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玉翹住的院子離許碧的院子並不遠, 芸草年紀雖不大,卻有點子力氣, 提着個食盒也腳下生風,沒幾步就到了。
這院子裡也配有粗使的小丫鬟,一見她來就知道是許碧那邊送東西來,忙上來給她比劃一下, 小聲道:“先別進去,表姑娘在裡頭哭呢。”
“是想舅老爺和舅太太了?”芸草看正房門窗都閉着, 雖然聽不到哭聲, 也知道小丫鬟們說得不假,“還是誰惹表姑娘生氣了?”
大家年紀差不多, 都是同一批進府的,有個小丫鬟就吐吐舌頭, 小聲笑道:“可是你如今在少奶奶面前得用了,瞧着都比以前威風。”
這是句酸話, 芸草只當沒聽出來。旁邊另一個小丫鬟便扯了同伴一下,正色道:“大少爺和少奶奶都吩咐過的, 又是表姑娘, 咱們誰敢惹她生氣?今兒香姨娘過來了, 不知說了什麼, 表姑娘就把門關起來了。大約——是想起舅老爺和舅太太了罷。”
既是這樣, 芸草自然不好馬上進去,只能道:“我先等等罷。”幸好點心是剛出鍋的,再等片刻也不要緊。
屋裡, 連玉翹倒在牀上,兩行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並沒有什麼哭聲,只是那淚水不斷。青螺在旁邊,又是着急又是傷心:“姑娘,這都是那些下人嚼舌頭,你何必放在心上呢!”
連玉翹這纔有些嗚咽:“若真只是下人說的,姨娘不會透給我聽。我原是不該來的,來了倒讓表哥表嫂爲難,讓姑父爲難。”
青螺的眼淚也要下來,強忍了道:“您這樣,姨娘知道了怕要自責的……”香姨娘說漏了嘴,當時就一臉後悔,若是再知道姑娘哭成這樣,更要心裡難過了。
連玉翹想擦乾眼淚,可那眼淚卻是怎麼擦也擦不完:“別叫姨娘知道,我知道她對我好。是我自己命不好,現在事都傳了出去,叫姑父怎麼給我找親事……”叫人說沈大將軍仗着自己的身份,硬把個剋夫的侄女塞給人家嗎?
“定然有人是不信這個的。”青螺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出這一句來。
連玉翹搖搖頭,覺得自己都要哭不出來了:“我不該爲難姑父的,我不嫁了,我出家,去庵堂裡,青燈古佛過一輩子,倒也乾淨。”
青螺嚇得要叫起來:“那怎麼成!”
“怎麼不成?”連玉翹哭道,“姑父說會給我備嫁妝,就當我把嫁妝做了香油錢,在庵堂裡過一輩子罷。”
青螺想跟她抱頭痛哭一場,卻聽到門外有輕輕的腳步聲,只得強忍了眼淚開門道:“什麼事?”
“青螺姐姐,大少奶奶叫人給表姑娘送點心來。”在門外逡巡的小丫鬟只當看不見青螺紅紅的眼圈,陪着笑道,“芸草姐姐過來有一會兒了呢。”再不來叫門,點心都冷了。
青螺剛想說話,連玉翹幾步從屋裡出來:“我,我去見表嫂。”
“姑娘——”青螺嚇了一跳,“這是做什麼?”
連玉翹卻是難得地固執了一回:“我這就去見表嫂,跟表嫂說清楚!”
許碧沒想到送個玫瑰糕居然把連玉翹引過來了,更沒想到她進門就跪下,轟一下就給她扔出一□□來:“出家?”
“是。”連玉翹這會兒倒沒眼淚了,“我呆在家裡,只讓姑父和表哥表嫂爲難,倒不如就讓我出家,清清淨淨過一輩子。”
知晴在旁邊臉就有點黑了。這表姑娘說的是什麼話?正好這會兒老爺和大少爺都不在,真要叫她出了家,外頭人知道了,怕不要說是許碧把她逼的?
