辱師父蔑視師父的信念,我受不了,一時憤怒……”
“所以,你一氣之下抄起腳邊的大石頭砸向他的後腦,是吧?”狄秋接下去說,“可是你再生氣,也不能殺害別人的性命。”
家樂哭個不停,卻說:“我不後悔替師父出口惡氣,只是牽累了小王爺心裡不安。”
皇帝又驚又氣地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說:“到現在你還不知道你錯在哪兒嗎?朕破格提拔你做御膳房大總管,是看你不但手藝好,而且心正,能堅持自己的道德和信念。
原想着你當了大總管後可以消除御膳房的內爭和攻訐,以正歪風。可是沒想到你卻爲一己私憤,害了別人性命,你太令朕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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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樂又愧又悔,哭得愈發傷心。
皇帝命人把家樂帶下去押入大牢聽候判決,然後找寶琪算賬:“你這混小子,居然敢做僞證,爲什麼?還不快從實招來,敢有半句虛言,朕就把你的情人發配到邊關去,你別想和他在一起啦。”
“不要。”寶琪嚇得求饒,交待了事情經過,原來他奉召進宮過景運門時遇見葉乘風,葉乘風說家樂殺了人,求他幫忙糊弄過去。
“那麼你給小順傳過話後,趁他去藥房時,趕到西三所的小屋躺牀上冒充何慶東,糊弄小順,讓人誤以爲那個時候何慶東還活着,以便製造家樂的不在場證明,是吧?”皇帝繼續問。
“是……是……”
皇帝氣得一個倒仰,幾乎說不出話來,偏又囿於身份不能爆粗口罵人,半天才擠出一句:“好……好……朕倚重的大臣,居然豬油蒙了心做這樣的僞證。葉乘風那個混蛋呢?”
“他犯了舊病,臣命人扶他回府歇着了。”
“混賬,病得這麼巧,馬上叫他過來。”皇帝摔掉茶碗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