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波苑。
王氏午覺剛睡醒的時候,便看見傅權正站在牀邊。
王氏猛地一驚,直接從牀上坐起身,緊張地抓住被子一角,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想做什麼。”
傅權輕笑一聲,眼中帶着陰狠,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還真是好本事啊!竟然能說動傅朝雲替你把孩子奪回來。”
王氏瞪大了眼睛,苦苦哀求道:“我沒有……”
“你沒有”,傅權猛地逼近她:“若是沒有,難不成傅朝雲還能那麼好心幫你不成?”
一邊說着,手上愈發用力。王氏猛烈地掙扎着:“我錯了……你饒我一命!”
傅權冷哼一聲,一把將王氏甩在了牀上。王氏低下頭,劇烈地咳了起來。
“說吧,答應傅朝雲什麼條件了?”
王氏瑟瑟發抖地半跪在牀上:“傅朝雲說,不要我做什麼。只需要我在她對付錦兒的時候不插手就可以了。”
傅權垂眸,看了一眼謝氏:“看來你是爲了兒子犧牲了你女兒的性命啊!”
王氏猛地一顫,囁嚅道:“我不過是暫時誆她的罷了!怎麼會真的忍心由着她對付錦兒。”
“不”,傅權彎腰,盯着她說道:“讓傅朝雲去對付她。”
王氏一愣,連忙抓着他的衣襬哀求道:“我求你了,錦兒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啊!不要讓傅朝雲對付她啊!”
傅權厭惡地甩開她的手:“你當真忘了?當初可是你的好女兒偷走了你的孩子,送給了劉氏。”
其實這話並不是事實,傅錦雲當初聽了霜雪的話,以爲不過是把孩子賣了,送去哪個窮苦人家。斷然沒想到,卻是送到了迎風閣。
舊事重提,王氏身子猛地一縮:“沒忘。可她到底是我的女兒,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
“不會死”,傅權彎腰,循循誘導她:“你想啊!當初傅錦雲揹着你抱走了你的兒子,導致傅海容以爲你生下了死胎,對你也不再重視。
你就沒想過,等傅朝雲對付傅錦雲的時候,然後在傅海容面前揭破她。這樣一來,你還有可能得到傅海容的恩寵。
這麼一來,讓傅錦雲稍稍受點苦,不就正好抵了傅錦雲當初抱走孩子的那番恩怨,也讓你心裡舒坦些。”
這話倒是正戳中了王氏的痛腳。當初傅錦雲抱走孩子,她心裡無比怨恨。只是傅錦雲到底是她的女兒,所以當着傅海容她也沒有揭破。
現在傅錦雲安安穩穩地在芳草閣待着,她心裡實際上還是會有些不舒服的。
許久,王氏才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會聽你的。”
傅權這才冷笑一聲,轉眼又沒了蹤跡。
芳草閣。
傅錦雲自從知道王氏的孩子是被抱給劉氏之後,心裡慌得不得了。當初的事情,也不知王氏究竟知道了多少。
或者說,王氏已經知道是她抱走了孩子,只不過礙於母女情面沒有告訴傅海容?
想到此處,她便覺得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她倒不是沒有找過霜雪,只是霜雪根本不認。還反過來威脅她說,如果她敢把事情說出去,她就告訴傅海容說是她指使的。
此事本就詭異得很,任誰也沒想到,劉氏竟然假孕還敢偷了王氏的孩子。
若是霜雪真的那麼去說,想必傅海容跟王氏一定不會放過她,她當初不得寵,可不就是要防着這個孩子。
再者說了,當初產房就她跟產婆兩個人,除了產婆就只有她能夠接近孩子。若說是她主使的,由不得人不多疑。
勤政殿。
蕭頌既打算遷富戶,自然是要召集戶部的尚書跟幾位大學士商議。
“對於遷戶之事,不知衆位愛卿有何高見?”
戶部尚書便最先說道:“按照稅收來算,江南的賦稅無疑是最多的,佔到了國庫的四成。”
蕭頌點了點頭:“京師的商業一直不夠繁華,若是有了江南的富戶,想必情況會好些。”
“也未見得”,一位姓宋的大學士便直接說道:“江南的商業繁華不僅僅是商戶,還有一部分民風的關係。
江南大部分人都是從商的,而京師卻以從仕優先。這樣一來,商人在京師實際上是受到歧視的,必然不會對京師的商業發展有利。若是想要遷富戶,還是應當適當給商戶一些補貼的政策。”
另一位大學士也附和道:“宋大人說得有理,老臣認爲,若是遷富戶,一來動搖了江南富商的根基。二來京師的商業也不好發展起來。長此以往下去,有傷國本,望陛下三思。”
幾位大學士說得倒是也有道理,只是蕭頌既然下定決心要遷富戶,又怎會那麼輕易地聽從勸諫。
還是戶部尚書會察言觀色,一見蕭頌隱隱有些怒了,連忙上前說道:“臣認爲江南的富戶非遷不可!”
