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我
凌空鐵鎖綁縛在手腕上,冰冷的痕跡嵌在手腕上,勒出了深深的一道痕跡。血,從手腕上的鐵鏈上蜿蜒着流淌,在白天已經乾涸,可是一到了晚上,原本乾涸了的痕跡在露水的摻染下,卻又再度溼潤了起來。
露水的冰冷夾雜着鐵鎖的冰寒,穿透着那昏迷中的神智,透入骨髓。他從昏迷中再度呈醒,耳畔是白天太后在鐘鼓樓下與錦德和侍衛爭辯的聲音。在這世上,似乎這個姨娘在盡着自己的全力想要保住自己的命。
可是,天子終究不是她。她即便貴爲鳳儀,但是在楚曦鴻的嚴明令下,沒有任何一個侍衛膽敢讓太后上前,於是太后則是一定要搜出洛華爲止。洛宸則是最爲可憐無辜的一人,在鐘鼓樓上三天,滴水不進,卻始終沒能等來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呵呵,呵呵呵……”他難得此刻的清醒,卻無力苦笑,“還能怎麼掙扎呢,我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莫說我不願逃出這座牢籠,可是我要用什麼來證明我活下來的印記,來以此洗刷家族的冤屈?”
這些都是塵世之間的眷戀,教他如何放得下。在模糊之中,那樣一個身影,漸漸從遠處奔來,那孤單的身影幾乎渺小得讓洛宸要以爲這只是在夢裡。
可是,當那個身影被侍衛攔擋下來的時候,洛宸才知道,這不是夢。
“快去稟報皇上,洛小姐來了!”侍衛見到洛華奔跑而來的身影,不敢上海到她,可是她那蒼白的臉色也讓人感到害怕。
當洛華看到洛宸此時的模樣的時候,心中驀然一痛,“洛宸!”面對着那被高高吊在上方的洛宸,她嘶聲大喊,聲音如同摔碎了的玻璃一般尖銳而刺耳,這是她用盡全身的氣力吶喊出的一句話。
她在來的路上曾經千萬次想像到見到洛宸的樣子,也曾想過會否當自己到達的時候,洛宸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當真正看到洛宸被吊在鐘鼓樓上的時候,那樣無力的飄蕩在夜風當中,洛華的心是撕裂般的。
這是一種血濃於水的痛,即便她只是穿越而來,但是,此時此刻她已經和現在的這個洛華融爲一體,這個是她的弟弟,拼了命也想要保護的弟弟。
她拼了命的一般,跑上鐘鼓樓。洛宸卻恍如隔夢,她終於來了!
不知道爲何,洛宸的心中有些安慰的欣喜,卻也有些落寞,甚至他更希望洛華能就此遠離這座皇宮,不像此時,她又要再次落到楚曦鴻的手中了。
“……這是個陷阱,誘惑你前來的陷阱,難道你,……看不出來麼?”他乾涸的脣不住的啓闔說着,可是如此輕微的話語,如何能夠讓在登上鐘鼓樓的洛華聽到?
“等着我,我這就來救你!”洛華不斷的在心中祈禱着,這偌大的鐘鼓樓此刻卻如同高聳入雲一般,洛華越是想要儘快登上,則越是覺得距離那麼遠。
好不容易,她登上了最高的頂層,能夠看到鐵鎖從頂樓上的欄
杆處懸落,而洛宸就在那鐵鎖的末端,她忽然怔住了,這麼粗糙的鐵鎖,單憑她一人之力,如何將洛宸從那下面拉上來?
“洛宸,洛宸你沒事吧,你應姐姐一聲啊!”她的聲音在顫抖,將手搭在冰冷的鐵鏈上,從鐘鼓樓下俯瞰大地,下面逐漸聚集了過來的侍衛已然將這地方團團圍住。
“你這個笨女人!”洛宸無奈的罵道,“你這個樣子怎麼將我救下來?”
洛華也束手無策,可當就在這個時候,太后寢宮的儀仗卻先在楚曦鴻的面前到來,就此站在衆人中央,看着高高在上的洛華,太后開口道:“洛華,你倒是讓哀家找得好苦哇,終於肯現身了嗎?”
她雖然如此說着,但是眼神終究是停留在洛宸的身上。自打洛家滿門抄斬,似乎洛宸的生死成了她的命脈之事,而如今,雖放任着洛宸在那上面受苦,可是爲的是杜絕以後的禍端,今夜,她非將洛華從這個皇宮裡剷除不可。
“哀家今日就將話在此與你言明,如你想洛宸今後安然的在宮中度過的話,那麼此刻你就從這鐘鼓樓上跳下,哀家前事不計,也向你保證,絕對會保證洛宸的安危,絕不讓人傷他半根汗毛!”
太后的話洛華自已不漏的聽了進去,她突然明白眼前的形勢,太后想要逼死她。“太后,難道你就非得逼死洛華你才甘心嗎?”洛華也忍不住的朝着下方咆哮了起來,“洛家滿門抄斬,只剩下我姐弟二人相依爲命,時至今日,你即便是當作可憐我兩人也行,爲何一定要苦苦逼迫洛華至死地你才甘心?”