許碧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往後靠了靠,示意知雨知晴把連玉翹扶起來:“表妹這千里迢迢的跑來,就爲了在這兒出家?”還是以退爲進,有什麼想法?
連玉翹立刻就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以爲遠遠離開西北,找了姑父做主,就沒事了。沒想到剋夫這種事,一旦沾到身上,就要跟她一輩子。
“我,我在府裡一天,就爲難姑父一天,若是將來有什麼不好,人家要嫌姑父給他說了個剋夫的……倒不如我去庵裡,每天念念經,也給自己積些福德,修個來世好命……”
許碧再次往後靠靠,仔細觀察着連玉翹的神色——她說的是真心話,雖然怯懦、膽小又迷信,沒有青螺拉扯着就什麼都做不成,但她是真心不想連累沈家的。連老爺和連太太沒教出好兒子,這女兒倒還是個實心實意的。
“要出家也不是不行。”許碧心思轉動,嘴上卻說,“只是也不是現在。表妹想想,如今大將軍和大少爺都不在家,表妹這會兒出家,叫外頭人怎麼議論我呢?”
連玉翹頓時有點慌了:“我,我沒想到。對不住表嫂,我,我等姑父回來!”
青螺擡頭瞪着許碧,緊咬着嘴脣纔沒說出反駁的話來。她是真沒想到,表少奶奶竟然就一口答應了!難道她也嫌姑娘是個累贅?
許碧早看見青螺的眼神了,只笑了笑,繼續對連玉翹說:“不過庵堂裡清苦,若是身子不好,只怕日子過不下來。表妹說唸經,我可聽說那尼姑都有早晚課,一念就要念幾個時辰。且庵裡什麼都要自己做,不單要做飯,還要種菜拾柴,表妹這身子可吃得住?”
連玉翹在西北的時候也曾避到庵堂裡一段時間,知道許碧說得沒錯,咬了咬嘴脣道:“我不怕吃苦。”
“我知道表妹不怕,但表妹現在身子這麼弱,到時候生了病可就不由得你了。”許碧沉思了一下,“依我看,橫豎表妹也要等大將軍回來才能去庵裡,這段日子何不把身子練得強健些,到時候大將軍也放心不是?否則表妹一進庵堂就病了——這外頭盯着大將軍的人多了,就跟那蒼蠅似的,恨不得好好的雞蛋都要叮出個縫來,到時候那閒言閒語的,不知要傳得多難聽。”
連玉翹被她說得一點主意都沒有了,不知不覺點頭道:“我聽表嫂的。”
“表妹聽我的,那我就安排了。”許碧笑起來,“表妹先回去,一會兒我送一張行事曆去,表妹就照着那上頭做,可好?”
連玉翹不知不覺地就被打發回了自己院子裡,進了屋她才後知後覺地拉着青螺道:“我若去了庵堂裡,會不會也有人說姑父的閒話?”剛纔表嫂只說她若是病在庵堂裡外人要指摘沈大將軍,可她現在想想,就算她不病,會不會也有人胡說八道呢?若是這樣,她豈不是又給姑父尋了麻煩?
青螺心裡也有點驚疑不定。她原疑心許碧是想趁機把連玉翹這個麻煩甩開,但現在想起來,好像又不是……
許碧把連玉翹送走,回頭就皺了眉:“去問問,表姑娘這是怎麼回事?”誰刺激她了?
芸草去送個點心,結果把連玉翹給招了來,心裡正忐忑,聽見許碧問,連忙往前站了站,小聲道:“聽說是香姨娘去過之後,表姑娘就哭了。見奴婢去送點心,立刻就說要來見少奶奶……”
許碧眉毛皺得更緊。香姨娘對連玉翹一向照顧,想來不會說什麼慫恿她進庵堂的話,那,難道是沈夫人搞的鬼?