蕭頌一喜:“愛卿有何看法?”
“回陛下,臣以爲江南的富戶較多。俗話說,士農工商,商業本是排在最末的。但是江南的商業一發展起來,頓時危及了農業生產。
且不說商業對農業造成的衝擊。江南的衆多富戶,長此以往地天高皇帝遠,怕是有些不好控制。”
蕭頌一喜,他擔心的正是這個。江南那麼多富戶,有錢有糧,若是招兵買馬的,有朝一日還要造反不成。放在江南他始終是不放心的,還是遷到京城安穩。
宋學士便說道:“”
衆人爭執了半天,到底還是沒商議下來。
出了勤政殿的時候,就有人追着戶部尚書:“尚書大人還請留步。”
戶部尚書停了停,然後笑着說道:“林大人有何事?”
那林學士便說道:“不知今天殿裡的事情,尚書大人怎麼看?”
戶部尚書笑了笑:“顯而易見,聖上是支持遷富戶的。召衆位過去,不過是想要由衆位背了這罵名罷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憂。有時皇上並不是難以抉擇,而是有些事情需要有人揹負罵名罷了。
很顯然,陛下此刻已經下定決心要遷富戶。只是此事對江南的百姓、對那些富戶、對商業長期的發展來說都不利,聖上執意遷富戶,必然會揹負罵名。
林學士愣了愣,顯然是沒看出來。戶部尚書便又提醒道:“林大人,這種時候你我不爲聖上揹負罵名,還談什麼忠君呢?”
林學士醍醐灌頂,點了點頭說道:“尚書大人說得有理。”
江南,謝氏。
謝朗收到密信的時候,正是戌時初。謝蟬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邊。
“老爺,京師出事了?”
謝朗點了點頭:“聖上終於決定遷富戶了,你去把成玉叫過來。”
謝成玉,正是謝朗的長子。
謝蟬點了點頭,然後便退下了。
謝朗一時捏着信,竟不知道該如何做。理性告訴他,他應當遵從聖命,將謝氏遷入京城。但謝氏在江南數百年,還真沒受到過如此威脅。
“父親”,謝成玉在門外喚了一聲,然後頓了頓便推門進來:“聽蟬叔說,聖上決定遷富戶了?”
謝朗點了點頭,直接問道:“你怎麼看?”
“自然是要遷,聖意難違!”
謝朗點了點頭:“雖是如此說,謝氏在江南已經有數百年,也只有江南,才適合謝氏的長遠發展。”
“父親不可!江南雖好,但聖意難違。若是一意孤行,恐怕謝氏的半數基業都要毀在此事上。”
倒不是沒有辦法!謝氏好歹也是大黎的第一世家,若是想不必遷到京城,其實還有很多辦法——比如捐銀。
其實說白了就是破財免災,只要捐夠了一定數目的銀子,聖上自然也不好意思逼着謝氏遷戶。
可這法子說起來簡單,若是真的捐銀,謝氏恐怕得拿出去半數家底。畢竟,這捐銀的頭一起,底下的富戶自然都跟着走了,那聖上的話還有誰在意。
所以說,捐出去的銀子必然不會少了。至少,這數目得只有謝家拿得出來。這樣一來,可不是要耗掉謝氏一半家底。
謝朗嘆了口氣:“你容我再想想,等明日想通了再說。”
謝成玉便退下去了,心裡其實不大明白,爲何謝朗這麼通透的人,偏生在遷富戶的問題上這麼想不開。
謝蟬便又進來了,輕聲說道:“聽說大小姐病得很重,老爺何不趁此機會去看看。”
謝朗走至窗前,望着窗外的半邊彎月說道:“故土難離。謝氏在江南幾百年,祖祖輩輩都在這個地方。”
謝蟬又勸道:“老爺,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謝氏也說後代不允許入朝爲官,二少爺不也做了左都御史?
況且,您籌謀許久,不就是爲這一天早作打算嗎?爲何事到臨頭反而不想去京城了?”
謝朗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覺得我算是個通透的人,只是現在反而不通透了。”
采薇院。
月明星稀,陸景恪過來的時候,正趕上傅朝雲還沒有睡下。
“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情?”
陸景恪掏出懷裡的玉佩給她繫上:“我剛從我爹那要來的傳家寶,專傳長媳的,說是能保平安。”
傅朝雲臉一紅就要往下解:“傳給長媳的,你給我戴上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