“你不是哀家當年看着長大的洛華,只有你死,天下才會澄明,洛宸纔不會有所威脅的活在這世上,皇上的安危也不會再受到危險!”太后一一羅列出來。
洛華望着下方,高高的鐘鼓樓,晨鐘暮鼓本該警醒,卻不曾想過,這裡居然會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忽然,她慌張的望着四方,朝着四方大聲吶喊,“皇上,……楚曦鴻,你在哪裡?”她哭喊着,她這一刻卻是多麼的想要那個男人出現在此處,解一解自己此刻的危機。
“姨娘……”一句衝破雲霄的吶喊,自洛宸的口中噴薄而出,“洛宸求你,……放過我姐姐吧!”他沉默了這麼久,從家族中的變故開始,他就一直冷眼看待着這周圍的事。在經歷了這麼重大的變故之後,他也有所幡然,“她再不對,她也是我的姐姐呀……”
“洛宸,你住口……”太后似乎並沒有料到洛宸居然會如此說來,只是她也有所忌憚,如果她再拖延下去的話,楚曦鴻趕到這裡的話,那麼自己今夜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她從楚曦鴻那裡大鬧了之後,本想就此來解救洛宸,可是她也不想夜長夢多,她只能委屈洛宸,就這一次,以後杜絕了後患。她原本以爲,洛宸該是和自己一樣,憤恨洛華的纔是啊,爲何如今,卻是反要替她說話?
“將,速速登上鐘鼓樓,將她從樓上摔下,皇上若有問起,便說她以死謝罪!
”太后的話激動得有些顫抖,她絕不允許自己的綢繆在這最後一刻失敗。
鐘鼓樓下的侍衛如同潮涌,兵器長矛的尖端透着泌人的寒光,一圈爲着一圈將整個鐘鼓樓給圍住,只等着洛華從上方縱身而下的那一刻,誰的長矛刺穿她的身體……
她無路可退,高高的鐘鼓樓,下方卻有無數的侍衛在太后的命令下奔涌上來。“洛宸……”她將身子傾斜在下方,將手緊緊的握住洛宸的手,想要在這一刻將洛宸從下面拉上來,“該是你我,再次訣別了!”她徒勞掙扎,苦笑着說,卻也淚落。、
洛宸原本以爲她是要想在這個時候將他拉上去,卻不想洛華只是將手緊緊的與自己的手握住,這緊密的契合,從她手心中傳達而來的溫度,感知着洛宸那冰冷的心。
“不,姐姐,還有轉機,太后姨娘,……姨娘不會真的這麼狠的!”洛宸在這一刻也徹底的慌了,“你不許想不開,我恨你,你必須留在這世上承受着我的恨,痛苦的過完這一生,我絕不允許,……絕不允許你就這麼輕易的死去!”
眼角瞥見了身下數百侍衛的長矛,洛宸能夠想象洛華若是從這鐘鼓樓上跳下去後,那萬箭穿心的痛楚。
“洛宸,你是我見到過,最善良的孩子!”洛華淡淡的說着,卻將自己的身子往着那欄杆上跨去,將身子高高的站在那鐘鼓的旁邊,伸出手撫摸着身後的鼓槌。
身後那是一面精緻的牛皮大鼓,鼓皮撐開,整個鼓面平滑而極具韌性。她伸出手,將鼓槌從鼓架的旁邊抽出,“我知道,相傳龍鳳鼓只有在朝廷發生危險的時候才能夠驚醒,那麼如今,既然她一味的如此逼迫我的話,那麼,我何必再苦苦央求?”
她自嘲着,將鼓槌重重的擊打在鼓上。
“砰,砰,砰……”
沉悶的聲音在黑夜中如同從地底傳達出來的警醒一般,穿透着這皇宮中的每一個角落,衝上來的侍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驚動龍鳳鼓,天下恐大亂。
就連圍住鐘鼓樓的將士們,也在這一刻,臉上紛紛變色,只有洛華,鼓槌越敲越是起勁,彷彿是爲着自己敲響最後的喪歌,居然肆意狂笑了出來。
“倘若天佑於我,要你這皇朝世代不安……”說罷,她卻丟棄了那手上的鼓槌,順手將那面鼓往樓下一推。
再次一聲悶響,大鼓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就連太后也變色,“你,……你造反呀你,龍鳳鼓乃是,乃是先祖留下……”說着,她卻因爲激動而站不住腳跟,頻頻往後褪去,她怎麼也沒有料想到這事情居然會演變得這麼烈,她居然,……毀了鳳鼓!
洛華將身站立在欄杆的上面,“但願我死,天下安寧!”說罷,閉着雙眼,將身一斜!
“不……”一聲長嘯,從遠處傳蕩而來,用個盡了所有的力道吶喊而出,聲音驟然,狂莽蓋過了這周遭茫茫夜風!
“朕不許你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