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紫凰坐在椅子上,分明還是初冬的天氣,寒冬料峭,額頭上卻佈滿了汗珠。只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的臉色不好,非常不好。
死士帶着她,從皇宮的東院開始,一直走到了西院,期間看到有人經過,便專程停下腳步,好讓他們可以看清楚自己脖頸上那道明顯的吻痕。
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時辰。她回來的時候,洛華已經不見了,轉身回看的時候,那死士也沒有了蹤跡,彷彿他們都未曾出現過一般。
一切,彷彿只是做了一個噩夢一般,但脖頸上的吻痕,卻清楚明瞭的提醒,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夢。他們是真真切切地發生。
也許,明天流言就會在宮中漫布,她一世的英明,便真的毀於一旦了。
她已經可以想象,宮中會流傳出如何的版本。現在楚曦鴻正在大殿上批閱奏章,她卻堂而皇之帶着吻痕招搖後宮,這分明是將一頂好大的綠帽子扣在了君王的頭上。依着楚曦鴻的性子,怕是要震怒了吧。
更何況,他現在就差一個可以除掉自己的機會了。
長孫紫凰端坐在梳妝鏡前,望着鏡子中憔悴不堪的自己,卻是突然爆發出三聲冷笑,然後像瘋子一般,瘋狂地拿起桌上的髮簪,在脖頸處的吻痕上,一道道劃開,留下深深的印痕。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如同溺水之人一般。直到髮簪上鮮血如注,她纔是停了下來。那像極了吻痕的傷口,在一片狼藉中,仍然十分引人注目。她慌亂地取過一旁藍色的絲巾,將脖頸圍住。
欲蓋彌彰地遮住了吻痕。只很快血液就將絲巾染紅,那處吻痕,依舊隱隱若現。彷彿在提醒長孫紫凰,即將要來到的災難。
銅鏡中的長孫紫凰,模樣憔悴猙獰,披頭散髮,像極了地獄中的孤魂野鬼,全然沒有半點昔日皇后的威儀。
她微微出了口氣,端詳了自己的容顏一番,竟然開始了梳妝打扮,用厚重的胭脂,掩蓋蒼白的臉色,厚重的眼影遮蓋那一雙紅腫而滿布血絲的眼眸。靈巧地給自己梳了一個飛燕髻,將象徵至高無上的鳳冠帶在了頭上。
然後起身,給自己換了一身行頭。從上到下,都是隻有在祭祀時才需要穿出的皇后正裝。
她知道,等會楚曦鴻就會過來同自己好好清算舊賬,且就以這副模樣去面對他。
縱然這是作爲皇后的最後一日,也須得高傲着離開
,不讓任何人看自己的笑話。看着桌上淡淡的血跡,她慘然一笑。
沒有想到,自己不可一世的聰明,竟然輸給了洛華。且還是那麼徹底,她連自己什麼時候錯的,都不知道。
不怪洛華的精明,只怪她的輕敵,以爲她早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所以鬆懈了防備,纔給了她可乘之機,可倘若要堂堂正正玩手段,洛華定然不是她的對手。
可從來只有勝負成敗,沒有人會關注過程是否光明磊落。
宮殿的門,被一隻大掌無情地推開,楚曦鴻一臉鐵青面目表情地出現在長孫紫凰的面前,一身金色的龍袍,照得旁人睜不開眼睛,他將手負在身後,緩步走到長孫紫凰近前,瞧得她一身華服的模樣,冷冷哼了一聲。
宮中的流言,他已經都聽說了。他想過洛華會出手,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乾脆利索的出手。他不知道洛華是如何做到的。反正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宮中所有人都在說皇后的惡行了。
