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仙兒是調香的高手,有人說調香不僅僅是爲了愉悅身心,高手可以利用香味控制人心。
範仙兒遠遠地瞧着秦王的房間,這一味夢縈香下去,就足夠讓秦王魂牽夢縈了。
次日,平西王府。
傅朝雲好不容易纔得了傅朝疏的平安信。邊關物資缺乏,交通又不便,這封信來得不易,傅朝雲深知。
信裡倒是沒什麼要緊事,傅朝疏只說自己即將升任少將,邊關戰事不多,只是同寧國時有交鋒,不過勝多敗少,不必牽掛。還說了一路過去的時候所見風光,末尾又說自己遇到了流寇。
傅朝雲攥着信沉思了半晌,從京師到邊關,必經過甘陝……她愣了半晌,回過頭去對陸景恪說道:“現下去甘陝是否還來得及換人?”
陸景恪一時沒反應過來:“爲何要突然換人?此事必須得由瑾王出面,功勞萬不能落入秦王一黨手中。”
傅朝雲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能不能讓蕭遷過去?據兄長在信中所言,甘陝之地流寇不少,現下又在鬧疫症,瑾王過去怕是不妥。他畢竟年紀大了,怕是應付不來那些,還是留在京師合適。”
陸景恪點了點頭,顯然也是有所思量。兩人誰過去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若讓瑾王過去,事情只怕會更麻煩些。而且瑾王久經朝堂風雨,還是適合留在京師。
想通了這一點,陸景恪便立即給蕭遷傳書。未時,趁着聖旨還沒下來,瑾郡王便進了宮,說是瑾王上了年紀,不適合奔波,自請代替。
這對蕭頌來說倒是沒什麼區別。之前秦王蕭凌也舉薦過蕭常,在蕭頌看來,秦王便是主動放棄了去疫區的差事。因此中途換人的事情也沒人知會秦王,聖旨便下來了。
蕭凌得知了以後捶胸頓足,蕭遷和蕭常對他來說意義可大不相同。蕭常死了,瑾王一派也就不復存在了。但蕭遷死了,瑾王還有不少兒子,多得是繼承人。
只是此時再後悔也沒什麼用處了,傅權聽說了之後便直接建議蕭凌換個目標下手,原定的計劃不變,反正弄死蕭遷對他來說正好報仇。
於是,蕭遷便又在甘陝遭遇了亂民。自然……這是之後的事情。
傅朝雲坐在書桌前認真地核對着賬冊,細細地尋着賬面上的漏洞。寧海蘭執掌中饋將近二十年,自然是貪了不少東西。這些東西倒不是給自己用的,寧海蘭是被寧帝派到大黎做細作的,自然是要招攬人,要培養殺手,要成立一個完整的組織,這些都需要錢。
最要緊的是,寧海蘭說不定完事後便會被寧帝直接趕出門或是斬盡殺絕,她要準備好之後的事情,要生活,要逃亡,還要帶上自己的姐姐,自然是要花費不少錢。
故而賬面上有不少錯處。不過寧海蘭倒是個聰明人,只是每筆賬目上取一點,看起來賬面虧空不大,但是積少成多卻是一大筆錢。傅朝雲看了半晌,還沒看完幾本賬冊,便發現賬面上至少有二十萬兩虧空。
這筆錢已經不算少了,陸卿雲每年的俸祿才幾千兩,全都是靠幾十間鋪子撐着的,這些鋪子每年的收入從一萬兩到三萬兩不等。就是一家年收入三萬兩的鋪子攢上七八年也纔有二十萬兩。
就這還只是冰山一角,賬冊還沒翻完,不知道寧海蘭到底貪了多少錢。
傅朝雲抱着賬冊起來去找陸景恪,怪不得他總抱怨沒錢,錢都讓寧海蘭拿走了。陸景恪正在翻看剛送上來的密報,便看見傅朝雲直接抱着一摞賬冊進來了。
“陸景恪,怪不得平西王府都沒錢,錢都在寧海蘭手裡呢!”
陸景恪有些好笑地起身,將她拉到懷裡坐下:“我說你去幹什麼了。原來一上午都在翻賬冊啊!請個賬房先生過來不就行了嘛!你還勞心勞力的。”
傅朝雲直接坐在他身上說道:“請個賬房先生也很貴,我怕你請不起。”
陸景恪笑着說道:“我還有城南的幾家產業,怎麼說也能養得起你。”
傅朝雲這才喘了口氣倒了杯水喝:“我說你怎麼過下來的,若是等着府裡的銀子,怕是你早已經窮得娶不起我了。”
陸景恪故意打趣她:“怎麼會呢!你可是謝成玉的親甥女啊,在京師少不得得有上百家鋪子吧?這麼有錢,分我一半不就行了?”