“不會又是夫人吧?”知晴脫口就道,“她定然是不喜歡錶姑娘的。下人們傳閒話,夫人也不管……”
“可夫人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許碧反問。
沈夫人不喜歡連玉翹是必然的,縱容着下人傳句閒話也算尋常,可對她來說,把連玉翹逼到出家,跟給她找個人家嫁出去,哪個對她的名聲更好,不是明擺着的嗎?
嫁進沈家也有好幾個月了,許碧覺得沈夫人私心很重,但膽子卻並不太大,也並沒有很多手段。比如說她早就看香姨娘不順眼,可香姨娘到現在還好端端地管着沈大將軍書房裡的來往賬目。再比如說她肯定特別想沈雲殊倒黴,可最後也不過是在他娶妻之事上耍了點手段,而且這機會還是沈雲殊給她的。若不然,她就連這點手段也使不出來。
並且,她要名聲!
這一點,無論從家內還是家外都能看得出來。
沈夫人跟誰最交好?是董夫人。而這位董夫人,許碧早聽九煉說了,乃是杭州里第一位可做“閨範”之人:少年時有德名——是德名哦!不是說她有才華,而是說她品行好,特別符合這裡對未出閣女孩兒們的要求。就是非禮勿言非禮勿視,笑不露齒行不動裙的那種。
然後等她嫁了人,她就非常賢惠了。上孝公婆,下撫兒女,中間還要伺候丈夫以及管理他的妾室。自己沒生出兒子來,就把庶出二子記在名下。總之不管誰說起她,都挑不出毛病來。
沈夫人能跟董夫人交好,至少她自己也要是個名聲好的,不然董夫人絕不會跟個妒婦或刻薄原配之子的繼室交往,這樣人早被她鄙視死啦。
所以在沈家,香姨娘只要恭順,沈夫人就不去動她。許碧嫁進來之後,沈夫人也從來不拿什麼婆婆的款兒要她站規矩之類,除了把着中饋不放以及在沈雲殊身邊早早放個不安份的丫鬟,看起來簡直是中國好婆婆,而且就算放丫鬟這種事,在這年頭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這就來問題了,既然沈夫人要名聲,那麼對她來說,最好的安排當然就是把連玉翹嫁出去,給她找一門看起來很光鮮的親事,這樣才顯得她賢惠。而把連玉翹逼去做尼姑,對她簡直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她爲什麼要做呢?
沉吟一下,許碧先叫芸草去打聽一下此事,接着就擺開紙筆,她要給連玉翹擬一份計劃表。
沒錯,她就從來沒想過要叫連玉翹去出家。連玉翹可能懦弱沒本事,但這不是她就要被扣上“剋夫”的名聲而一生悲苦的理由!就衝她是真心實意地不想給沈家再添麻煩,許碧就想給她扭一扭,看究竟能不能把她的思想給扭轉過來。
沈雲殊說連玉翹自己立不起來,這是事實。但他想的也只是給她找個厚道的人家,卻沒有想過要教她自己立起來,這是不對的。人不自立,誰也扶不住你!
“每日卯中即起,習五禽戲兩刻鐘。早飯後,讀書習字作畫一個時辰……”知雨看着許碧在紙上寫,越看越是詫異,“午後小睡三刻鐘,刺繡三刻鐘,踢毽子三刻鐘……”
“怎麼了?”許碧斟酌着寫完,看知雨一臉驚訝,笑問道,“哪兒不對?”
知雨心裡已經猜到了一些,小聲道:“姑娘,您不打算讓表姑娘出家吧?”
“誰說的?”許碧眨眨眼睛,指着紙頁最後道,“這裡不是寫了嗎?戌時讀經半個時辰,學做晚課。”
知雨怎麼看都覺得不對。真要是去做尼姑,一天就讀半個時辰的經就行了?而且前頭這寫的是什麼?爲什麼早上不讀經,而是讀書呢?
