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失顏色(3)
“可是……”楚曦霖將話鋒一轉,看着長孫無遜的眼神中,卻是帶着一抹難以預示般的笑,接下來的話,讓在場所有朝臣全都難以預料。
“即便是臣,也與長孫國舅一般,懇請皇上赦免了賢妃之罪,讓這皇室唯一的血脈倖存下來,纔是我楚室皇朝之幸!”他這突如其來的話鋒一轉,讓在場所有的人全部都錯愕不及,包括賢妃在內。
她看着楚曦霖的時候,那雙眼中隱含着的淚水,也不知道是該落下還是該怎麼的,就此側着首端望着他,心中有太多說不出的疑惑。
楚曦霖卻是將神色掃過她,不做任何的停留,只是再前進一步,朝着楚曦鴻講,“聖上,莫怪臣弟多言,這江山後裔,孰輕孰重,想必不用臣弟講皇兄你也是清楚的,……”他的神情滿帶肅殺,觀看着身後階梯下那幫朝臣,以及那個女子。
“這江山無後的罪名若是坐下,看這幫臣子,有哪個敢擔待得起!”
他的這一句話,千古之罪都難以則殆,所有的朝臣全部縮回了原地,就連原本是楚曦霖的黨羽,此刻都搞不清楚楚曦霖究竟是想做什麼。
楚曦鴻的眼光放回在長孫無遜的身上,長孫無遜沉吟着,最後的神情依舊是剛纔那樣的懇請,“皇上,曦霖王爺高見,臣也懇請皇上,繞過賢妃娘娘一命纔是!”
楚曦鴻有了個臺階可下了,在這幫噤若寒蟬的朝臣面前,他此刻即便是怎麼決斷都不會再惹什麼非議,他沉吟着該怎麼拿捏這一個懲罰的度,纔是適當。“將賢妃帶回她的寢宮中,休息養胎……”
他的這一吩咐,讓賢妃喜出望外。可是,下一則命令,則讓她如墜深淵。
“不日抄斬大將軍府邸,株連三族,一孩一童全不可放!”
“不,……”賢妃這一刻如同遇見了魔鬼的一般看着楚曦鴻,顫抖着攀爬上那階梯,跪趴在楚曦鴻的腳邊,“皇上,即便是抄斬我全家,也莫要牽連全族啊,皇上……何以洛華一家你能夠留下兩餘孽,長孫皇后一家你也肯赦免,獨獨我絮賢一族你要抄盡?爲什麼,爲什麼啊?”
她的苦求似乎並不能溶化在場誰的心,誰都知道大將軍手持重兵,這反的一天是遲早的事。楚曦鴻更是虎視眈眈,如今有人將這些把柄全部指向大將軍,他不可能錯失這一次的良機。
“請賢妃回宮!”楚曦鴻連續兩天沒有休憩,都在這紫霄殿中,此時他也疲憊了,堪堪吩咐着,卻見賢妃怎麼也不肯離去,將手緊緊的拽住在楚曦鴻的腿腳上,“皇上,臣妾求你了,不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您也看在孩兒的面子上,放過臣妾的族人吧!”
“帶下去!”楚曦鴻怒吼着,對於賢妃此時的求饒,他也打自心底的厭惡。賢妃在他的心中,向來都只是鞏固朝中朝臣的作用,平時再怎麼刁鑽使難,他也只能忍了,可是這一刻,她再也
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只剩下肚子裡那的胎兒,她就只管安心養好胎就行。
“娘娘此刻心思奔涌,怕是侍衛也難以好好的侍奉好她,倘若有個差池就不好了,還是讓臣弟帶她回宮吧!”楚曦霖自告奮勇,楚曦鴻也樂得清靜,便允了。
在回去的路途上,楚曦霖一直沉默着,賢妃離開了楚曦鴻的視線範圍,卻再不哭哭啼啼,只是隱忍着不讓爆發,從她的神情中,得以看到某種失去至親的痛楚。
“皇上可真狠,娘娘這麼苦苦央求,還是不肯給將軍一條生路,真是煞費了娘娘一番苦心!”他跟隨在賢妃的身後,一步步的距離剛好,不遠不近。這話說得聲音也拿捏得剛好,不悶不噪,剛好隨着風吹進賢妃的耳中。
“用不着你假惺惺!”賢妃雖然深居後宮,但是對於朝中的局勢,也並不是一無所知,而面前這個曦霖王爺,對她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比楚曦鴻還要值得防範的人物,僅此罷了。
故而面對楚曦霖的話的時候,賢妃報以的是嗤之以鼻的態度,不屑一顧。
楚曦霖則是抿脣一笑,“娘娘可以鄙夷臣下,但是,你不要忘了,沒有我,朝臣也不肯放過你,……”
“你以爲我會感激你嗎,這一次,肯定是有人要栽贓我父親,我一定會找出元兇的,最好不要是你,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她將話說在前頭,當對上楚曦霖那波瀾不驚的眸子的時候,她的一切盛勢凌人,都妄自空談。
漸漸的,她也平靜了下來,隨之步伐平穩,一路直往自己的寢宮走回去。
待得回到寢宮的時候,平日裡所有的宮人那般奉承阿諛的模樣早已經換了,改之的是一種如同看待新奇事物的那般。其他的宮人也一併被清除,只留下一個小丫頭,隨侍在左右。
這就是宮裡女人的下場,得寵的時候衆星拱月,一旦失勢,所有的東西全部日新月異,再不如前。
“你還不走!”在看到這宮中的情形的時候,回首卻見到楚曦霖依舊跟在自己的身後,賢妃不禁怒火中燒,“
你如果是想看我一家的情形,那麼現在讓你看到了,在朝堂上,我爹爹鬥不過你,現在被皇上給剷除了,你也該高興了,朝堂上現在誰都不是你的對手了,你還想怎麼樣?”