傅朝雲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說正經事呢!別打我嫁妝的主意,我的都是我的,你的也都是我的。”
陸景恪一副哀怨的樣子說道:“我都窮得叮噹響,飯都吃不飽了,你還要跟我說什麼正經事?”
傅朝雲便伸手過去撓他:“我讓你瞎說,讓你笑話我……”
鬧夠了之後才窩在他懷裡說道:“我剛纔翻了幾本賬冊,發現寧海蘭這些年貪下的銀子足足有幾十萬兩。”
陸景恪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肚子說道:“那就趁機把這件事情告訴父親,至少要改一改寧海蘭在這府裡作威作福的局勢。”因着平西王府沒有正妃,陸卿雲又一直忙於軍務,沒什麼時間回府,因此所有的話都是寧海蘭說了算的。
傅朝雲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正有此意。”
寧海蘭執掌中饋以來,爲了讓底下的奴才爲她所用,對於底下奴才撈油水的行爲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故而養成了奴才們懶散的作風,有銀子便跑得快,沒銀子動都不動一下。
傅朝雲這次查賬,一方面是爲了捏住寧海蘭的把柄,一方面是爲了整治府裡的不正之風。
只是這發作也需要契機,便是每月十五府裡上下一起用膳的時候。平西王正妃在的時候便定下了規矩,府裡所有人包括侍妾,每月十五必須在一起用晚膳。人雖沒了,這規矩陸卿雲卻還一直留着。
傅朝雲便選了這個日子作爲正式向寧海蘭宣戰的開始。有些事情陸景恪早已經跟她說過了,寧海蘭很有可能就是當年害死他母親的兇手,所以她遲早要跟寧海蘭正面對上。
酉時初。
平西王府跟傅家其實沒什麼區別,這種場合都是聚在正院的偏廳用膳。
傅朝雲到的時候,還未見寧海蘭。聽說剝了她的掌家之權以後,她就迷上了禮佛,整日裡裝作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陸景恪抓過她的手慢慢摩挲,並沒有說什麼。陸卿雲念着原配,整個府裡連個庶子都沒有,因而陸景恪到了之後,原本還熱鬧的偏廳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
不多一會兒,陸卿雲便到了,沉着臉走到上首坐下,然後才衝她跟陸景恪看了一眼。傅朝雲有意向寧海蘭發難的事情已經提前跟他說過了,他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其實是很氣的。
他還不知道寧海蘭的底細,故而只以爲寧海蘭拿這些錢中飽私囊了。故而寧海蘭過來的時候,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更陰沉了。
寧海蘭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覺得偏廳的氣氛有些低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到陸卿雲怒喝一聲:“跪下!”
寧海蘭一驚,隨即便跪了下來:“妾身不知有何過錯,還請王爺明示。”
陸卿雲看了一眼傅朝雲,傅朝雲便拿出了手中的賬冊,走到寧海蘭眼前丟了下去:“側妃娘娘,這些年您從府裡貪的五十七萬兩銀子,難道都不記得了?”
寧海蘭一抖,早就聽說傅朝雲在查賬,看來是不打算放過她了。紅韻連忙撲上來說道:“世子妃莫要故意誣陷側妃,側妃平日裡最是公正,又怎麼會貪污府裡的中饋。”
傅朝雲冷笑,誣陷?什麼寧海蘭貪了多少錢都沒人清楚嗎?還用得着去誣陷。
她蹲下身來翻開寧海蘭面前的賬冊,低聲說道:“側妃,您是自己承認,還是讓我傳證人?”這麼多年幫助寧海蘭隱藏罪證的人可不少,這些人,她知道,寧海蘭也知道。
只見寧海蘭慢慢地垂下了頭,她的內心的確是很糾結。那些銀子都已經沒了,她也拿不出來,傅朝雲選擇向她發難,不過是要讓她失去陸卿雲的最後一點信任。
她閉了眼,沉聲說道:“我的確是貪了不少銀子。”
此言一出,幾個侍妾立馬在旁邊竊竊私語起來。寧海蘭貪的銀子裡面,就有她們的月例。只是她們在府中一向不受寵,敢怒不敢言罷了。此時寧海蘭剛一承認,幾個侍妾便用鄙夷的神色瞧着她。
寧海蘭低了頭,又繼續說道:“妾身已交出掌家之權,現在願主動搬入佛堂,以示懲戒。”
以退爲進,好高的手段。寧海蘭執掌中饋多年,不少下人都是信任她的。此事出來之前,就連陸卿雲對她的感情都很複雜。畢竟是自己的側妃,多年來不承寵還替他打理着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此時寧海蘭若是搬入佛堂去,陸卿雲便成了薄情寡恩之人,而傅朝雲,也會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畢竟寧海蘭前不久才救了她,她這麼快就將矛盾指向寧海蘭,肯定人心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