許碧笑了起來:“把大少爺給我的那本遊記拿來,一起送給表姑娘,就說我給她安排的,就先讀這本。不過這書是大少爺給我的,她得自己抄一本,正好權做練字了。上面還有幾頁畫兒,也請她照原樣畫上。”
知雨咋舌道:“還要畫畫兒?”那本遊記是個舉人遊歷蜀中時的趣事,此人書畫俱佳,配的幾副圖或遙山近水,或野草閒花,雖只淡淡點染,卻生趣盎然。就是臨摹也要自己有些底子才行。
許碧微微一笑,把紙捲起來:“給表姑娘送過去,就說是我說的,她既是要去庵堂裡,就都得聽我的,這上頭怎麼寫的就要怎麼做,一絲兒也不許差。否則到了庵裡,經書也不會抄,挑水拾柴也做不了,還叫什麼清修呢?難道進了庵堂還要丫鬟小廝地伺候不成?哦對了,若沒毽子,就自己做一個,府裡要雞毛還是有的,自己動手罷。”
知雨應了。許碧看看屋子內外再沒人,便壓低聲音道:“你先問問青螺,今兒表姑娘究竟怎麼就突然想起要出家?然後捉空兒去芥子居,跟百靈多說說話。”
知雨剛剛點着頭,忽然聽到許碧提芥子居,頓時一怔,試探着道:“姑娘,該不會是……”是疑心香姨娘嗎?
“既然芸草說是香姨娘來過之後表姑娘就在屋裡哭,那問問也無妨。”許碧淡淡地道,“或許香姨娘只是無心觸動了表姑孃的傷心之處呢,那我也該給姨娘提個醒兒,免得她一片好心,最後倒落了不是。”
知雨覺得這個話裡似乎還有別的東西,但她一時品不出來,便應了一聲,把那本遊記尋出來,往連玉翹的院子裡去了。
連玉翹正坐在屋裡發呆,看了這張紙,又把那遊記拿過來翻了翻,不由得就有些慌。她父親是秀才,可並沒怎麼教女兒讀書識字,她也不過就讀過幾本女四書什麼的,這遊記裡的字怕也還有不識得的,更別說抄了還要畫。
知雨便笑吟吟地道:“奴婢只是來傳話的,表姑娘若覺得不妥當,不如自己去跟我們少奶奶說?”
連玉翹正處在“是不是又給姑父一家添了麻煩”的惶恐之中,哪敢自己去許碧面前拒絕,只得接了書道:“我抄就是……”
青螺卻拿着那“計劃表”仔細看了又看。她識的字更少,但許碧這表格上都是常用的字,她勉強也讀下來了,心裡就更覺驚疑,小聲道:“那,那經書……”說是晚上讀經,可沒經書啊。
“哦——”知雨眼睛一眨,“家裡沒這東西,少奶奶說這就安排人去買。表姑娘也知道,如今家裡老爺少爺們都不在,就只有女眷,本該關起門來過日子,也不好總支使着人往外跑。表姑娘先看着這一本,等回頭經書買來了……”
“我就先看這個。”連玉翹連聲答應,只覺得自己又給許碧添了一重麻煩。青螺卻隱隱地覺察了什麼,也忙道:“這毽子我會做,勞煩姐姐回去跟少奶奶說,我們姑娘一定好生照着這個,這個‘計劃表’來,都聽少奶奶的安排。”
知雨笑了笑,把青螺拉到一邊:“說到底,少奶奶都不知道表姑娘究竟是怎麼就生出這個心思了。你總要跟我說說,等大少爺回來,少奶奶纔好交待啊。”
連玉翹這一場雖然只是在許碧院子裡鬧的,但有好幾個下人看見她紅着眼圈在兩個院子之間來回,消息自然立刻就報到了沈夫人處。
沈夫人剛從董家回來,聽見這個不免有些煩躁:“這是鬧什麼呢?”外頭風波不平,家裡就不能給她省省心?跟連家沾了邊的,果然都是麻煩。
沈雲嬌湊過來抱着她手臂道:“娘別管她了。她就是那樣的人,一日按三頓地哭,少哭一頓都不自在。”這個表姐剛來的時候,她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也勉強對她表示了一點親近,然而沒說過幾句話就不耐煩了。
沈夫人嘆口氣:“娘知道。她的事你也別管,少往她那兒去。”這剋夫的名聲可是沾不得。沈雲嬌年紀也不小了,若是被連累了,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她就不免有些怨怪前頭的連氏,人都死了,還要弄出這麼個孃家侄女來惹麻煩。她倒是沒有女兒,不怕被連累名聲呢。
等沈雲嬌走了,紅羅才上前一步,小聲道:“如今少奶奶正在查呢,問是誰怠慢了表姑娘。”
沈夫人本來就鎖在一起的眉頭就更解不開了。連玉翹一來,香姨娘就跟看了親閨女似的往上貼,這會兒說怠慢,除了說她還有誰?