面對賢妃的指責,楚曦霖依舊只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你說錯了,皇上剷除掉你一家,不代表我以後就一黨獨大,接下來朝堂上會迅速竄起另外一股勢力,這就是皇上扶植起來替代你家的,也用來平衡朝堂中的勢力。”
平衡,這是朝堂之上千古不變的定律。
“朝臣們可以鬥,可以爭,甚至可以勢如水火,皇上會樂此不疲的看着大家鬥爭,這樣他的皇位才能安穩。但是,就是絕對不能夠一黨獨大,皇上最忌諱的就是一手遮天,你的父親,就是犯了皇上的這一個忌諱,怨不得人!”
他說出了朝堂中
人人得以自保的一個秘密給賢妃聽,賢妃一邊聽着,一邊卻是將指甲掐得深入了掌心之中。
“你住嘴!”到了最後一刻,她按捺不住那心中的怒火,轉身而去的那一瞬,順勢將那放在桌上的陶瓷飾物朝着楚曦霖扔去。
這一扔,不偏不倚,剛好砸在他的額頭上。
那飾物本就不重,這一砸也不重,可是在飾物掉到地上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卻有一道蜿蜒的血跡從發間流了下來,蜿蜒過他的額頭,最後從眉心的中央滴淌了下來。
賢妃沒有想到她那順手的一砸,居然會讓他受傷,她驀然一驚,忙掏出絲絹,想要幫他擦拭,卻忽然覺得男女之間的嫌隙,只是將絲絹遞在他的面前。
楚曦霖原本的好脾氣,在這一刻,盡顯陰冷。他忿忿的接過賢妃手上的絲絹,在自己的額頭上擦拭着,“你不要忘了,你現在的利用價值只是替皇室生孩子,你如果不想生完孩子後,皇上賜你的是三尺白綾,你最好就乖乖聽話!”
說罷,楚曦霖原先所有的興致全部被敗壞,忿忿不平的轉身離去。
“你到底是想怎麼樣,我不相信你會來幫我!”賢妃在這一刻,確切的說是真的害怕像楚曦霖說的那樣。
楚曦霖停下了腳步,稍稍側首,“有需要的話,我會找你的!”說罷,他步伐依舊蕭瑟,獨留下賢妃一個人在當場怔忡。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剛纔遞交絲絹給他的那一剎那,他的手掌無意間抹擦過自己肌膚時候的那溫度。
這輩子,除了楚曦鴻,還沒有其他的男人這樣解除過自己的肌膚。
而那是一雙不同於楚曦鴻的手,楚曦霖的手上長着繭,應該是常年手拿兵器練功時留下的滄桑,卻教她此刻心思不停的起了漣漪。
“他真的,會幫我嗎?”這一句話,卻無人得以回答她,只剩下這整個空蕩蕩的宮殿,幾乎壓抑得要令人窒息。
楚曦霖的身影出了那宮殿,獨自一人走在那宮廷的道上,秋風颯爽,此刻卻倍顯淒涼,襯托着身後那失寵妃子,更覺悽惶。
楚曦霖伸出手撫摸着那額頭上的痛楚,那血跡已然在剛纔絲絹的擦拭下乾涸。但是,在髮際間,那傷痕卻依舊在隱隱作痛。
他憤恨着,當時在密林之中,楚曦鴻那一刀帶着風毫不留情的砍下,所帶的傷依舊到現在,在剛纔賢妃無心的一砸,又牽扯到了傷口。
若不是當時他轉身及時,恐怕當時他也會損在楚曦鴻的手裡。冷哼一聲,他將手中的絲絹擦拭完,卻丟棄在這工道的旁邊。
風甫一吹起,那絲絹邊輕輕靈靈的隨風盪漾而起,在這空闊的天地之間不斷的揮揚着它的本質。
他根本也不會想到,只是這簡短的一次相送,卻會給兩人來日都埋下深重的禍根,就連賢妃也是絕對沒有想到的。
只怪那時人未老,不知人間情皆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