人盡可夫,不知羞恥。這頂帽子,可真適合長孫紫凰呀。
“皇上。”長孫紫凰緩緩起身,一身厚重的行裝,並沒有將她已經虛弱到極致的身體壓垮,只是在濃妝豔抹的臉上,出現了深深的疲憊和挫敗。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輸得一塌糊塗。
靜靜地看着楚曦鴻,知道他是來看自己笑話的。這一路,她絞盡腦汁,煞費心機,妄圖挾天子以令諸侯,讓朝臣臣服,讓自己成爲開國以來唯一的女帝,讓長孫家因爲自己榮耀。
只,她所有的步步爲營,毀在了一個早應該死去的女人身上。
楚曦鴻臉上也是滿滿笑意,邪魅而娟狂,長孫紫凰的打算,他自然知道。只是沒有阻止,反而是一再放縱。似乎知道,憑着她的本事,永遠沒有辦法將他的江山吃下。
所以,他才默默看着洛華和長孫紫凰那如同過家家一般的爭鬥,然後再在關鍵時候,推波助瀾,讓她可以輸得更加徹底,更加一無所有。
他往前走了兩步,見得長孫紫凰脖頸上的絲帶,乾脆地扯了下來。在一片狼藉的深處,隱隱還是可以見到那個吻痕。
長孫紫凰看了楚曦鴻一眼,眼中帶着不甘,帶着兇戾。即便她已經敗了,但她輸得不服,不甘心。
“你敗了。”楚曦鴻高度總結了一句,“你怕是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輸給洛華吧。”
長孫紫凰倔強地看着楚曦鴻,
她纔不承認自己敗了。可也知道,她現在怕是沒有了翻身的機會。只能擡手遮住那處吻痕,遮住自己所有恥辱的開始。
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楚曦鴻將長孫紫凰的手握住,笑意盈盈地打量那脖頸上的傷口,“這是洛華的傑作吧,真是個不錯的想法。現在外面都在傳,說朕的皇后,是個不折不扣的淫娃蕩婦,人盡可夫。”
這八個字,毀了長孫紫凰一世的英明。
她身子不住顫抖,竟然對着楚曦鴻破口大罵道,“不,皇上,你相信我,事實不是你的想的那樣。對,你把我留下,我可以爲你做很多的事情。”
楚曦鴻冷哼了一聲,眼眸冷得像是寒冰一般,他的手停在她脖頸上的傷口上,卻是突然用力,彷彿打算將那塊屈辱的痕跡,生生挖去一般。
長孫紫凰吃痛,悽然叫喚了一聲。卻被楚曦鴻無情地推倒在了地上,“朕不相信事實,朕只相信,有利於朕的情況。”
“對,留下我,就是最有利的情況。”長孫紫凰跪坐着,抓住楚曦鴻的腿哀求道,“皇上,我還可以爲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你且留下我吧。”
這一番慌亂,她已經不敢自稱本宮了。用的全是卑賤的稱呼,不過倒算是順口。只楚曦鴻一聲輕笑。
“成王敗寇,你已經輸了,你以爲,你還能爲我做什麼呢。”他好笑地打量着長孫紫凰,打量着她現在這副失敗者的模樣。
“我……”長孫紫凰緘默。她的確拿不出足夠的籌碼,讓楚曦鴻放過自己一馬。他這蟄伏了那麼久,不就是等着這樣一個機會嗎?
她已經敗了,他自然等着無情地在自己的身上踩上一腳。
“你放心,朕不會殺了你。”楚曦鴻輕輕看了長孫紫凰一眼,看着曾經不可一世的皇后,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他心中就覺得舒暢。
“你打算,讓我生不如死?”長孫紫凰苦笑,想起洛華臨走時的話,早知道活下來,會是如此的痛苦,她就應該任由着那死士要了自己的性命。
“當然。”楚曦鴻點頭,將鳳冠從長孫紫凰的頭上取下,“這東西,便永遠都不屬於你了。你身上這身衣服,也永遠不能再穿了。”
“你什麼意思?”長孫紫凰聲音顫抖,彷彿已經隱隱預感到了什麼。
“朕是打算,廢后。”他乾淨的一句話,讓長孫紫凰那張蒼白的臉,變得愈發蒼白。
(本章完)