“家裡下人,確實是有說表姑娘命不大好的……”紅羅委婉地道,“其實就連大少奶奶,奴婢瞧着也不是很親近表姑娘,只是日日往那邊送東西……”
沈夫人冷笑了一聲:“她倒會作態。一邊假親近,一邊往我頭上扣帽子。”話是這麼說,她自己卻也有點心虛。因她確實也覺得連玉翹不吉利,家裡這些下人敢這般傳話,也是因她這個主母先有了態度的緣故。
紅羅心裡明白,嘴上卻道:“大少奶奶慣會討大少爺歡心的,大少爺又總對夫人有些偏見,若是這樣傳下去,老爺只會信大少奶奶的話,畢竟是大少奶奶和大少爺一起把表姑娘接回來的。”
“這可怎麼辦?”沈夫人按着太陽穴,“這外頭欽差的事我還沒打聽明白呢,哪裡顧得上她!”杭州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說這欽差來了對沈家很不利,甚至還有說欽差現在病倒是沈家下藥了,這不是要逼着欽差跟他們沈家作對嗎?
“夫人若是給表姑娘找個人家……”
“不成!”沈夫人斷然道,“她有剋夫的名聲,這親事可怎麼找?何況找一門親事哪是那麼容易的,若是將來有個什麼不好,不是都要怪在我身上?你給我去查,誰說表姑娘剋夫的,統統抓起來打板子,不許再給我傳半句謠言!否則有個剋夫的表姐,連累了我的嬌姐兒可怎麼好!”
紅羅就有些爲難。這剋夫的話,沈雲嬌身邊的丫鬟就說過,這可怎麼抓?而且,就連她也私下裡跟人說過呀,難道還要自己去領板子不成?
沈夫人這幾天煩躁得嘴裡生了一排燎泡,火氣上頭時不免就想要遷怒,黑着臉道:“你們也是!我忙得顧不上,也不知道得了消息早來與我說一聲兒!如今鬧到這樣,如何收場?”
紅羅不由得心裡一顫。她後頭的人生還指望着沈夫人的好心情,連忙跪下請罪,一面心思電轉,小聲道:“夫人,其實奴婢倒有個念頭,只不知使得使不得……”
“什麼話還要藏着掖着!”沈夫人餘怒未休。
“奴婢想,若是讓表姑娘給大少爺做妾,這後頭的事兒不就與夫人無關了嗎?”
“做妾?”沈夫人倒是從未想到過還能這樣,第一個念頭就是,“老爺怕是不會答應。”
紅羅卻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夫人方纔也說了,表姑娘有剋夫的名頭,到外頭不好找親事。可大少爺當初不是說,這都是定親的那家運氣不好,與表姑娘無關?那大少爺自然是不在乎的,納了表姑娘不是正好?橫豎是自己表妹,不比叫表姑娘嫁出去伺候外頭的公婆小姑強?不是奴婢說句僭越的話,表姑娘那性情,哪裡是能當家的呢?”
“再說了。這人留在府裡,剋夫的名聲自然也就不會傳到外頭去,也就連累不到咱們姑娘了不是?”紅羅越說越順,“而且表姑娘有自己表哥和姑父護着,日子自然過得好,這嫁到誰家去,能有這些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